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长君抓住他的手臂扔给随后出来的霍去病,叫霍去病带他沐浴。公孙敬声怕表兄捉弄他,吓得抱住他舅的手臂。霍去病朝他痒痒肉上捏几下,公孙敬声撑不住松手,霍去病拽着他就走。 公孙敬声被他拽的踉踉跄跄好不可怜也不敢闹。韩嫣忍不住笑了。卫长君转向他:“你何时沐浴?” 韩嫣去找他的换洗衣物。 家里人多,不定得洗到何时。卫长君也懒得等他们。叮嘱心细的阿奴睡前看一下灶房,别着了火,他就回去睡觉。 翌日上午,韩嫣城里城外两边授课,卫长君独自一人拿着斧头和弓箭前往河边。天天有兵卒去河边拉土修河堤,卫长君倒也不必担心凶兽突然下山。 在嘟嘟的帮助下,卫长君在低洼阴凉处找到几颗很大的楮树。卫长君看着树皮很老,深深地怀疑,[是这种树吗?] [是这种。春末夏初时节正是用楮树做纸的时候。回去找个镰刀,或叫人爬到树上砍树枝。你别自己上。你如今是卫大公子。] [是不是也需要几口大缸和石灰?] [你的窑厂烧不好那么大的缸。你可以入关定做几口。改日半夜起来,等城门开了正好入关,不出意外下午就能拉回来。缸里放买来的石灰,也省得我帮你找了。] [用石灰是第几步?] 嘟嘟帮他查查,[剥皮、浸泡、蒸煮,碾碎再用石灰泡,最快也得五月底。够你定做缸和买石灰的。] 卫长君回去拿锯喊人。爬到树上的青年很是好奇,“大公子,你家玉米秸秆烧完了?” “那么多哪能烧完。我用这个树枝做纸。” 坐在树杈上的青年差点摔下来,“做做——做什么?” 树下的几人听得一清二楚,却忍不住怀疑耳背,不确定地问:“我好像听大公子说做纸?做纸不是用竹子吗?” 卫长君不答反问:“还记得谁最先用竹子做纸吗?” 这几人有去年随卫长君来的匠人有女人也有关东来的贫民,皆不约而同地摇头。 “我啊。” 几人震惊。包括其中一位来自长安的女子。 卫长君:“不怪你们。你们去肉铺买肉的时候也不会问猪来自何处,养猪人又是谁。我既然会用竹子,自然也能用树皮做。” 几人欲言又止。 卫长君心里跟明镜似的:“过几日地里的草干净了,我再给你们分一下活,想学烧瓦的去窑厂,想学纺线的伺候棉花地。想学做纸的就帮我打下手。” 几人连连点头。 树上的青年急了:“大公子,这点够吗?” “不够。留下主杆,你能锯到哪儿是哪儿。” 青年人胆大,踩着一寸长的树杈也敢网上爬,差点把老楮树锯秃了。卫长君叫他下来,别可着一棵树糟蹋。 帮卫长君捡树枝的几人把树枝拢到一起,又往里头找楮树。找到后从身上扯掉一块破布条系在树上,等树枝送回住所,他们再回来锯。 卫长君摇头:“不必回去。这边凉爽。在此剥皮。你们回去找一些麻绳,多喊几个人,剥开后在此晾晒,然后系成捆扔河里泡。” 做纸听起来繁琐,可也是一门手艺。有一技之长可以吃遍天下,试问谁不想学呢。尤其这师傅不收束脩不藏私。 三人回去拿斧头剪刀,带回来近一百多人。卫长君也不亲自动手了,教他们把树枝切段,三尺左右便可。 树枝少人多,没分到的就上树锯树枝。 这些人干活利索,临近未时,剥出一座小山。树皮铺在地上,一排三段,足足铺到宿营地。卫长君不吝夸赞:“干活真快。” 卫长君养的牲口,鸡鸭鹅下的蛋都不卖。这些人相信纸做出来也是留着大伙儿用。看似给卫长君干活,何尝不是给自己干的。 即便如此卫长君还夸他们,以至于原本觉着疲惫的人又觉着有力气了。有人便问下午还做吗。 “锯掉的树枝不是剥完了吗?”卫长君奇怪,难道他看错了。 有人回答:“往山上去肯定还有楮树。” 卫长君微微摇头:“山上有毒蛇凶兽。再说了,从山上弄下来也费劲。”停顿一下,“这两年我们不是锯了很多树吗。找一些楮树苗做上记号,来年挖出来种在原先锯树的地方。河边也可以种。不自己种的话,指望山上那些树做不了几年。” 搬到此地的关东贫民很是支持,率先把找树苗的活揽过去。 卫长君点头:“得空过来翻一下树皮。” “不用加什么吗?” 卫长君摇头:“做纸熬人辛苦,好比做豆腐。” 如今厨房时常会做豆腐,无论匠人还是今年来的贫民都参与过,很清楚做豆腐除了需要卤水,就是耐心。所以倒也不怀疑卫长君的话。 翌日,卫长君叫人驾车入关买盐,顺便定十口大缸和十半缸石灰——石灰太多容易翻缸。 考虑到还得隔水蒸,卫长君叫嘟嘟偷偷买六口铁锅,又叫人入关买几车竹子。竹片可以做篦子,余下的还可以编菜筐竹篮等等。 卫长君不挑是毛竹还是斑竹,有什么买什么,反倒没花多少钱。买毛竹的时候,卫长君又叫人拉几个石槽,叫木匠做几个舂米的木架,同后来的缸一块移到山脚下阴凉地。 六月底,三伏天,地里不能干活,午时前后一个时辰也没法修墙,卫长君就叫睡着不的人到山边踩木架,砸石灰浸泡后又洗干净的树皮。 无论女人还是兵卒都知道纸做的越多,他们分到的越多。所以兵卒也不介意帮卫长君干活。