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落,哪怕归寻有心想唤,江之洁也并未停下。 屋外下雪,纷纷扬扬,阖府上下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前厅已经来了不少宾客,江之洁随晴儿走入回廊,正转头望对面雪景,眼前便递来一封信。 江之洁一顿。 这封信他很眼熟,是—— “这是......你在哪里看到的?” 晴儿对他浅笑道,“回大公子的话,这是奴婢今日为您处理婚嫁服时看到的,您既准备将这情信寄给三公主,又为何反而将情信放进抽屉里呢?” “与你无关!” 江之洁一把将情信抢夺回来,他脸上泛起绯意,这情信他写了太久,自来巴蜀,便一直绞尽了脑汁去写这情信。 可写完了,他也没脸寄给三公主看。 他这种道貌岸然之辈,怎么配呢? “大公子,您去吧,”晴儿道,她一直侍奉在江之洁身边,看着江之洁长大,江之洁闻言,不禁抬头愣愣看着她,“奴方才去医馆时,公主很高兴即将与您喜结连理,哪怕一切都是假的,您若是将这情信给公主,公主这一路上得多开心呢?” “真、真的吗?” 江之洁竟觉得眼眶有些酸涩,“公主真的开心吗?” 嫁我这种人。 我这种人。 转念一想,却心中更痛,公主应当是高兴的,毕竟他给公主用了那香粉。 恐怕,药效已然有效。 晴儿连连点头,“大公子,人生在世,最怕过犹不及,您何不勇敢一次,公主是有心之人,您将情意告知与她,她定会高兴的。” 江之洁眼圈泛红的看着晴儿。 晴儿只是对她浅浅笑起来。 天正下着雪,白花花的一片天地间,晴儿的面庞显得如此温柔,和善。 “去吧,大公子,这边奴婢为您看着,还有的是时间呢,您只要做到无愧于心便好。” 江之洁手紧紧捏着手中情信,忙点点头,转身便朝外跑去。 他想告诉公主。 告诉公主他的隐瞒。 他卑劣,并非表面光风霁月,他有隐瞒,亦有隐情。 可他是真的心悦她。 真的心悦。 他卑鄙无耻,竟用那香粉骗取公主的心,虽他心中安慰自己是因不安那善渊姑娘的缘故,可他更知道自己的私心。 他想要公主也心悦他,这场假成婚,他有自己的私心。 他要告诉公主一切真相才行。 江之洁紧攥着情信,匆匆跑出去时,手中攥住一只自手袖中一直藏着的桃花流苏发簪。 这是当初,他和公主去首饰铺子时,他为公主看中的发簪。 江之洁将发簪紧紧攥在手中,不顾头顶大雪,径直跑出府去。 武定侯府距离医馆很近,只要一段距离,便能到了。 * 花灼一席隆重婚嫁服,手中端着红面绣金丝团扇遮脸,被梁善渊扶着坐上八抬大轿。 因是假成婚,多余凡俗尽数省略,江之洁不必过来接亲,只要他与孟秋辞等人多多招揽宾客,最好闹得巴蜀人尽皆知,人越多,越热闹,那泉阳散人才越可能会上钩。 落雪纷纷扬扬,巴蜀满城皆只剩下白与红两种刺目颜色,百姓不知是哪家贵人成婚闹出如此阵仗,纷纷跑出来张望,得了不少撒出去的金瓜子,连绵的十里红妆是武定侯府匆匆派人准备的,多是空箱子,阵仗却乍然一望十分了不得,只听远处炮竹声欢闹声与吹锣敲鼓声齐齐,花灼手撑着团扇,却忍不住望向旁侧。 梁善渊还在,今日喜事缘故,他没有再穿往日一身白衣,虽依旧是白色服饰,衣襟与衣摆处却绣了金丝,行走之间,仙人玉姿,雌雄难辨,他并没有看花灼一眼,跟在众人之后,垂眸行步。 花灼只望他一眼,不知何故,心下便雀跃不已,她微抿紧了染着猩红口脂的唇,听着自己脖颈上戴着的金玉项圈响个不停歇。 待到武定侯府,又是一阵热闹声不停,敲锣打鼓声几近刺耳的程度,花灼被人堆里的孟秋辞背着进门,孟秋辞似是担心她紧张,还安慰她一句,花灼轻嗯,今日满是宾客齐聚,入目尽是衣香鬓影,隆重欢颜,花灼一手捏着团扇,跨过火盆,进了里屋,四下便多是认识的宾客了。 都是被那妖道批了命的受害子嗣父母亲,提前说好要造势,今日他们也带了自家的亲戚过来,但双亲这边,花灼自然没有将远在长安的皇帝与皇后请来,也没有这时间耽搁,思忖片刻,便请了顺安王妃与老武定侯一同坐父母席。 花灼手持团扇,却是在原地等了等,才听旁侧脚步声过来。 同时,有人扬声,“今新人共结连理,鼓乐迎嘉宾,新人一拜天地!” 四面跟着安静了些,她隔着团扇,弯下腰身比江之洁略低的行完一礼。 “二拜高堂!” 一礼又成,花灼耳畔警惕听着四下动静,只等那妖道一来必要将其一网打尽。 “夫妻对拜!” 花灼转过身,她鲜少会穿如此长的衣袍,转身时竟脚步些微不稳,也是这时,对面江之洁横来一手搭在她手腕上。 花灼因其手的冰冷一顿,隔着团扇,只能望见江之洁模糊的一张俊秀面,他像是对她笑了笑,方才弯下腰身。 花灼亦同,只是不知为何,她心里莫名有些不安,这不安又不知来历,说不清道不明的。 