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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屋子里的东西基本都放得井井有条，但已经蒙上了淡淡的一层灰尘。 这些仪器与陈设还保持着几年前的模样，对于她既十分熟悉，又有种恍如隔世的陌生感。安塔妮亚走过一人多高的金属柜时，在斜着落入屋里的光束中看到了静静漂浮的细小灰尘。 就在这时，她在窗边看到了一台十分眼熟的仪器——那应该是一个原始版的大号电报机。 原来这里还有一台？ 安塔妮亚有点好笑地走过去，打量这个笨拙的大家伙。 这台大概可以称得上如今所有电报机的祖宗的东西到处都是裸露的钢板、电线和螺丝，纸条盘底下的纸槽里还落了一堆不知何年何月打出来的电报。 她顺手捏了一条出来。 [我今天看到了多年未见的美洲狮，三头。这种北美独有的猛兽有着灿烂的金色鬃毛，让我想起你金子一样的长发。] 安塔妮亚：“……” 等一下，所以这该不会是那家伙从北美发回来的电报吧？ 她在发现他留给自己的东西是一台电报机后，一直到普鲁士入侵后开始使用之前，完全没有开启过它。 这一台电报机是用的另一套频率吗？还是接收到了那几年里，她从未接收到的电报？ 怀着莫名的心情，她将纸槽里卷成一团的纸带一条条抽出来。虽然散乱成一团，但因为许多纸条末端没有完全断开，大概基本是按照时间顺序发回来的。 [我今天站在山顶上，想到我的对跖点是大洋，而你的对跖点也是大洋。说不定我的梦能顺着洋流找到你呢？] ……对跖点是什么？ [战争太过残酷。我终于还是不得不用上了致命的技术。奇怪的是，我似乎比上一世平静了很多——或许人的心确实是会变硬的。] [这座山顶上，可以看到银河。夜风很冷，想到你或许在看着同一片银河，似乎更冷了……希望你能一直感到温暖。] [对了，对跖点就是地球表面上关于地心对称的两个点——我之前是不是说过？] [我不好意思说，但独自一人坐在星空下，感觉很孤独。像穿越了时间一样孤独。] [忽然想到了一个比喻。你知道异面平行线吗？就是不在一个平面上的两条直线，永远不会相交，所以他们平行……我感觉我们就像两条异面平行线一样。本来处于两个不同的时空，永远不会相遇，但却莫名其妙地彼此接近了一刹那——然后就不可避免地越来越远了。这大概是数学里最哀伤的诗篇。] [好吧，我承认我确实很思念你。] [又想起来你当时跟我说的话了。你是王后，而我不是国王……太伤人了！不过我突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不就是国王么？] [我听说法国出事了。你还好吗？] [你还好吗？] [你平安吗？] [我马上回去找你。] 身后传来轻微的嘎吱声，安塔妮亚一回头，看到门口的男人站在光晕之中，细碎的微光在他的周身洒上一层朦胧的淡金色。 “呃……”他第一次在她面前露出这样尴尬的神色，“我听说明天要开馆，突然想起来这里还有些东西没有清，所以回来……” 他随即就看清她手中的一大把纸条，顿了一秒，若无其事地说：“好吧，事实证明，拖延不会有好下场。” 尼古拉踩过地上被她踩出来的几个灰尘脚印，一边走过来一边试图解释：“你不要在意，人在极端环境下待久了容易多愁伤感……” 但他突然停住了——身形纤长的少女走过来，轻轻抱住了他。 “去他的异面平行线，反正我也不懂。”听到安塔妮亚竟说了句平时从来不说的粗话，尼古拉不由得一挑眉。 “多么奇异的事我都见过了，或许时空扭曲才让我遇见你，或许这是上帝最大的错误——那都不重要。” 安塔妮亚抬起头，蓝眼睛里映出他的脸庞，“重要的是，星辰已经带着我的□□燃烧成了流星，剩下的只有这个像陨石一样坚硬冷酷的灵魂。你真的想好了吗？” 尼古拉一愣，终于缓缓微笑起来：“很久以前，我应该跟你说过，我们本身就是星尘所化……事实上，我死前的最后几年，有人提出了宇宙大爆炸理论。” “我们最初可能都挤在一个体积无限小的点上，随着大爆炸散逸到宇宙的每一个角落。如今，我却能在无限之中再次与你相遇。” “大概，从最初那一刻开始起，我就在寻找你……时空终于指引我来到你的身边。” 因为只有你，是属于我的那颗星星。 作者有话说： 最近遇上了重大任务，一切都围着工作转，本来想一鼓作气完结也受到了影响，确实很抱歉！ 感情线更多的部分还在番外里orz番外更的可能会慢一点，预计大概有三条线，五六章~ 作者菌最终还是没能查到测量经线的具体方法，只是看到一个资料里写的要“解几百个三角形”，于是在此基础上自己推测了一下测量方案，不负责任捂脸……没有卫星的时代，这些超远程测量真是像如今天文探测一样浩大的工程啊。 第76章 番外·19世纪往事 ◎凡尔赛惊魂◎ 1882年秋， 巴黎。 巴黎的秋天很冷，特别是下起雨的时候———细细密密的冰冷雨丝溅在枯叶沤烂的泥泞里，每当公共汽车驶过， 躲闪不及的行人便被溅上一身污水。 