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沉默了会儿,赶紧和自己撇清关系:“这话是我办业务的时候听至冬人说的,可赖不到我头上。” “他们还说了什么?” 老板很诚实:“他们还说,须弥迟早要完蛋。” 我:“……” 这话倒真是说得不赖。 与那间在寸土寸金的璃月港口占据下一亩三分地的分行不同,北国银行的须弥办事处不过是一间临时租借的双层小商铺,跟两侧的染料店和水果摊挤在一起,怎么看都和气派搭不上边。 站在门边的接待员在须弥的三月天里穿着颇具至冬风情的大棉袄,一副死气沉沉的黑面具遮住半张脸。好在室内装潢看着还算上档次,不然我真的会以为自己不小心进了家放高利贷的黑店。 “欢迎来到北国银行,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 那接待员像是被设置了程序的机器,声音冰冷僵硬。 “我想咨询一下贷款业务。” 说着,我又没忍住朝那排规整坐着的办事员们多瞅了两眼,生怕她们是群随时会跳起来群魔乱舞的僵尸。 接待员的脑袋突然转了半圈。 那半圈转得比用圆规画出来的还规整,从身体正面一百八十度转到身体背面,然后像是被生生拧断了脖颈似的,朝着地面的方向一整个耷拉下去。 与此同时,从她嘴里发出的话语也带着呲啦呲啦的电流音:“错误,指令错误——抱歉,如有贷款事务,请与您遇到的债务处理人详谈。如有贷款事务,请与您遇到的债务处理人详谈。” “……” 我吓得差点儿又要骂出一句脏话。 这是在模拟什么挑战人类心理极限的恐怖片现场吗? 我抑制住夺门而出的冲动,仔细盯着她那从正面已经完全看不见脑袋的身体看了片刻,伸出颤抖的手推了她一下。 咣当。 那脑袋好像铁球一样重重砸落在地,动能和阻力一打架,又接连滚了好几圈。 最后被一只擦得锃亮的皮靴踩住。 皮靴的主人是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海蓝色的卷发下也是一张设计奇诡的面具。他穿着件白色的大衣,领口翻出宝蓝色的领结,衬得他暴露在面具之外的肌肤好像死人一样惨白。 “看来这批最新的实验型机体果然不适合投放在潮湿高温的雨林气候里,很遗憾,报废品的数量又增加了。” 他那两张薄薄的唇瓣几乎没动过几下,低沉的话语就好像是从胸腔里震出来的一样。 顿了顿,男人把托在手里的脑袋抛接着翻了个面,把它随手扣回了接待员那光秃秃的脖颈上。 与萦绕周身的诡异气质相比,男人的语气却很是彬彬有礼:“抱歉,由于某些原因,我们不得不投放一批机械以对应目前人手不足的局面,希望没有给你造成困扰。” 我早已意识到此处不应是久留之地,嘴上说着“可以理解”,身体却已经诚实地朝门外退了出去。 我看不见男人的眼睛,但我知道他一定在目不转睛地盯着我,因为他耳后正处于连接状态的虚空终端正在闪烁着莹莹绿光。 “哦?没想到我竟然会在这里见到达莉娅的女儿,这还真是意料之外的收获。” 男人弯了弯嘴角,向我伸出一只修长的手。 “你好,我叫多托雷。”顿了顿,他说,“是你母亲曾经的一位故人。”
第14章 多托雷? 不认识。 这人该不会以为搬出我母亲的名号就能勾起我那廉价的好奇心吧。 然而我还是装出一副兴致盎然的样子,伸手与他握了握:“幸会,我叫安妮塔。” 他的手很凉,抓握的动作也很轻柔,我短暂覆在他手背上的指腹不由得瑟缩了一下,像是不小心摸了一条热量散尽的蝮蛇。 我无法用虚空终端查询到关于男人的任何信息,他却能一眼审视出我的情报,甚至连那些只对院内管理层开放的内容都能读取。 之前还在柜台后排排坐着的柜员们早已换成了原地立正的姿势,我朝他们看了一眼:“看起来,你像是这里管事的人。” 男人的外表被那副面具衬得有些阴鸷,言行却很绅士。 “严格来说,不是。北国银行的管理不在我的权限范围之内,我只不过是愚人众目前在须弥最能说得上话的人。” “行。”我点点头,壮起胆子看着他,“那你能批贷款吗?” 男人沉默了两秒:“从原则上说,不行。” “那我走了。” 多托雷:“……” 一向贯彻坐言起行准则的我转身就朝门外走,又被他冷不丁一句话钉在原地:“不过,作为执行官,开放特批通道的权利我还是有的。” 五分钟后。 我拿着支钢笔坐在柜台前填写申请表,男人负手站在我身边往我写过的位置看。 贷款用途的地方空出了好大一块留白,我把笔尖一顿,抬头问他:“必须得如实写吗?” “恐怕是的。” 于是我言简意赅地写下两个大字:还债。 欠债还债,以贷养贷。 察觉到周围的气氛忽然变得有些凝固,我赶忙在后面写清楚自己要还的是什么债,又是为什么欠了债。 然后便听多托雷若有所思般说道:“你跟你的母亲还真是不一样。” “她是她,我是我。”