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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当这种时候，她的心总会变得很烫。明明两人已经生活在一起，她却会变得忽然好想见他。 等她回过神，萨菲罗斯已经站在她身后。植物标本室容不下他庞大的原型，身高腿长的男人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她的工作台，举手投足带着一种说不出来的优雅，如同古时的贵族。 “你今天工作的时间比平时长。”萨菲罗斯的视线似乎在她的平板上停留了片刻，“遇到麻烦了？” 除了每两周一次的必要沟通，她平时很少主动联系其他人。 “……扎克斯说他和爱丽丝过几天想来拜访一趟。” 她观察着萨菲罗斯的反应。 妖异美丽的蛇瞳没有透露出情绪波动。 “你喜欢和那两个人聊天？” 很平常的语气。 “……倒也不是。”她说，“你不愿意的话，我会回绝的。” 她本来以为这件事就这么揭过去了。第二天，她从雨林采集完样本回来，背上的标本夹还没来得及放下来，一眼就看到了客厅里多出的两个身影。 那两个陌生人悄无声息地坐在沙发上，安静得近乎诡异。 一般来说，普通人不会坐得那么笔直，肩膀向后打开，双手交叠放在膝头，就像摆在商店橱窗里的玩偶，身体的每一个角度都被精心调整过——脸上的神情也是如此。 听到她的脚步声，那两个人齐齐转过头，朝她露出温柔而亲切的笑容：“你回来了。” 熟稔而轻松的态度，仿佛她们早已认识许久。 她停下脚步，标本夹的背带还挂在臂弯里。她问萨菲罗斯：“你这是在做什么？” 坐在沙发另一头的身影，银色的长发冰冷美丽，宽松的黑衬衫露出苍白的锁骨。明明是人形，给人的感觉却像慵懒危险的蛇。萨菲罗斯没有直接回答她的话，反而是借着那两个人的口对她说： “你不是想要朋友吗？” 温柔和煦的语气。一模一样的表情。 “……”她说：“所以你就给我准备了这么一出剧？”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在搞什么邪丨教。 那两个人一动不动地坐在原处，脸上的笑容连肌肉的弧度都没有变化分毫。 “我还以为人类喜欢看剧。”重叠的声音回复她。 “这个和普通的戏剧不太一样。” “哪里不一样？” “……你可以直接和我说话。” 于是萨菲罗斯开口说：“哪里不一样？” 他语调从容，嗓音动听。随着他轻轻侧头的动作，银色的长发像冰冷的月光顺着肩膀滑落下来，细密的眼睫在碧绿的竖瞳里投下阴影。 越是美丽的东西就越是危险。虽然披着人类的皮囊，坐在沙发上的身影哪怕是看似慵懒放松的时候，也无法隐藏身上那种与生俱来的压迫感。 “我还以为你想要可以聊天的朋友？”萨菲罗斯慢慢道，“我可以给你这些。” 细长的竖瞳一瞬不瞬地望着她。另外的两个人也盯着她。不同的角度，三道完全相同的视线。 她问他：“这两个人是哪里来的？” 萨菲罗斯没有眨眼。蛇和人不一样，不需要眨眼。 他说：“入侵者罢了。” 萨菲罗斯巡视完领地回来时，身上永远没有血腥味。 能干预操纵他人精神的外星生物，解决麻烦时并不需要亲自动手。 ……以后这片雨林说不定会变成奇怪的传说。 她说：“把这两个人还回去吧。” “还给谁？” “还给他们自己。” 碧绿的蛇瞳缓缓眯起。 ……他该不会已经把人玩坏了吧？精神已经崩溃到无法修复的程度？ “我不需要聊天的朋友。”声音微顿，她继续道，“我有你就够了。” 那两个人偶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如同面具忽然从脸上剥落，表情陷入原始的空白。 绵延而至的寂静中，那两人看了她许久，然后离开沙发站了起来。 那些脚步声渐渐远去，走下山坡，穿过草坪，消失在河畔的密林里。午后的风很暖和，阳光透过客厅的落地窗洒进来，将木地板染成了金色的河流。 她坐到沙发上，拍了拍自己的膝头：“来。” 她让危险的蛇枕上她的膝头。 美丽的银色长发顺着沙发的边沿流淌下来。她慢慢抚着他的脸，手指描过他的眉骨，拂过他脸颊的轮廓。如同描绘地图的制图师，她仔细勾勒出起伏的山脉，凹陷的峡谷，蜿蜒的河流和平坦的原野。 萨菲罗斯的鼻梁很高，眼窝比普通人深，嘴唇色淡而偏薄，唇角的弧度好像天生带着点笑。奇异的是这并未柔化他的五官，反而让他本就俊美凌厉的长相多出了一分嘲弄的意味。 高高在上的、完美得不近人情的、冰冷又妖异的一张脸。 能口吐人言的蛇。 银色的长发厚实而柔软，质感如同上好的丝绸。她的手指穿过那片倾洒的银色河流，拂开落到萨菲罗斯脸侧的碎发。 浮光掠影落到碧绿的竖瞳里，他的目光如同被时间凝固的琥珀，将她的影子锁在瞳孔深处。 