塞纳河边的咖啡馆里挤满了吵吵闹闹的人群，烟雾和热气腾腾的水汽将窗户玻璃弄得一片模糊， 伙计从来懒得擦窗户， 于是那些油花花的玻璃便在潮湿阴冷的雨夜里被路灯映照出昏黄光芒，然后随着每一道闪过的汽车灯光变幻出诡异的的光亮。 “你们听说了吗？西班牙的一个什么公主正在访问巴黎。” “管她什么公主王子的，跟我们这些人又有什么关系？就算是要谈贸易，那也轮不到我们这些搞机器的去做生意。” “说的也是。哈哈哈！让我们去喝一杯吧， 不好好享受的生活怎么叫什么货？” 此时已到爱迪生电力公司巴黎分部的下班时间，几名年轻的工程师勾肩搭背地离开了工作间。 “对了，你们瞧那个傻子———拿着维修工的工资， 操着老板的心。啧！”有人嘲讽道。 “哎呀，下雨了。我没带伞。这把伞是谁的？” “那大概是……” 几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笑起来。 别人都走了，房间里只剩下一个瘦瘦高高的黑发年轻人。他似乎完全没听到那几人的议论， 仍然紧皱着眉头，研究桌面上一台电线纵横交错的线圈金属模型。 26岁的尼古拉刚刚来到巴黎， 入职爱迪生电力公司不久， 还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初级工程师。 虽然拿着最低的工资， 但他实际上负责设计电力设备的改进方案， 同时也负责维修直流发电机和电力系统的各种故障维修———一人多用， 这是大老板一贯的作风。 不过他并不在意这个。 事实上， 他最苦恼的事情是直流发电机三天两头出问题， 往往会打断他思考改进方案的思路。 为什么这玩意老是坏？ 老板对于这批发电机非常看重， 因为他正在推广直流电。电力工作间里， 发电机的定子和转子相对运动，在绕组线圈中就产生电———感应电压本身是正弦交流电，然后通过机械换向器得到脉动直流电。 当然，直流电的优点非常明显：电压稳定，输电线路的造价和使用费用低，适合电力系统互联，建设电网也更加方便稳定。 但尼古拉就是觉得这个过程多此一举，很令人不舒服。 好吧，这只是一种直觉，他之前和总工程师聊天时提过一句，结果被所有听见的人嘲笑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以为自己是法拉第转世呢！ 今天的研究依然没有什么进展，令人不爽。 等到尼古拉关掉工作间的灯走到公司门口时，才发现外面下雨了。 还好，他带了伞———等等，他的那把黑伞呢？ 尼古拉对着楼道空空荡荡的伞架发了一会儿愣。 可能是有人拿错了。 算了，现在都没人了，明天再说吧。 尼古拉心里还忍不住在想感应电机的事情，心不在焉地下了楼，走到马路边。 走过拐角，他瞥到旁边的玻璃橱窗上贴着今天的报纸，“西班牙公主、巴塞罗那女公爵访问巴黎，格雷维总统将于今晚在凡尔赛宫举行欢迎晚宴与舞会，邀请巴黎各界名流参加。” 底下是一张凡尔赛宫灯火辉煌的头版照片。 而头版最底下的横栏里则是一条花体字广告：“莱斯科瓦茨李子酒，蓝色的金子酿成火焰的烈酒，让你体会到燃烧的激情与热量！破帽子酒吧，地址：多梅尼勒大街47号……” 塞尔维亚人最爱的李子酒，居然引进巴黎了？ 尼古拉刚刚分心的一刹那，“哗啦——” 轨道上的电车飞驰而过，顿时溅了他一身的雨水。 有一阵冷风刮来，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尼古拉：“……” 大概是老天也想让他去尝尝能暖身子的李子酒吧。 …… 酒吧里很吵，好在李子酒很快就摆在了他面前。 李子酒的颜色是最鲜艳的火焰红色，对着灯光痛饮，就像是真的吞下了透亮的火焰。 可惜这李子酒喝起来不是很正宗。大概是根据法国人调低了酒精度数，喝起来温吞吞的。 尼古拉闷闷不乐地喝掉一杯之后，感到心情更糟糕了。这种掺水了一样的李子酒没能让他温暖起来，他又坐在人满为患的酒吧靠近门口的地方，反而更冷了。 最后，他决定再要一杯李子酒，并且加上一杯伏特加。 伏特加无色但刺激，就像是把在□□中燃烧出苍白色火焰的氢气吞下去。透明与鲜红的酒液在脆亮的酒杯中混合，一口下去就像是吞下了冷冻进冰块的太阳。 「撕啦」一声，将身体里的一切郁闷都点燃了。 尼古拉也不知道自己最后喝了多少，喝了多久——— 他离开酒吧的时候，好像雨已经停了，天上有两个太阳……等等，这不是晚上吗？为什么会有两个太阳？ 哦，那是电车的两盏大灯，亮得真吓人！ 尼古拉坐上了这班电车。 迷迷糊糊的，他似乎听到有人断断续续的对话。 “这是活动临时开通的专线吧……” “宴会已经结束了，要把宾客们都接回来需要好几趟车，从巴黎去那里的单程也不能白跑嘛……” 大半夜的，电车是开到哪儿去的？ 管他呢。开到地狱也没关系，他正好想采访一下地狱的众人———我有一个电力项目想给你们介绍介绍……比天堂还亮的照明工程了解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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