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就是半路出家,讲不好是被推出的替死鬼,近些日来都是耀武扬威,哪懂得领兵,有经验的将领此时应该看出局势不对了,只有他还在不满手下胆怯退缩。 “怎么回事?谁还不上,临阵脱逃可知死罪?” 蒙燕山冷嗤,“祝家人当真纸上谈兵的料,姓祝,拿命来……别想逃!” 祝逸林神色大惊:“你敢杀我?!” 深知不能再给他们追上来的机会,蒙燕山不再回应,携着下属缓缓逼近,挥下屠刀。 数个时辰后。 东月鸯所乘的马车停靠在隐秘的小路上歇息,他们距离庸都郡已经几百里,天都快亮了,马匹也累坏了,众人在等候断后的将士回来前,在此短暂地补充体力,吃的喝的都是东月鸯跟萧蒹葭东仕旻一块儿准备。 突然山上出现响动,去探望的哨兵回来报,“是蒙将军回来了!” 东月鸯跟这些将领不熟,她至今也不能理解萧鹤棠为什么要瞒着她,不和她说他不在家的日子去做了什么,对这些拼命保护他们的将士,东月鸯是心存感激的,但对萧鹤棠东月鸯还是领悟了一个事实。 那就是他们之间并不够信任,连交心都没有,如何让萧鹤棠告诉她这些内情?回想当初,她和他婚前努力保持距离,没多少交际,婚后也不曾谈论彼此,除了吃就是睡,好像她只是祖母交代给他完成的一个任务。 东月鸯为了少惹麻烦也只有配合他不闻不问,如果当初萧鹤棠什么都跟她说,而她不和离,好好经营在萧府和对外的人际关系,是不是今日出了事,她也可以助祖母一臂之力,而不是让一个长者出来承担? “蒙将军。”萧蒹葭主动送上水和食物,“你们能回来真是太好了,情况怎么样,会不会后面有敌军跟着,我们要不要等你们歇息好马上就起程,接下来去哪儿?” 萧蒹葭一下话太多了,蒙燕山大口饮水,嚼着干粮,竟没显得不耐烦,他先看一圈回来的还有多少人马,东月鸯等人是否无事,这才告诉萧蒹葭,“羽林军里的祝逸林已经被我杀了,其他的一个不留,暂时不用担心,但还是早做准备,下一刻我们往东走,去建梁大营……” 那是萧鹤棠的营地,蒙燕山受萧老夫人所托,要将他们送到萧鹤棠身边去。 东月鸯领着东仕旻过来给他道谢:“一路辛苦了,蒙将军,只是你们刚到,是否休憩片刻再走?要是担心后面再派追兵追来,趁这期间,我们可以先设置些陷阱拖住他们的脚步。” 蒙燕山点头赞同道:“夫人说的是,路障我们来时已经留下了,局势刻不容缓,最好是等上了定隰道,再停下歇整,方才安心。” 既然这么说了,东月鸯也不再劝了,只等蒙燕山等人吃完干粮,精神恢复些便立刻上路。 “蒙将军。”临到上马车前,东月鸯心中依旧放不下远在庸都郡的萧老夫人和东母,“我想知道,我这一走,若是天子那里还要追究,可会降罪给祖母?” 蒙燕山的神情说明了一切,但他宽慰道:“夫人放心,大将军还领着百万兵马,只要他在一日,天子等人暂且还要顾忌他。”再说就算降罪也只是降罪,真的对老夫人下手,就算是丞相也要估算下得失,当务之急,是先将东月鸯他们平安护送到大将军身边。 这样大将军才没有后顾之忧解决麻烦。 东月鸯被劝上了马车,众人再次起程。 在历经了一日又一日的赶路,他们冲破一城又一城,在身边的军士越来越少的情况下,终于到达了最接近建梁大营的定隰道。 此时历经千辛万苦,就算是身经百战的将士,也精疲力尽,前哨被蒙燕山派去探路,回来说:“禀将军,前路暂无异常!” 蒙燕山这才下令,“停下,原地休整……派十人骑兵,立刻前往大营报信。”等安排好后,蒙燕山这才上前请东月鸯等人下马歇息。 这些日以来,他们相处已经熟悉了。 萧蒹葭更从往日的儿女情长中恢复过来,不再关心曾经巫常鸣怎么说她,反倒看着似与蒙燕山有些燎起星火的意思。 她不好打听,东月鸯便帮她趁着有空之余,多问了几句,“蒙将军可曾婚配?家中有什么妻室没有?” 问这话时萧蒹葭就在不远处,她神态忸怩,还要尽量装作和东仕旻一起认真干活的样子,数些天的奔波,倒是磨砺了她娇生惯养的性子。 面对东月鸯的突然询问,蒙燕山似是意识到什么,风吹日晒过的脸庞竟多了一丝红晕,“夫,夫人……” 东月鸯也不是非要做这个媒,平静道:“将军不必紧张,我只是随口问问,将军如实告诉我就好。若是没有,可想过成家之类的想法?” 蒙燕山不知在犹豫什么,酝酿了半天,拱手道:“在下虽无妻室,也无婚约,但在此前就发过誓,若不能平定天下乱世,定不考虑婚姻大事。” 这就是人各有志,东月鸯也不纠缠,她理解地说:“我知道了……” 平定天下而已,萧鹤棠亲口和她说过,战事最长也就两年,如果他们二人有意,萧蒹葭未必不能再等两年。 东月鸯走回火堆旁,正要开口告诉萧蒹葭,就在这时周遭出现新的动静。 前去报信的哨兵身染鲜血骑马回来焦急大喊:“不好!前方有埋伏,快撤!” 蒙燕山反应迅速,观察跟随在哨兵身后的骑兵,在发现对方来路既不是曌天子派来的人时,也不是建梁大营的军队,登时脸色一变,这回连他的声腔也变了,头也不回地冲东月鸯等人命令,疾言厉色:“快走!是成济王的部将,快走!” 