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有人出来道:“既然天子身边又出现奸佞,是否该好生商议,接下来该怎么做?” 瞿星在旁提醒说:“石将军可别忘了,如今大将军的妻弟、妹妹还在成济王手上,蒙将军被困,眼下理当先把人救出来才对。” 议事的将领在此分外两派,时局在东月鸯等人被抓前,对他们完全有利,但现在情况不同了,考虑到当前局势,有的主张除外必先安内,急于回庸都郡杀了那帮胡作非为迷惑帝君的奸贼。有的则表示大军当前,应该重心放在叛军上,牵一发而动全身,要是知道远在庸都郡的大后方竟然出了这种岔子,成王军肯定会趁势扰乱军心,截断粮草,到时候局势就会有所翻转,对他们十分不利。 总之双方各持一词,最后在看似无止境的争论下,被人为打断,“大将军还未发话,众将都在争吵什么,且听大将军怎么说。” 年长且辈分最高的一位老将军站了出来,“郑老。” 此人亦是萧家的世交,更是萧鹤棠同窗多年兄弟的祖父,除了萧鹤棠,他在军营中的话语权最大。 萧鹤棠手执一支利箭稳坐不动,指腹摩擦着箭头上属于成王军的印记,在他身旁放置的是从战场上缴获的武器,属于成王世子的箭袋,他似乎沉思良久,已经有了决断,眼睛逡向众人,“先救人,大军当前不可乱,诸位可还记得近日战场上和成王军交锋的时候,对方兵力不输我方,粮草同样充足,若是先乱了阵脚,让对面察觉出后方有异,就同于已经输了一丈。” 同是打仗,凭什么别人君臣齐心协力,我方却各自为营。 要赢自然军心就得稳,“并非是说不去铲除天子身边奸佞,如今天子遭人蒙蔽,就算你们带人马回去,又如何说?天子正身陷当中,岂会听尔等三言两语就把人杀了,反倒是诸位将军,本该前沿打仗,却无视律令班师回朝,这在天子那边看来,是去救驾还是另有所图?” 君臣之间本就忌讳不遵从调令,私自离开战场也是会被降罪杀头的,且他们还是武将各自手上都有兵力,天子不是一个明君,就更不要天真以为好言相劝文臣死谏那一套就能让他幡然醒悟,这种以一己私欲为重的君主更加危险。 就这般讨论之下,萧鹤棠决定先看看成王军那边的情况,别说东月鸯和萧蒹葭东仕旻在那,就是蒙燕山被困,他们也会把人救出来。 至于庸都郡,要想回去,最好是攻下几座城池,拿到点成绩再派遣将士回去也不迟。 众人先是议论,怎么救人,如何救,在另一边瞿星来到萧鹤棠身旁,萧鹤棠问:“传话的人怎么样?” 瞿星轻声示意:“郎君可要现在过去看看?人被留下了,随时可以审问。” 片刻后,成王军那来使者有史以来以最近的距离见到了建梁大营的主帅,两军交战一般不斩来使,对方仅是被绑了起来,却以为自己死期就要到了,刚见到萧鹤棠身影便忍不住脚软。 “不用怕,我暂且不会杀你,你是信使,我还要让你带话回去,在此之前,你只需回我几个问题。” “什,什么?” 面对慌张的信使,萧鹤棠不露半点情绪地问:“擒获他们的将领是谁?如今他们还剩多少人,还有,当中可有什么人受伤。” 他后半句语气亲耳感受到压低了不少,眼神比刚才要冷,充满杀意,信使噤若寒蝉,在瞿星摁住肩膀的提醒下才回应过来道:“有,有……普通俘虏五十,一位将领,剩,剩余的就是萧家家眷,除了他们均有伤情,擒获他们的是弩车营的牧将军。” 不同的将军负责的兵马阵、营不同,弩车相对骑兵属于后方将士,目前还没有上场厮杀过,所以连名号也没怎么听说,但对东月鸯经历有所了解的萧鹤棠却是知道这个姓氏。“牧信衡?” 信使忙不迭点头,“没错。”这位将军在他们那是半路出身,据说曾经干盗匪起家,本人有点武力,凭借自身本事一路逃窜,最后遇到成王军,便干脆投奔了他们。 没想到建梁大营的主帅连他们将军的底细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打听到东月鸯一行人的情况,得知她跟萧蒹葭他们都没有受伤,萧鹤棠面色平静地示意瞿星松开手,深沉地盯着信使说:“回去,告诉成王,人我会夺回来,但凡少他们一根毫毛,我将踏平整个顺颐城。” 顺颐城乃是成王封地,相当于成王老家了,“不死不休。”最后一句才是萧鹤棠威吓的重点。 对将士们来说,家眷可以死,仇恨不可消。 仗打的是江山,分的是地盘,萧鹤棠们也不过是为天子卖命,成王也是曌家人,哪怕不是嫡系,他难道不想今后做了天下的主人,统御这些骁勇的悍将吗,何必将他们得罪致死。 放信使回去后,入夜不到一个时辰,大营外再次传来成王军的消息,“我军主帅说了,敬畏你方大将军对大曌的忠诚,若是这样的将军不去辅佐昏聩的君主就好了!” “今日一战,我军主将被擒,大将军要想把人要回来,那就交换!放还我军主将和俘虏,我军也把贵将军和大将军的家眷归还你们!” 信使留下话,便飞快纵马回营了。 营帐里,士卒前来将发生的事情禀告给萧鹤棠听,在场的将军看向他,说道:“成贼险恶,竟然妄想让大将军归降于他!” 