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闻过萧琪在东宫被囚后疯癫无常,萧瑜认为他是洋装痴傻妄图躲避责难。 毕竟萧竞权只是下令将他囚禁东宫,却没有真正的废黜他的太子之位。 可是萧琳却始终不信,即便萧琪做过许多令他不满的事,也暗中做过许多勾当对自己不利,可是看着眼前这个浑身污臭,目光躲闪,全然不见半分王孙贵胄之气之人,竟是他从前的手足兄弟,萧琳不由得想起萧瑜谈及的前世之事,心生不忍。 “二哥?” 萧琪忽然爬上前伸手去触碰萧琳,却被秘卫反擒,甩在一旁的殿柱上,几乎要把他一把骨头都撞碎掉,可是萧琪却还是不知痛楚一般,眼里只有萧琳,继续爬上前来,抱住了他的双腿。 “二哥,你是来接我走的吗?我知道错了,二哥,别把我一个人关在这里了!太子妃在哪里,郡主又在哪里?人都去哪里了?” 看到萧琳神色微动,杨羽忙在一旁提醒,担心他被萧琪这一番话语乱了心神,毕竟无人可以断定他是真的疯了,还是做戏给旁人看。 可是,今日的萧琳却再也不是从前的萧琳了。 “我不能带你走,你做错了事理应受罚,只是……却不该是这样的惩戒,父皇让我亲手送走自己的手足兄弟,我办不到,在来此之前,我就已经想好被父皇废去封王的打算了——” 他声色一咽,轻声道:“可是看你惨遭□□,我也不得不行此事,与其被人轻贱,不如体面去了吧,父皇还没有下旨,你生前死后,永远都是太子。” 紧抱着萧琳大腿的萧琪似乎也听到了他言语中的悲色,骨碌碌仰面望着萧琳的双眼流下一行清泪,这一刻他不再痴傻疯癫,似乎是知晓了自己的命运。 萧琳斟了一杯毒酒,用颤抖的手递到萧琪唇边,就在萧琪将饮下那杯毒酒之时,萧竞权的声音陡然在殿门外响起,秘卫拦下了萧琳,将殿门打开,萧竞权和李素就在门外。 见到萧竞权的那一刻,萧琳不知道是该说自己猜中了他的心思理应窃喜,还是说应当感到恐惧与脊背生寒,他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事,这是他和萧竞权父子二人最悲哀之处,他有时候宁愿不懂,也不愿如此心寒。 大抵心死便是这样的感觉,他明明早就知道了这个自己一直期盼着的父皇不会在自己依靠他需要他时出现,可是却总也一次又一次期盼着,希望能得到一些不同的答案。 若不是为了演下去,萧琳真的想开怀大笑,用一声冷笑释然。 萧竞权低头瞥了一眼萧琪,嫌恶地挪开了视线:“把他拖到一边去,安排可靠的人来照看——琳儿起来吧,地上阴冷,莫再伤了你的腿。” “父皇……父皇为何会在此?”萧琳装出一副茫然错愕的模样,希望萧竞权认为自己什么都不懂。 “因为朕不放心你,当日太子谋逆一案案发,你向朕为太子与太子妃求情,不惜与你皇母妃争执,被你皇母妃斥责。朕那时答应了你,会留萧琪一命,如今也是这样,朕不会食言,逼迫你做不想做的事。”萧竞权语重心长说道。 “可是父皇,琪儿他——” “朕现在只说有关你的事,琳儿,朕想听你的真心话,你要切实告诉朕。自你的腿有了伤残,想必也听过了不少风言风语,说你今后再不能入主东宫,成为太子,你也一定因此对朕有所厌恨吧。” 他用词甚厉,可是语气却不见威严。 “儿臣绝无此意,自幼时起父皇便疼爱琪儿,骑马射箭,读书识字,都是父皇亲自教授,后来又有了珍儿,瑰儿,许多皇弟……儿臣知道自己愚笨无能,让父皇对儿臣失望,儿臣也并不想继位天下君主实在是无能之人,不堪当此大任。” 秘卫搬来一把干净的椅子让萧竞权坐下,他却执意等人找回来另一把,等待萧琳一起坐下。 “好了好了,你不必说这些自谦的话——朕今日为何那般严厉训斥你,逼迫你赐死萧琪,你可知道是为什么?” 萧琳摇摇头。 “你是朕看中的嫡长子,朕对你寄予厚望,与他们所有人都是不同的,你宅心仁厚又能杀伐果断,朕都看在眼里,可是有一点你做得不好——对于你的兄弟手足,你太没有底线,太过软弱无能了!” 萧竞权不满萧琳从前身为嫡长子却任由旁人对他明枪暗箭。言辞虽激昂起来,可是他的神色却如他挂霜的鬓角一般暗淡了下去。 “父皇已经老了,这世上没有什么万岁,没有哪个皇帝能长生不老,父皇不能一直护着你,责骂你是因为担忧我百年之后,你到底明不明白?” “朕还想将你皇母妃托付于你,可是你看看这几日你的所作所为,珍儿都要骑到你的头上去,恨不得把你除之而后快,而你却还在顾念什么兄弟之情,朕不得不出此下策,哪怕伤害我们父子之情,也要让你明白其中利害,就是担心朕一日西去,你不仅不能护着你皇母妃,更是自身难保!” “儿臣无能,儿臣辜负了父皇,只是儿臣真的不想看着琪儿如此受苦,也不愿亲手了结了他的性命。” 看着萧琳眼中泪光,萧竞权忽然想到了一些陈年往事,显然这旧事并不让他感到舒服。 “朕说过了,你腿脚不便,不必跪来跪去的,起来!” 他告诫了萧琳第二件事,若不能做到狠心,那便好好对待自己的兄弟手足,不要生出半点的怨怼来,也不要想着使用毒计,他希望今后萧琳对待萧珍萧璇,以及其他年幼的皇子公主皆是如此。 “朕要你记住这件事,今日你要在朕面前立誓,即便你不能登上皇位,也会尽心竭力辅佐君王,不可滋生二心,否则你颖王萧琳必将背上千古骂名,遗臭万年。” 萧琳心中从来都是这样想,自然从容回答道:“儿臣亦是一个残障之人,怎敢奢求皇位,父皇放心,儿臣必不违誓。” 他这番话,倒是提醒萧竞权想起了方才在大殿上的萧珍,多日来的不满积压在心头,一时不忿,气血上涌,吐出了一口鲜血。 “父皇!” 无论心中何等悲凉,萧琳下意识去扶萧竞权,却被他一把推开。 “朕方才说的话你又忘记了吗!” “朕曾经对你寄予厚望,对你疼爱有加,希望你有朝一日能继承朕的位子,可是却因为那样一点小事,致使父子离心,朕封琪儿为太子,最终害了你们两人,这是朕亏欠你的,朕也亏欠圣敬皇后……” 他向萧琳招了招手,示意他到自己的身边来,在萧琳耳边低语了几句,抓着他的衣袖不肯放开。 “琳儿,父皇知道你心中有许多怨念,只是如今父皇真的老了,这幅身子还不知能撑到什么时候,你一定要答应!” 方才他对萧琳说,自己已经立下圣旨命萧璇即位,若有一日仙逝,朝中群龙无首,萧琳他一定要站出来保萧璇继任皇位。 可是这件事直接说给萧琳听又能如何,难道他会去夺了旁人的江山吗? 萧琳无有抗辩,只是一一应允。 “琳儿,朕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已经受了许多年委屈,只是为了祖宗基业与天下百姓,你不能做那样的事。” 他无法回答,只有跪地扣手,领旨谢恩。 “朕还要让你做一件事,此事你绝不能泄露旁人,即使是你的皇母妃和你的枕边人——朕知道那孩子还有身孕,女子怀胎辛苦,不便走动,你明日便让她入宫吧,朕保证她不会受到伤害,你可以安心前去。” 都说是形势比人强,萧竞权金口既开,萧琳不能多言,只请求让梅音进入宜兰园中与梅妃作伴。 他领旨离开殿内,行至东宫宫苑大门之外,才觉身上起了一层薄汗,皆被他一颗寒心激得冰凉。 杨羽问萧竞权对方才之事有何吩咐,萧琳并无作答,只速速带其回到颖王府中,亲笔写下两封书信,一封命看朱前往北边寻找萧瑜亲自送上,一封则由杨羽交由皇宫中的梅妃。 第二日,被囚禁于东宫的太子萧琪被人发现溺毙于东宫莲池之中,陛下萧竞权下旨仗杀所有看护不周的守卫侍者,又下旨以末等侯爵之礼将其安葬,尸首发往江南,待太子妃悼唁后安葬。 此外,萧竞权亦下旨命颖王萧琳代天巡牧西南边境,查察吏治,抚慰西南军情。 可若只是委以重任便罢,萧竞权却又称其非诏不得回京面圣,似有远放之意,众臣不及细思其中缘由,便得知颖王萧琳已于昨夜动身离京,至此这,一番长达数日的太子之争,就这样草草落下了帷幕,似乎萧竞权此举便是告知天下之人,萧珍便是继任皇位的不二之选。 或许,只待斡卓使臣离开京城,便要册立新任太子了。 当日与班兹遗民中的年轻男女一起举办了草原婚礼,又成亲一次之后,冬儿和萧瑜难得闲适,整日里不是进入山林打猎就是在水草丰美之地放牛牧羊。 如今草原上也到了夏季,菁草漫漫,与苍青的天接为一体,无垠绿色起伏连绵,却好像成了绿色的沙漠,冬儿有时便寻一处草地坐下,举着一根草叶在微风中摇晃,看着灵怡景色出神。 萧瑜就要实现他的愿望了,自己理应当高兴才是,可是为什么高兴之余,总是黯然有一些她说不明的心伤,到底是在担忧什么呢? 所幸这样的烦恼只是她一瞬间的思虑而已,萧瑜牵着马从她身后走来,拿出一朵紫粉色的小花,插在了她的的鬓角处。 “草原上许多小花小草都很秀丽,我记住了几样好看的,等回到京城后去找做绒花的铺子,为冬儿多做上几朵好看的鬓花,再打一些新发饰。” 他压低了声音有些孩子气地说道:“一定是要旁人都没有的那种。” 冬儿抱住他说:“那殿下也要做一些新衣服。” “好,那你也要为我上心些,走吧,算着日子,达叻亲王应当已经回到斡卓的国城了,也去看看银筑将军这几日政事处理得如何。” 冬儿点点头又问:“殿下,冬儿想和你骑一匹马,会不会压坏了玄离啊?” 玄离很通人性,知道萧瑜和冬儿在讨论自己,嘶鸣了一声,走上前伏低身子蹭了蹭冬儿,冬儿抚摸着她他脖子上被萧瑰用刺鞭鞭打后留下的疤痕。 “不会的,玄离比青云更适合在草原上骑行,青云都没有叫过累,玄离又怎么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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