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月:还是跟文化人打交道好,面子给你留足了,骂人都好听。 容若:“但我愿意当个和事佬。赶明儿在八方食府摆个宴,把皇上邀出来,一道说开吧!” 挽月连连摆手,又重新拾起羽扇遮面。“我这模样有损圣人眼,还是再往后些日子吧!”这可是她最丑的时候,万一给康熙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象,往后使美人计都不管用了! 容若制止,“要去要去!而且就得是这副样子,什么粉啊胭脂都不要,越憔悴越惨越好。我告诉你,皇上也上火了。” “啊?”挽月大吃一惊,嘴一张又咧到了伤口,疼得眼泪都要掉下来。 “就跟你这上火位置差不多,嘴角这儿,这半边脸。” 挽月不由自主捂上自己脸,“被我气的?不至于吧!” 容若想了想:“绝大多数应该是被你气的吧!” 挽月嘴一撇,盈盈泪目就要下雨。 容若一笑,“逗你的!皇上忧心国事,近来江宁织造贪腐,牵连甚广,偷交税款,人证被灭口,皇上烦着呢。你只占了一丁点。” 挽月知道他心肠好,是故意这么说来安慰她的,心下不由感激,也放轻松了了许多。 翌日下傍晚,落日余晖披在紫禁城的身上,给恢弘肃穆的宫殿晕染上秋的柔光。 这还是玄烨头一回在这个时辰走在前门大街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这条街上有古玩字画、刀剑、客栈等大殿,也有沿街摆摊的商贩。 “艾窝窝儿!驴打滚儿!豌豆黄儿!都新出锅的,几位爷要不要来一些?” 容若在前头引路,“爷,咱到了。” 玄烨仰望眼前的酒楼,位置绝佳,坐落在最繁华的地段,有好几层很气派。大门牌匾上写着“八方食府”四个大字。 他掀了下长袍的下摆,迈过门槛,外面看着气派,里头更是别有洞天。一楼有不少四方桌子,这个时候已经坐得满满当当,还有个台子有人唱曲,唱得是《游园惊梦》,咿咿呀呀倒也婉转。 “爷,楼上雅间。” 玄烨心情尚不悦着,一直打量着四周,跟着容若足足上了四层楼。 “平步青云阁,两位爷里面儿请!” 玄烨深吸了一口气,迈进去前想了想,还是展开折扇,遮住了口鼻。 里头那俩人已经到了,看到皇上进来,曹寅撑着桌子站起来要给请安。玄烨摆摆手,示意微服出宫一切从简。 他坐了下来,望了雅间一圈,皱起了眉,“她人呢?” 容若笑道:“我这就去叫。” 玄烨还是觉得心口憋闷,索性也不遮了,将扇子收起放在了桌面上。不一会儿,挽月从外面进来了。玄烨一瞧,她还躲在容若后头、不大敢露面似的! “瓜尔佳挽月,给我过来!” 挽月向前挪了几步。 玄烨气不打一处来,“站近些,怕我拿你蘸酱吃么?” 挽月直接走到了他跟前,同玄烨面对面坐了下来。 二人对视上的一瞬间,全都绷不住“噗嗤”笑了出来。 挽月:哎呀妈,原来皇上也会上火! 玄烨:原来你丫也着急上火了,该! 笑过后,俩人都发现本不该笑,一个心想此时应当表现得害怕才对;另一个心道自己还想挽回面儿呢,差点又丢面子了。 容若打圆场,冲外头喊了声,“小二!给上一壶菊花茶,再来清炒苦瓜虾仁儿、口蘑丝瓜汤、醋溜白菜、排骨莲藕煲、牛肉萝卜汤、冬瓜海米、荷叶莲子粥粉蒸肉……” 曹寅忙阻止:“停停停!不是说好了你做东吗?上全京城最好的酒楼,包最大的雅间儿,这都点的什么菜呀!好歹……咱爷也来了,你就请我们吃这个?” 容若耐住性子同他道:“没瞧见吗?二位贵客都上火,得吃点清热去火的菜,得把火气给去喽!去了就开心了!小二去准备菜吧!” “好嘞!” “怎么着二位,摊开来说说啵,这火也该撒撒了,老憋着它就只能发在口鼻目。”说着朝挽月使了个眼色。 挽月心领神会,忙苦着脸,“爷,我错了。但绝没有欺您、戏弄您的意思。我是无意中发现替我们家掌管布庄生意的宋掌柜,过得特别富,疑心他中饱私囊。后来发现背地里人人都骂我们家,店大店多卖得还贵,旁人家也不敢低价出手。其实真冤枉!那宋掌柜跟我们家说,进价就贵。我怀疑有猫腻,央求叶克苏替我查查。 后就想着,鳌拜恶名远扬,京中吓唬小孩儿都要说,你再哭鳌中堂把你抓走!俗话说,不患寡而患不均,我们家位高权重,那是我阿玛战场上拼来的功勋。但财多么,背地里看我们不顺眼的就多多了。我就寻思,财得散散。” “所以自己贴钱,宁可让人家骂骂你家,看你家吃瘪倒霉,不满也没那么大了。你倒是鬼点子多。” 挽月:这不就是黑红黑红的公关手段么! 她讪讪笑笑,“我确实想碰碰运气,看能否拉您入股,不过不是为了坑您,是想带您一起赚钱来着。” “赚钱?” “蜀锦啊!”挽月朝曹寅看看,“这几日就能赚大了!不信你们看!我都谋划好了,你们瞧好吧!” 玄烨和曹寅面面相觑,玄烨蹙眉,“即便如此,你目的何在?我还需要你带我赚钱?”瞧不起谁啊?普天之下,谁比皇帝富? 挽月眨巴眨巴眼,“国库钱再多,是您自个儿能挪用的银子么?那是公。我这不为了您的内库银么,这是私。” 