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南音沙哑的话音,要所有人都再说不出一个字来。 “我六哥将十姐儿养在他房里,过了阵子安生,结果养了一年外头就传蜚语,我六哥年早便是个读书读傻了的,身侧连个丫鬟都没有,乍一听下人闲话,都没听懂意思,过了阵子,杨氏主动问他,是不是十姐儿勾引他,乍听如此荒唐事,他吓得不敢把十姐儿放在房里,生怕蜚语毁了十姐儿清誉,只央求我与五姐多看顾十姐儿。” “杨氏也有所收敛,结果那阵子,三叔不知从哪里听了传闻,说是吃猴脑添智慧,往府里进了好些猴子......杨氏莫名其妙,整日将猴脑给十姐儿吃,十姐儿一向怕这类东西,便是躲起来,杨氏都要把猴脑强塞进十姐儿嘴里,吓得十姐儿整日浑浑噩噩......” “我那阵子,又正巧与医馆先生一同前去云游行医,等我再回来,便听说十姐儿早些跳湖死了,说是为追风筝,下人没看顾好,便出了意外。” “那个湖......”花灼听的心里难受,“可是在林子里?” 梁南音微愣,“是,在梁府后林中的湖里。” 那伪装成许如意骗她入林的,可是梁白静? “林子中的湖里,可还有什么其他事情发生过?” 孟秋辞忙问,这时,梁善渊从缠枝木椅里起身,坐到花灼身侧。 花灼哪怕身体不适,也依旧尽职尽责,看到她就瞪了她一眼。 梁善渊浅笑,毫不在意坐在床榻边的椅子上,对花灼招了招手。 屋内只点一盏烛火,昏昏暗暗。 花灼望她一眼,颇有些害怕,“做什么?” “悄悄话。” 梁善渊弯着一双漆黑目道。 花灼这才靠到床边,边在心中想,这鬼真是怪瞧不起人的,说悄悄话自己过来呗,还得让她过去,摆的什么臭架子呢。 “你摆的什么臭架子?敢指使本小姐,你最好是有事——” 花灼刚靠到床边,梁善渊冰凉的手便碰上她的手背。 冰凉。 花灼一顿,也不知这梁善渊怎么这么喜欢动手动脚,刚要借此开骂,梁善渊在她耳畔轻声, “屋子里有几个人?” 几个人? 什么意思? 这个莫名其妙的问题吓了花灼一跳,抬头,梁善渊脸色如纸张,瞳仁儿漆黑,眼眸弯弯。 她什么意思?不会是忽然发疯,想说自己不是人吧? 花灼心惊肉跳,却听她道,“不要声张,不要盯着它,不要再聊它。” 花灼这才眼睫微颤,浑身发凉的转过头,隔着梁善渊的遮挡,低头数着屋里的脚。 一个人,又一个人数。 烛火暗淡晃晃。 一,二,三,四,五...... 一,二,三,四,五...... 许如意今日是白色的衣服,穿着他最常穿的,墨蓝色的鞋子。 孟秋辞也是一身白衣,但衣角处绣着桃花的刺绣。 听澜穿着她最常穿的浅蓝色衣裙。 梁南音坐在缠枝木椅里,穿着粗麻衣衫,穿一双白色绣鞋。 多出来的那个‘人’呢? 花灼总是捕捉不到,但不管怎么数,就是多了一个人,她再恍惚,只看一双穿着红色绣鞋的脚不知何时已经停在了床边,就在梁善渊的身后。 花灼满身冷汗。 不要声张,不要盯着它,不要再聊它。 不要再聊它! “八姑娘,我还想问问,吃年夜饭当夜,那个梁海有什么——” “啊啊啊!”花灼低着头尖叫一声,忽然道,“烦死了!不许你们再聊了!” 众人都被她这忽然一嗓子吓了一跳,登时聊天终止,梁善渊习惯成自然的牵着她一只手,往后退了退身子。 此女个子小小,嗓门却不小,她已有所领会。 “你们一点都不关心我!本小姐都病了!受了那么多的惊吓!你们还在这里聊这些要本小姐害怕的东西!你们这一群坏人!” 花灼大喊大叫,“还有你!听澜!屋子里就点一盏蜡烛你想做什么!吓唬本小姐不成?!还不快去把烛台都点亮!” “啊?可是小姐......不是您说蜡烛点太多晃眼......” “本小姐要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哪来这么多废话!” 听澜登时像个鹌鹑,忙去点屋子里的烛台,花灼满身冷汗犹如刚从水里捞出,忙退到梁善渊阴影之下,又去偷摸摸数屋里的人数。 对了。 这次对了。 她大松下一口气,刚有些愧疚想给众人纷发些宝物金财,外头,有人远远跑进来。 “八小姐!不好啦!大事不好啦!” 梁南音愣愣站起身,“怎么了?你慢慢说,别急。” 她拍抚着小丫鬟的后背,那丫鬟急的满脸通红,抓着梁南音的胳膊, “您!您快去杨夫人那儿!看看!看看六哥儿!六哥儿!六哥儿溺水!跳进湖里!溺水!” 众人齐齐一惊,梁南音已经背着药箱急忙赶往杨氏居处, “师兄,” 屋内一静,孟秋辞面色极为难看,“看来不能再拖了,此鬼定是对梁家抱有深仇大恨。” “嗯。” 许如意郑重点头。 花灼也想一同跟去,却被许如意孟秋辞二人阻拦,临走之前,他将画好的符纸都交给了花灼。 花灼又要他在门外设了一圈封印加固,目送许如意孟秋辞二人离开,却依旧放不下心。 “不如我今夜留下陪你一同睡吧?花灼姑娘。” 