再说了,学会用楮树做纸,一年兵役结束回了老家,他们也能多一个吃饭赚钱的营生。 头一天需要卫长君盯着,后来就不用了,包括二次捶打。卫长君在自家院门口葡萄架下乘凉。 七月中旬,三伏天过后的一天傍晚,卫长君在自家门口等到通粮。贫农和骑兵的口粮,卫长君可以包了。上万名兵卒不行。通粮和去年上半年一样,每月天好的时候从关内过来。 除了朝廷的人还有几个生人,看气质很像商人,卫长君问同他熟稔的通粮:“不解释解释吗?” 通粮没打算瞒他,也瞒不了:“这几位是在边关谋生的商户。不知听谁说的,大公子这里有一种瓜和葡萄,他们想来见识见识。” 除了他没人会做西瓜酱和葡萄酒,卫长君也不怕卖给他们。“直接说买,我能卖还不卖?”卫长君轻笑着打量几人。 几人脸色微红,拱手道:“大公子爽快人,是我等小人之心了。” “其实不多。”卫长君问他们要不要先歇息。 几人疲惫,但一想到赚钱就不累了。 西瓜地紧挨着黄瓜地,黄瓜地挨着葡萄地,都在卫家西边。卫长君先带他们去西瓜地,摘一个大西瓜一拳头砸开,给每人一块:“这瓜皮薄,用手一掰就开了,无需用刀。”说着掰一小块啃两口,瓜皮扔地头上。 几人学他啃了一半就觉着饱了,然后忍不住感慨这瓜解渴。 卫长君不是奸商,也没打算卖瓜,所以他实话实说:“这些瓜熟透了,拉到关内不是裂开,里头也会坏掉。”指着黄瓜地,“那种长的可以放几日。可以当果子,也可以做菜。切片煮汤也可。”走到黄瓜地和葡萄地中间,摘一串葡萄,“这就是酿酒的那种葡萄,甜如蜜。” 几人分着尝尝,连连点头。 卫长君:“这个可以在路上耽搁几天,但我认为不如等两个月后找我买酒。” 葡萄皮很薄,不好运到长安,而边城有钱的极少,花钱买金银玉簪,她们舍得,自己不戴可以传下去。花一大钱买一串果子,顶多买一两次尝尝鲜。 闻言几人商量片刻。已经跟通粮说定租朝廷的车了,能不能卖总要试一下。因此还是想弄一车瓜两车葡萄回去。几人当中最有威望的人同卫长君谈价钱。 卫长君没闭着眼乱叫价,比几人心理价位低多了,索性要三车瓜四车葡萄六车黄瓜。太阳将将落山,几人就去洗漱歇息。 睡到自然醒,几人拍卫家房门。卫长君后悔卖给他们。可是已经收了人家的钱,卫长君再困也得找人帮他们摘瓜果。 天蒙蒙亮车队出发,当天就卖掉一半。 霍去病急了,用早饭的时候就问:“大舅,西瓜卖了我吃什么?” 卫长君送他一记白眼。 韩嫣:“你想吃多少?” 霍去病盯着他大舅。卫长君不得不说实话:“只卖这一次。没有朝廷的人,他们不敢过来,担心半道上有盗贼或撞上落单的匈奴骑兵。” 听到匈奴,韩嫣想起一件事:“你昨日带那几人下地的时候,通粮跟我说前些日子匈奴又找事了。” 卫长君诧异:“还敢来?” 韩嫣乍一听到跟他的反应一样:“我看他们是不抓到仲卿不死心。”
第178章 找盐 找到了也是替别人找的。 霍去病下意识问:“二舅掘了匈奴祖坟?” 满院子人齐刷刷看向他。霍去病吓一跳, 也让他顿时想起“龙城”:“我忘了‘龙城一战’就不共戴天。何况前年活捉了那么多匈奴人,弄了百万头牲畜。” 卫长君乐得仿佛此战是他领兵似的, 语气很难不带上骄傲:“匈奴最怕的还是你二舅尚未到而立之年啊。他这个打法, 两年一次到四十岁就能荡平漠南。” 赵破奴忍不住提醒:“漠南很大。从东到西,我觉着不比大汉疆域小。” 卫长君:“如果五年前有人告诉你,卫青能收复此地, 你信吗?” 赵破奴不假思索地摇头。 霍去病陡然想起他今年十六了,“还有我, ”看到阿奴,“对了, 还有阿奴。二舅手下的将领不行。换成我和阿奴, 二舅三十五岁前就能扫平漠南。” 韩嫣不禁泼冷水:“霍去病,你二舅三十五岁,你才二十四。你舅二十四的时候才打两次胜仗, 还是小胜。”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不行啊?”霍去病瞪他一眼。 韩嫣想收拾他。霍去病先一步端着碗拎着小马扎移到他大舅另一边。卫长君说一声“先用饭。”韩嫣把嘴边的话咽回去,改问:“仲卿明知匈奴挑衅不会将计就计吧?” 卫长君摇头:“打不打是陛下的事, 我弟不会主动请缨。纵然陛下想打, 我弟也不会像李广似的跟匈奴迎面对上。他会带主力绕到匈奴后方,其他部队绕去两侧,他打乱匈奴部署,逼匈奴往两翼逃。” 韩嫣:“你怎么知道匈奴会往两边跑?” “匈奴怕我弟不是吗?肯定不敢掉头跟我弟硬碰硬, 主力兵多的一眼望不到头, 谁知道是五万还是七万。匈奴不能往边关跑,除了两侧还去哪儿?” 韩嫣用脚在地上画出行军路线, 确实是这样,“卫青不怕绕到一半被匈奴探子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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