我头也不抬,“虽说性格确实可以通过基因的方式遗传给后代,但我连她的面都没见过,比起先天决定论,我更相信后天的力量。” “弗罗兹还好吗?” “他在沙漠待了快有十年了,应该不太好。” 多托雷的身形很是挺拔,笔直的脊背像是一株逆着风霜的水杉。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语气倒很温和:“你对你父母的事情似乎并不感兴趣,这在向来重视血脉根系的须弥倒算是难得。” 在申请表的右下角签完名,我把拇指往印泥深处压了压,在纸面上摁出一个通红的指纹印。 完成这一系列动作之后,我仰起面孔,仔细地端详着眼前的男人。就声音和外形而言,他似乎相当年轻,甚至感觉不比我大多少。 然而他却老神在在地谈着我父母的事,这令我在违和之余感到了一丝被冒犯的不快。 于是我说:“非要说起好奇的事情,我倒确实有一件。” 多托雷:“哦?” 我:“你是在向我搭讪吗?” 男人像是被钉在了原地,依旧负着双手一动不动,就连呼吸都保持着均匀的间速始终如一。 但他的气息太冷了,冷得不像人类。 他缓缓说:“就搭讪一词本源的出处而论,确实能对我的行为加以定义。然而,语境往往能赋予一个原本中立的词汇更多可能性,这也是擅长文字游戏的知论派最常援引的观点。” 男人的语气不掺杂丝毫情绪,比起同样如此却容易造成薄情寡义印象的艾尔海森,他似乎很擅长把自己伪装成一个平易近人的绅士。 我冷不丁地说:“说实话,你是我喜欢的类型。” 多托雷:“?” 我:“可惜现在的我既没有钱,更没有感情。” 多托雷:“…………” 他的嘴角终于泄露出一丝正常人应有的情绪波动的迹象。 他看着似乎在笑,却没来由地叫我觉得危险。 面对像多托雷这样的聪明人,比起卖弄自己的头脑,装傻充愣至少能在一定程度上规避弄巧成拙的风险。 “今天真是谢谢你了。”我向他低了低头,“可惜我有急事要回教令院一趟,改天若是能再相遇,我会请你吃饭作为答谢的。” 当然,我并不认为他会有与我共进晚餐的兴致,至少我没有。 不料男人竟真的认真思索了一会儿,尔后轻轻笑了一声:“好的。” 我:“……” “相信不久之后我们会再见的,安妮塔小姐。” 我难以置信地瞪着他那隐去在楼梯阴影深处的背影:“……哈?” 说实话,我对于自己作为女性的魅力程度一向很有自知之明。所以我合理怀疑,这位愚人众的大人物暗恋我妈。 虽然未曾亲眼见过,但通过留影机记录下的写真,我知道我的母亲是个相当漂亮的女人。可惜被我父亲的那半基因加以中和,作为他俩结合体的我,不论是外貌还是智商都远远不及那个叫做达莉娅的女人。 接下来的几天,我在研究室扎了根,睡觉吃喝全在院内。 对于现在的我而言,当务之急有且仅有一件事,那就是尽快把与八酝岛镇物相关的论文写完,投给当季的杂志期刊赚稿费。 这天,正在秘密资料室查阅先行研究的我被一位意外之客找上了门。 顺带一提,现在的我已经有了光明正大进入秘密资料室的权利,可以说是今非昔比了。 “赛诺?” 少年模样的大风纪官冲我点点头算作回应。 虽然和他上次见面已经是两年前的事了,但我并不指望他能做出什么久别重逢的热情反应。 就一般学者而言,被大风纪官找上门意味的有且仅有两件事。 要么被审,要么被抓。 我自认为本分搞学术的自己不应被归于赛诺的审判范围之内,然而他那张习惯性板起的面孔总叫我看不习惯。 “上周你让艾尔海森转交的报告我已经收到了,这次来是想告诉你,奥摩斯港的事情我已经处理好了。”公事公办的语气。 “这么快。”我放下手里读到一半的资料,顺口问了一句,“所以,那些镀金旅团究竟在卖些什么?” 估计是知道我早就猜了个大概,赛诺也不隐瞒:“罐装知识。” 每年识藏日前后,总有那么些不怕死的家伙偷偷把罐装知识流出去卖。有市场就有交易,有交易就有明知故犯的亡命之徒,所以我并不感到意外。 “这样啊,看来今后有你忙的了。” 我点点头,重新看回手中的资料。 这是我早在上次潜入秘密资料室时翻阅过的论文,与稻妻魔神相关的研究。 赛诺却好像没有要走的意思,他顺着我的目光多看了两眼,冷不丁说了一句:“赞迪克研究的这些东西,你还是少看为妙。” “为什么?”我不解。 这人不仅对机关机械研究颇深,甚至对魔鳞病方面也有所涉猎。他的研究范围跨越了学派的壁垒,是个毋庸置疑的天才。 赛诺没有直接回答:“这间秘密资料室不仅有被判定为不易对外公开的资料,还负责保存着一类知识,那就是那些曾经被驱逐出教令院的学者们的过往研究。” “所以这个赞迪克?” “劣迹斑斑。” 说这些话时,赛诺用自己的虚空终端连接上了我的。他话音刚落,海量的信息便瞬间涌入我的脑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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