花灼看着梁善渊一张鬼气森森的脸,非常干脆的摇了摇头。 怕鬼,就要另一个鬼陪?她又不是疯啦。 都是鬼,梁善渊还比其他鬼更凶,她其实都很害怕好不好! “哪来的回哪去,你算什么,也配陪本小姐睡觉?” 听着脑海中传来的阴德+20,花灼倨傲一抬头,猫儿一般倒回床榻里,丝毫没注意床幔之外,微眯起眼望她朦胧身影的梁善渊。 *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许如意二人来的较晚,梁南音已经面色苍白,颇有些恍惚的背着药箱,从站满了梁家人的杨夫人院里出来,要回去了。 “八姑娘......” 许如意上前,梁南音对他们摇了摇头,随之,里头传来杨氏撕心裂肺的哭声,正堂里灯火通明。 光隔着人群望一眼便知,梁世奇的尸身躺在正堂地上,流了一地的水,尸体泡的有些浮肿。 “又是溺水?” 梁南音明显还有些没回过神来,站在人堆儿外头,闻言,好半晌才点了下头,随之,眼泪也掉了下来。 “他一向爱去那湖边散心,明明之前与他都说过的,农历七月间,最好夜里不要出去......结果六哥说要回屋,却兜兜转转,拐了个弯又去了林中湖边散心,被发现时,便已经溺死在湖中了。” 梁南音眼泪落如断了线的珠,孟秋辞眼疾手快扶住她手臂,才没要她摔倒在地。 “你们这俩道士!” 挤满梁家人的院内传来一声厉呵,是梁善仁带着家中几个愤愤不平的男丁气势汹汹过来, “我们梁家请你们过来是驱鬼的!几日下来毫无成效不谈!还又被怨鬼害死一个!你们是怎么驱的鬼!”
第10章 “就是啊!” 梁三爷梁末连气的一张如白面的脸通红,直拍抚身侧梁长均的后背,大骂, “大哥!我看御鬼师就是一群装神弄鬼的!白白花了大把银子将他们请来!六哥儿还是没了!咱们梁府可就指着六哥儿了啊!” “而且那看手相的!方才还说六哥儿未来二十年可能中进士!结果当晚便出了事!这不是坑蒙拐骗!这是什么?!” 许如意与孟秋辞哪里应对过如此情况,一时之间面色都极为不好看,梁南音蹙紧眉心,她良善,便是争论,话音都浅弱, “五哥!三叔!父亲!你们别再说了!先不说两位御鬼师是因九弟头七未过,被我母亲与父亲拦着才没有正式开始抓鬼,再者,六哥本就有考中进士之能!这与今日出事有何干系!?” 秦氏一听梁南音竟还敢掺和进来,怕的魂飞魄散,忙要拉着梁南音到女眷一侧,梁南音却没从。 “诸位只说我讲的对不对吧!” 众人一时无言,梁善仁气的指着她鼻子开骂,“要么说女子就是泼出去的水!生下来就是外人呢!八姐儿胳膊肘往外拐!跟咱们梁家人作对你想干什么!” 梁南音不敢置信,傻愣愣望着他。 “五哥儿说的好!”梁末连直点头,“今夜六哥儿都没了!被鬼害死了!她还帮着外人说话!吃了咱们梁家多年的饭是半点儿也不帮着咱们家里人!我呸!” “你们太过分了......!” 许如意哪里见过如此颠倒黑白的,偏偏他生性清冷,自幼在御鬼门派长大,这几个大男人站在一起,一句接着一句,要他根本不知如何插嘴。 “八姐儿是九哥儿的亲姐姐!依我看!今夜作祟的鬼定是九哥儿!八姐儿这是帮着她亲弟弟隐瞒呢!” 梁善仁笃定了。 “好啊!九哥儿生前聪慧!恐怕是因此嫉妒了咱们世奇!毕竟世奇更聪慧!定是八姐儿跟九哥儿看不得世奇好!才要世奇死于非命啊!” 梁末连边哭边喊,“我们梁家的顶梁柱儿啊!” 杨氏也在一边,哭泣不止。 梁南音被秦氏抓着,医箱摔在地上,散了满地药材,秦氏不管不顾,直牵扯着她往众人面前去,许如意与孟秋辞阻拦不能,秦氏气急败坏,抓着梁南音的衣裳,大骂, “跪!你这小贱蹄子!跪!给你父亲!五哥!三爷!四姨娘!六哥认错!还不快跪!你自己造的孽!嘴碎的小蹄子!跟你弟弟有什么关系!你弟弟人都死了还要挨你的晦气!造了孽啊!” “夫人!您冷静些!南音姑娘定绝无此意!” 孟秋辞话音刚落,便被秦氏话堵上,“外人少来管我们家闲事!” 秦氏哭喊不止,梁南音眼泪直掉,被抓着衣裳,眼看膝盖将屈,却听除那两位御鬼师的阻拦声外,有一阵脚步声径直过来,梁南音像是失了魂,余光只见一道明黄衣裳闯入视野。 那大步过来的姑娘也不知道怎么就这么倔,竟直接将秦氏一把推倒在地! 秦氏哎呦一嗓子,众人全都傻了眼,梁南音半跪不跪,直被来人扶起手臂站起身,呆愣愣一望,只看见少女漆黑头顶,低头,才见那不好相与的长安大小姐紧皱眉心,个子比梁南音还要矮上半头,却极有气势,凶巴巴瞪着众人。 “你!哪来的妮子!你想做什么!” 梁善仁气的手发颤,直指着她,但见花灼身后跟上来的梁善渊,不知为何,话音却减小不少。 花灼抓着梁南音,先一声不吭往梁善渊身后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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