这个姿势和距离，可以让掠食者轻而易举地撕开她的肚子，扯出她的肠子和内脏。 “……这种时候你应该闭上眼睛。” 她轻轻碰了碰他的眼皮，细密的眼睫扫过她的指尖，触感似羽毛一般柔软。 外面的世界绿意盎然，空气里浮动着潮湿闷热的夏。阴影和光芒在木地板上交叠，像猫一样蜷在人的脚边休憩。 “我没见过加斯特博士。”她在神罗的研究部门实习时，那位奠定了杰诺瓦计划的天才科学家已经失踪很多年了。 “爱丽丝像他吗？” 离开神罗后，加斯特博士逃到了五台，在那里遇到了这世上最后的古代种，一位名叫伊法露娜的女性。 如同命运的指引，接下来的一切都水到渠成。在了解关于杰诺瓦的真相、研究古代种文化的过程中，两人坠入爱河。作为两人爱情的结晶，爱丽丝也于不久后诞生于世。 待在WRO总部的那段时间，少女并未对自己的身世有所隐瞒。 以萨菲罗斯的能力，他估计也早就知道了这件事。 外面吹来了一阵风，几片树叶悠悠地打着旋，伴随着光影轻柔地飘落到地面上。 萨菲罗斯阖着眼帘：“她像她的母亲。” 在这之后，便再无多言。 “……是吗。” 他果然一直记得。 最早的记忆之一，一直都是那个白色的房间。 男人的声音说：「……你知道我是谁吗？」 「加斯特博士。」 「很好。你知道自己的名字吗？」 「萨菲罗斯。」 她摸摸他的脸颊，正要收回手。闭目养神的身影睁开眼睛，攥住她的手腕。 “把你之前说过的话再重复一次。” 声音微低，萨菲罗斯用诱哄般的语气道：“再说一次。” 他嗓音柔滑，碧瞳艳丽，苍白的面孔如同惑人的海妖。紧紧攥着她的手，用的是缠绞猎物的力道。 她无法抽离发麻的指尖。她也没有打算那么做。 她心甘情愿地俯下身，落入他编织好的网罗。 “我有你就够了。”她说。 我永远属于你。
第126章 蛇怪·26 覆盖脖颈和脸颊的鳞片消失了。 像寄生的藤蔓、繁殖的菌群，密密麻麻地覆盖她半边身体，好像要将她身为人类的部分吃掉的鳞片，在她醒来后消失不见了。 站在浴室的落地镜前，镜子里出现的身影熟悉而陌生。她昏睡了几个月，头发长长了一点。没有鳞片的皮肤柔软光滑，如果用尖锐的瓷器划开一道口子，渗血的伤口很快便会愈合。 如同潮水褪去后，风平浪静的海岸。因常年工作而磨出的薄茧，过去的经历在身体上留下的旧疤——这些东西都被海潮带走，唯余细腻的白沙闪烁着微光。 也许是太久没有照镜子，她无声地端详着镜中人，对方也同样望着镜外的世界，眼底透露出几分隐晦的好奇。 新的自己。 贴在瓷砖上的脚趾无意识蜷起。 她发现她并不讨厌这种感觉。 养伤的日子，时间过得很快。每天人们都在为重建世界而忙碌，那些身影来来往往，每个人都有自己该做的事和该去的地方。 在这期间，WRO总部的医生给她做了很多次检查。每次的检查结果都报告一致：她的身体没有出现任何排异反应。 在她的胸腔里跳动着的，新的心脏健康而强壮。 每当将手放到左胸口上，她心底都会涌出一种奇怪的感觉。 ……人会对自己的身体产生爱意吗？ 她喜欢自己的这个部分。 离开WRO总部的日子很快到来。 在这之前，爱丽丝给她看了许多照片：绿意葱葱的雨林隐藏在世界的一隅，曾经被人类放弃的地方悄然恢复着生机，一点一点重新覆盖荒芜的地面。 阅览那些资料的期间，她能感觉到其他人的紧张。她知道有些人担心她对选址不满意，知道她养伤的期间，看似平静的日常下一直紧绷着暗流。 神罗倒台了，但真正的危机尚未解决，甚至现在就在她背后站着。 「这个地方你觉得怎么样？」 「你喜欢吗？」 她点了头。 电梯门即将合拢时，她好像在外面的走廊上看见了文森特的身影。黑发红眸的男人悄无声息，如同一抹阴影出现在视野里。 她原本以为他会说些什么，像之前那样警告她不要被萨菲罗斯的外貌迷惑。杰诺瓦计划的零号实验样本不过是擅长伪装和玩弄人心的怪物，她不应该信任萨菲罗斯，更遑论爱他。 但这次文森特什么都没有说。有那么一瞬间，他的目光似乎越过了她，和她身后的萨菲罗斯视线相触。 直到最后，沉默寡言的男人只是站在原地，无声地目送两人离开。 …… “就像贡物一样。” “什么？” “那些送来的东西。” WRO定期会送来生活物资，包括珍贵的新鲜蔬果。 不管是食材、生活用品、还是单纯的居家摆设，她想要什么，WRO几乎有求必应。书房里如今堆满了书，客厅的书架也快要摆不下了。 “古时候，为了祈福消灾，人们会给神明献上祭品，祈祷来年风调雨顺。” 昨晚下了一场雨，露水被白昼蒸发，河面漾着碎金的波光。丛林深处传来悠长的鸟鸣，雾蒙蒙的阳光妆点着翠绿的枝头，午后的空气慵懒而闷热。 银灰色的巨蛇蜷卧在林间的空地上，她趴靠在萨菲罗斯身上，细密的蛇鳞干燥冰凉，非常适合夏日乘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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