礼成,便是宾客酒席,花灼被武定侯府的丫鬟搀扶着往后院去,路过孟秋辞时,孟秋辞忽的拽住她的手塞给她一块辟邪牌,许如意不在,明显是出去办事了,花灼隔着团扇与孟秋辞匆匆对望一眼,无话,便被丫鬟领回后院。 阖府上下皆知是假成婚,自然入了洞房后便再没有什么需要花灼操心的事情,她饿的不行,又头晕眼花,随手扔了团扇,坐到绣着凤凰的红被上唤外头守着的丫鬟,“你们送些吃食进来。” 丫鬟应了声,人影自门外消失,花灼手里拿着辟邪牌耳边关心外界动向,过了会儿,听一阵规律的脚步声由远而至,虽知道不会出什么差错,但也难免心提了起来,听房门被推开,转头一望,进来的却是梁善渊。 “你怎么过来了?” 花灼不禁一愣,见他白衣如雪,衣上金丝线绣的是一片翠竹,随他走上前,烛光映照他身上衣衫,亦显光亮浅浅。 最重要的是,他脸上纱布撕了下来,并未落上疤痕,如从前一般光洁无暇。 他苍白,骨节分明的手里端着碗热气腾腾的汤圆,听她问话,没回答,只合上房门,到她身侧坐下来,方才瓷勺舀了个白乎乎的汤圆出来。 “灼儿不是饿吗,”他温声道,“我来给灼儿送吃食。” 他端坐在红幔之间,手里端着的热汤圆之上浮出雾气氤氲,似将他白皙面庞也一道染出烟火之气,他轻轻吹着汤圆,热气四散,他却在花灼面前,将汤圆吃了一半。 花灼心下一惊,愣了一下忙上前去,“阿善?你在干什么啊?” 他吃不得东西,亦睡不得觉,阳光也鲜少晒。 花灼不知道鬼吃了人类的食物会如何,只见他面色如常,只是浅蹙了下眉心,他将汤勺里另一半汤圆递到她唇边。 花灼轻眨了几下眼,有心想问他,见他勺子一直举着,又担心他不舒服,累,低头将勺子里的半个汤圆吃了。 梁善渊方浅浅笑了一下,去舀下一个。 又是他吃了半个,才将另半个递到花灼唇边。 花灼刚吃下,便听他道,“我也会陪你吃的。” “什么?” 花灼不明所以,只见他望着自己垂眸浅笑。 “我会陪着你吃东西。” 别人能做的,我也能做,吃个东西而已。 吃个东西而已。 他举着汤勺收回手,又舀起下一个汤圆,忍着胃中灼烧,一阵几乎想要呕吐的感觉,吃进半个。 花灼却拦住他的手。 “你、你是因为我方才说的梦吗?” 那梦她随口一说,只是糊弄他,因为梦中,她听到他们一家人聊天,说一会儿要去谢先生家吃豆糕。 梦中的思难像是极为喜爱吃豆糕的样子。 花灼方才与他那么说,只是心中不免有期盼,知道不可能,也希望自己能陪他吃东西。 但绝对不是这样子的。 梁善渊没说话,只是望着她笑,又将勺子递到她唇边。 花灼皱眉看着他,“你吃了人吃的东西,会难受吗?” “不会啊,灼儿吃,”他递着汤勺温声看着她吃下,方道,“我听闻凡间夫妻成婚时吃汤圆,意味着未来团圆,灼儿没能与世子吃上,会不会失望?” 花灼下意识摇摇头。 见她摇头如此之快,梁善渊目光定定望她片晌,继而,弯了弯唇,继续如方才一般吃汤圆。 直到一碗六个汤圆吃完了,梁善渊才放下瓷碗,花灼不住望着外面,正想问梁善渊外面有没有发生什么,却被梁善渊凑近,继而,吻上她唇。 他身上昨夜的馥郁花香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熟悉的草药香味,那花香反倒是从她身上散来,花灼与他唇舌纠缠,不免心中又觉怪异。 一旦与他接触,便总是如此。 浑身无力般迎他,自心有某种怪异情绪一心念他恋他,可花灼强抓着一分理智,觉他冰冷的手钻进自己衣衫里,她满头金发簪与脖颈上戴着的金玉项圈不住叮当摇晃,花灼面红耳赤, “阿善,这里,这里不行......” “有什么不行的?” 梁善渊的手自她衣襟里伸进,解了她小衣的系绳,他下巴压在她胸前,“我想要,好想要,”他凤目眼尾勾着浅浅上挑的弧度, “依了我吧,灼儿,”他又凑过来亲她,带着花灼的手往下,“怜怜我,好不好?我真的难受......我好想要......灼儿......灼儿......” 他太像水中勾路人下水的水鬼。 一把抓住路人的脚踝,只觉脚踝沾上一阵湿冷,垂目,便见他浮在阴黑的河岸之中,生着张勾人心魄的脸,柔声唤路人下进河岸之中陪他。 花灼本就无力挣脱,且不知为何,一旦与他接触,那处......那处便总是怪异,引着心都跳动不止,他手紧扣着她的手,花灼却不许他过分,因昨夜荒唐,她现下还有不适。 可没想到,他会跪到地上,攀着花灼腰身帮她。 从前,花灼只知人的手恐怕最灵活。 如今,才知并非如此。 见少女情动,他凤眸浅弯,眸中晦暗花灼并未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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