玄烨稀罕上了,讲真的,后宫太皇太后,惠太后、往后的后宫,子女,除了内务府能出的定例,人情往来都从内帑。他给舅舅家,于私得从内帑,所以皇帝家也不富裕。“你倒是心细。但不对啊!你这可是公然行贿……皇上!” 挽月赶忙哭丧着脸认错,“是啊!我一时犯糊涂,想替我阿玛孝敬一下上峰。” “上峰?”玄烨挑眉,“这说法真新鲜!” 不新鲜!挽月心道:再过十来年,您还在位的时候,英国都要君主立宪,议会制了。我阿玛也就是个给您工作的。其实怎么说呢,历史很难评判。如鳌拜的想法,保留辅政大臣权力,皇上继续听他们的群议,再定夺,一定意义上有近代思想的初期萌芽。 但上千年的封建君臣思想是根深蒂固的,皇权很难撼动,维护者也众多。康熙不会同意,群臣不会同意。包括鳌拜自己也整不明白这个,他不会想着需要革新制度,只会想着既然皇帝不同意我这样,我就把他推翻了我自己当皇帝。 “我知道我阿玛脾气不好,固执又倔,常常惹您生气。就想着用银子讨好一下您,也算替他赔罪了。” 玄烨彻底明白过来,反被气笑了,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好。 又看见其腮帮子肿着,着急上火的模样,也怪可怜的。这两日他自己也上火,知道滋味不好受,便也不那么责怪她了。 只在她那鼓起的腮帮子上轻轻一戳,挽月没有心理准备,还是疼得往后缩了缩,叫了声“哎呦”。 “好了,这是我跟你阿玛之间的事儿,往后你不要再瞎操心了。” 挽月捂着脸,连连点头。 看着也怪叫人心疼的。换成旁人,就如鳌拜那个大女儿一般,早就横行京城,眼睛长在头顶了。玄烨不禁在心里感叹道:鳌拜你这人有这么个闺女,白瞎了!朕往后要是也能有个这么贴心的小格格该多好! “客官菜来了!” 容若对小二笑着吩咐:“再上些糖醋排骨,樱桃肉,蜜煎鸡翅根儿、甜酱鲍鱼。” 曹寅又不满了,“会不会有点甜了?腻歪,我不爱吃这个!” 容若将莲藕骨头汤端到他跟前,“喝点这个,以形补形。” 曹寅乐呵了一下,喝了半口放下了勺子,“骂谁呢?”
第39章 曹寅 把话说开之后,挽月心里顿时舒坦不少,连食欲都大增了。八方食府的菜肴本来就做得色香味俱全,上火上了两日,只能喝粥喝汤吃些清淡的,嘴里淡得都快赶上尼姑庵了。 这会儿看见一桌子菜,挽月不由心里叫苦,恨不得大快朵颐。可奈何嘴张不开啊! “砰!”一声拍桌子,吓得正在看菜肴的挽月不由自主一哆嗦。 玄烨也转过脸来,蹙眉循声望去。 曹寅恶狠狠地盯着容若,“小二,再来加菜!” 容若眉眼间皆是笑意,“别点了,我们一共四个人,再来一头象也吃不完。” 曹寅竖起大拇指,指了指自己的脸,“小瞧你曹爷不是!不好意思,早晨、晌午都没吃,饿了两顿了。不论今儿上多少,爷我包圆儿了!”反正今天你纳兰容若请客,又不用花我银子。 容若无奈又好笑地认输点头,冲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曹爷!您看您还想吃些什么?”小二热情如火,“是不是这些菜都不投您口儿?没关系,我们这儿川鲁淮粤各菜系都有,给您介绍几个招牌菜,东坡肘子、水晶蒸虾饺、竹笋鱼唇、极品佛跳墙是广东特意请来的大师傅做的,您要不要都尝尝?” 曹寅摆足了架子,“都上都上!什么人参鲍鱼、熊掌啦,都捡好的上!穿紫色儿衣裳的这位爷他今儿请客。” “得嘞!请等儿吧!” 小二兴冲冲地下楼吩咐大厨准备菜去了。 容若只笑而不语看着曹寅,挽月忍不住対曹寅道:“有病吧?吃的完么你?” 曹寅振振有词,“爷好不容易出来一次,容若扣扣搜搜点的什么呀?小家子气!我给加点儿怎么了?知道爷平时一顿吃多少道菜么?” 挽月:那倒也是!人家是皇帝么,哪儿能跟她们老百姓比? 容若嗤笑一声,“你少公报私仇,不私报公仇。亏我昨天好心好意提溜东西去看望你。看来那天皇上让你数的钱还不够。” 曹寅一下子吃瘪了,涨红了脸,“别哪壶不开提哪壶啊!皇上対我好着呢!” 挽月悄悄问玄烨道:“他们两个一直这样么?您也不管管?” 玄烨浅笑道:“臣子抱团,君主不安。臣子不睦,君主安睡。” 挽月一听,大为不解,仔细在心里一琢磨,便明白过来,嫣然一笑道:“他俩斗嘴,互相不服气,所以就会更卖力地给您做事儿,希望能比対方从您那儿得到更多认可和重用。您呢,鹬蚌相争渔人获利,只要看着他们斗就好了。” 怪不得后期,康熙任由索额图和明珠明争暗斗,他反而安心。果然当皇帝用人是一门学问啊!可眼下呢,她阿玛鳌拜是一头独大,没有能与之抗衡的人,索额图和明珠都尚年轻,在朝中资历威望都不够。鄂必隆和鳌拜是一头的,苏克萨哈就更势单力薄了。 这么一看,如果她是皇帝,可能也会视鳌拜如心上一根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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