是他倏忽了,此时两军正在交战,距离大营越近,追兵虽不敢追来,可前线一样危险,定隰道为一界,他们两边各方安排了人马,蒙燕山一行人正处于中间道,又因为地形不熟,如今似乎更接近成济王的地盘,刚进入不久就被盯上了。 东月鸯被动作迅速地扶上马车,然而追兵就在不远处,飞箭射过来,阻拦了后面东仕旻跟萧蒹葭的脚步,眼看就要再被利箭贯穿脑袋,一把刀横落下来,蒙燕山快速拎起东仕旻丢给其中一个属下,他和萧蒹葭十分配合地再让她骑上了自己的马。 没有人被落下,见此情形东月鸯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落下,她大口缓着气,一众人还未歇息多久便重新开始逃命。 但是这次与往日不同,他们速度根本不及那些训练有素的精兵强将,加上他们近来都没有好好歇息,餐外露宿,如今人又是最疲惫的时候,出发前蒙燕山带的四千军,如今落魄到不剩一千人。 倒下的军士越来越多,他们被熟悉地形的成王军逼到绝路上,慢慢地从军队中,走出一道骑在马背上的将领身影,“听说有一方来路不明的人马闯入我方地界,英雄是谁?敢问姓名。” 蒙燕山等人盯紧了走出来的敌将,还在分辨对方是谁,人群中只有东月鸯和东仕旻认出了马背上的人物,“表哥!” 东仕旻喊出来,东月鸯来不及捂住他的嘴,吸引了牧信衡的目光,他抬眼一望,顿时神情变得古怪,低声惊叹,“仕旻,月鸯?你们……” 建梁大营。 日暮时分,下沉的红日照影在守卫森严的军营将士脸上,如同落下一道血光,主帐里正在议论正事,突然有急情来报,士卒冲进来便跪下,“报,将军,报——” “前锋将军传来消息,今日在定隰道西边,成王军生擒了一纵人马,对方信使来报,说……说蒙将军和少夫人他们均已落在他们手上!” 大营中顿时哗然一片,在场的瞬间看向中间最上方稳坐在主位的萧鹤棠身上,他身上盔甲未褪,和其他人一样,胸前还沾有未曾洗掉的血迹,可以看出他们前不久刚和成王军经历过一场血战,输赢尚且未定。 而眼下突然收到这样的消息,无异于让战场上的局势再次发生变化。
第64章 在此驻军月余, 萧鹤棠的部将和成济王的交手,也算是打得有来有往,各自都有损伤, 今日战场上的变化则是以萧鹤棠这方擒获了成济王世子为终,称得上是凯旋。 然而他们回到大营里, 刚坐下不到一个时辰, 正在复盘今日战役, 就听到来报, 说是留在庸都郡,用来保卫萧家的蒙将军被捉了, 他一捉,萧家的人必然落入敌手,这无疑让叛军拿住了这边的把柄。 可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 有的将领还不知实情, 斗胆问:“少夫人?是大将军身边那位夫人?她怎会来战场上……这可不是什么好玩的地方。” 对方话里隐隐有谴责的意图, 被身旁的同僚撞了下肩膀, 示意他噤声,去留意座上大将军的脸色,萧鹤棠听闻这样的噩耗,面色早已冷了下来,眼神凌厉地盯着帐中的一切, 示意瞿星上前,“诸位, 我于昨日收到一封惊天密报,相信给诸位将军看过后,也会与我一样, 感受到什么叫‘滑天下之大稽’。” 密报上说明了,萧鹤棠不在庸都郡后, 天子沉迷巫术,大搞迷信那一套,不理国事,全由丞相代理,而因为受妖人蛊惑,还声称曌氏江山出现这么多乱臣贼子,让社稷崩危,就是有乱世的煞星藏在人间,要想平定战乱,巩固社稷,就要将带来祸乱的煞星给杀掉。 经天师们算测,祸乱的来源就出现在萧府的妇人身上,此女姓东,萧鹤棠的夫人是也。 在瞿星一字字念给众将们听,又把密报拿给他们过目后,终于一声隐忍暗怒的轻笑拉回众人的注意力,萧鹤棠神色晦暗不明,说:“将军们可都亲眼看见了?一个盛载了权利和阴谋的王朝,一个满是男人的朝堂,一个独属于君主的国家,为什么会衰微,为什么会充满乱臣贼子,真的不知道原因吗?居然还责怪到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身上,简直可笑!” 事发时收到密报查看的第一眼,萧鹤棠的愠怒无人能及,但是大战当前,为了大局着想他还是按下心头怒火,此时此刻说出来的话让人知道,他并不是忘了这件事了,而是一直隐忍得很好,如今听着语气平静,实际上换做是其他将领,早已经大发雷霆,而不是到现在才暴露出来。 “大将军息怒!” “大将军说得对!国事都是朝堂上那些只会动嘴的文官在管,连我等都要夹紧尾巴处事,一个小小女子能做什么?!” “听我等说……” 大营里的将领集体劝慰,“这当中就是因为有奸人作祟,这些个巫祝妖道,迷惑了天子,这才嫁祸于夫人,我等众将,都相信大将军的为人!” 萧鹤棠的忠诚无人质疑,他早就收到庸都郡里发生的消息,为了战事隐瞒至今,临危不乱,还带他们俘获了成王军的世子,这说明大敌当前,他很分得清公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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