不管朝堂上的天子如何,他们忠于是大曌的江山,又不是个人,成王叛乱在先,对将忠君报国刻在骨子里的他们来说,这也是个不忠不义之人,天下乱世有大半就是因他而起,说当今天子昏聩,他也好不到哪儿去。 不过,话是这么说,既然敌将肯放人,倒也免了一场恶战,只是用来交换人选,多少有些弊大于利了,成王世子的价值,可是胜过一座上千大营的军士。 在萧鹤棠的统治下,将领虽然各持己见,却不会不服从调令,当即在吩咐下,就将成王世子和其他俘虏清点出来,被推上来时,成王世子还以为萧鹤棠终于要拿他下手了,众目睽睽下,竟想夺刀自刎,想好叫人提前发现给制服了。 “萧鹤棠,你想做什么?想以我威胁我父亲,休想!我不会让你得逞的!”成王世子灰头土脸,满身狼狈的瞪着营帐中位份最高的身影,看到他一步步下来,周围将领为他开出一条路来,直到对方走到跟前,落在萧鹤棠手上,被对方从战场上拿下的曌明泽仿佛又感受到被死亡盯上的危险。 “曌世子,慌什么?瞧世子你急的。”萧鹤棠亲手将受了重伤,半跪在地上的成王世子扶起来,轻言细语地叫人胆寒,“你……” “世子误会了,你在我眼里最大的价值,还不值得被当做威胁成王的用途。没记错的话,世子底下几个弟弟,似乎更被令尊看重吧?” 此话无异于诛心,曌明泽生母早去,空占了个世子的名头,千辛万苦才混到今日的地位,领了个主将的职位,他能力不小,可是父亲却还是偏宠后母所生的儿子,他随父征战沙场到现在,本来有信心今天捣毁建梁大营,结果却踢到了真正的铁板,叫萧鹤棠一举拿下。 此人善战,月前将他们成王军逼退数百里,连捣十个重型阵营,他们才攻毁了他手下将领六个地盘,看似有来有往,实际上已经叫成王军察觉出厉害,眼下对方他拎出来,难不成就只为了当众羞辱他? 成王世子被激怒得气息粗沉,可惜身在敌营,气势再凶狠也不过是头败家之犬,等他气焰消下来,萧鹤棠才冷眼旁观道:“鉴于我们两军近来损失不小,我军方才经过商议,决定与你军交换战俘……也就是换回我方将领数人。” 在将曌明泽换回去前,萧鹤棠还要用春秋笔法使一出父子离心计,“可你猜,这中途还发生了什么?你方来使代为传话,说,我方要还的战俘太多,不足以达成换俘虏的条件,曌世子,原来在成王心中,你的地位还不如我的几位副将?” “虎毒还不食子,成王可真是心狠,连一个世子都不看重!” “成王有儿数十位,美妾成群,没了一个还能再生,世子又如何,还不是不得喜欢!连交换人质都要讨价还价……” “看看他,一个没有母族扶持的世子又有何用,不过是一介弃子,可怜虫!” “可怜,太可怜……” 其他部将很快接话嘲弄起来,营帐里一片取笑声。 众所皆知这是曌明泽的痛,他愤然怒吼,“闭嘴,都闭嘴!”“我要杀了你们,把你们全都杀了!”然而喊得再大声也无用,不过是徒增笑料,这些将士都是身经百战的,更懂得什么叫临阵叫骂,攻讦人心,此时周遭环境比有一百只鸭子齐声呼叫还要闹心。 等到将人折磨够了,萧鹤棠才开恩似地挥挥手,制止道:“好了,放过我们可怜的世子将军……” 萧鹤棠笑笑:“我让世子来只是告诉你一声,免得你夜里在我军营中吓破胆,万一还给成王一个无用痴儿,可就罪过了。来人,把他带下去……” 愤怒中曌明泽怔住,他挣扎着朝面无表情的萧鹤棠望去,似是明白他的心意,萧鹤棠冷声笑着说:“今夜世子好好歇息,明日正午,才是真正交换俘虏的时刻。” 成王军传话的时间上本来比萧鹤棠所说的要早,今夜当晚就能换,但双方都防对方会偷袭,于是还是拖到了白日,这样一来受了刺激的成王世子,孤独熬过一夜,内心上反而会更受折磨。 到了翌日,双方按照约定来到两军交界的定隰道上,以山谷里的一条路为距,上前交换人质的将军不是萧鹤棠,而是另有其人。 这种关头,主将轻易不会露面,一是将要坐镇大营,二是避免被人埋伏,双方派来的都是提前交代好的其他将领。 午时烈日当头,成王世子被困在囚车中,其他俘虏则被绳子一长串的束缚起来,萧鹤棠的下属到达以后,成济王最看重的将领也驱使着两辆囚车来到面前。 “原来是石将军,你我再战场上上回未分胜负,不知下回是什么时候能再有一局对阵。” “少废话,魏驷海,我来不是与你叙旧的,放了我家大将军的妻弟妹妹,蒙将军在何处?” 换人都是要当面看清楚的。 对方也不寒暄了,直接说:“都在这囚车之中……我方世子在何处?” “在此,等等,都打开看看,再来交付。” 两边囚车都被盖上一层厚重的麻布,石成鹰和魏驷海同时命人掀开,按照人数和面孔清点过后,确认无误,再在双方的注视下,完成俘虏交接。 建梁大营里,门口早已站了不少将领随同萧鹤棠一起等候石成鹰的回归。 在预算的时间中,石成鹰的部队和车马终于缓缓出现在道路尽头,“是石将军,石将军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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