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滋滋的水声响起，苏志刚转身将旁边的小铜壶盖子掀了个缝隙，屡屡白气飘出腾空。 老爷子看着孙子旁边的小铜炉陷入沉思，盖这房子时，三儿子出钱修了地炕，今年二孙子也赚了银钱，立冬前专门去府城定做了铜炉铜壶，说是专门给他烧水泡茶。 因这炉子，还买了三十斤石炭。 不过，今冬，他气喘咳嗽确实好了很多，到现在都没犯过！ 一阵寒风呼啸而过，撕了一半窗纸的雕花门框被吹得呜呜作响，伴随着凉气涌入，香味更浓。 “这丫头，又做了什么，咋恁香！”老爷子嘟囔。 话刚落，院子传来叫门声，“哥，开下门。” 未免学生跑出去玩，只要上学，院子大门经常插着，冬日里更是从里面锁着，怕山上跑下野物进院子。 苏婉跺脚，趴在门缝上见孩子们仰头闻空气，失笑，等大哥开门后道：“好好听课，下学前给你们解馋。” 孩子们纷纷围着杏儿安儿小树打探，但因有二姐/表姐交代，他们不在学堂说家里的事情。 被问得烦了，安儿道：“就猪肉，二堂哥和二姐去府城买猪肉准备贴冬膘。” 好吧，现在大部分人家都会买点猪肉，炒成臊子，每次吃饭放点，贴冬膘养好身体，来年好干活，孩子们有些小失望。 张椿和张松却是不相信，两人头对头不知说什么。 “爷爷，送我几支笔呗。”苏婉进正堂直奔主题。 “你不是有吗？咋，这几天点灯熬油抄书写秃啦！” 老爷子这一开口啊，苏婉就想怼他，轻哼一声径直进东间里间，“是呀，手腕都抄肿了，我打算以后都不过生辰了。” 老爷子进来，就见她在笔筒挑挑拣拣，选了三只最次的毛笔。 苏婉弹了弹笔头，使劲儿吹气见不掉毛放心了，“今儿天黑的早，给您老的小弟子们早点放学，好饭不等人。” “我缺那口吃的了！” “您老还真没吃过。” 苏婉嘿嘿直笑，拿着毛笔出门时同样的话给大哥说了一遍，还叫奶跟二堂哥早点来。 见她这神秘样儿，老爷子心像猫抓一样，转来转去，廊檐下站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决定将后半堂课交给三孙子，自己溜溜达达出门。 苏志刚见状笑道：“我爷也真是！” 李氏伸头从门缝看，见院门被风吹开，收拾针线篮子，“走，咱们也去看看，这香味勾得我这老婆子也馋。” “婉婉啊，就凭灶上这手艺，以后日子肯定不会差。” 苏志刚心说，灶上厨艺算什么，他这个堂妹，不是一般人儿！ 隔壁，苏婉打了个喷嚏，梨花担心她冻着了，道：“端进屋刷吧，外面冷。” 苏婉用左手揉着鼻头，“不是冻着了，辣椒面吸鼻子了。” 末了，继续给排骨刷酱料。 老爷子进来，听着声儿往灶房这边走，直到走近才看清，他的笔竟然被用来刷料汁。 苏婉觉得脖子凉飕飕，抬头摇脖颈，看到老爷子的黑脸吓了一跳。 见老爷子沉着脸盯着她右手，尬笑着打招呼，“爷爷好。” “我爹给我做毛刷了，只是要等个两三日，我才用笔的，再说这笔不好，等过几日，我给您老买好笔。” 烤猪排前，原本用手涂腌料，可苏婉想做个蜜汁烤猪排，二次刷料得用刷子，这才打上了老爷子毛笔的主意。 老爷子目光在猪排上流连，没说话，苏婉主动解惑，“蜜汁猪排，保准您老吃了还想吃。” 没一会儿，李氏和苏志刚过来，看到她的架势，苏志刚感慨，“志栋这烤炉送的好，下次哥送你个烤架。” 苏婉来了精神，“二堂哥，别下次啊，尽快安排。” 虽然一直刮着风，但院子的香味从未飘散过。 天色灰麻，估计时间也就下午四点左右，苏婉将猪排砍成小段，端了一盘去隔壁。 一人两块，本想让学生吃了再回家，免得路上边走边吃吹凉风，晚上拉肚子，结果由张椿带头， 一群孩子领了猪排道谢后蜂拥出门。 嘻嘻哈哈往村里跑，跑出老远还能看见有小孩回头，喊着“好吃”。 饭桌上，堪称两极分化，大菜很硬，卤猪脚蹄髈，烤猪排，素菜却是炒菘菜、凉拌萝卜条。 主食馒头，再就是炒菜的油锅煮的疙瘩汤。 疙瘩汤看着很有食欲，绿的菠菜，红色辣椒油，黄的蛋花，苏婉还放了自制的番茄酱，微酸口感，开胃又解腻。 一家人没分桌，二进正堂撑起大圆桌众人围坐，暖意融融，香味扑鼻。 见杏儿安儿、小树都要吃整根的，苏婉劝道：“不想吃其他口味了？茴香、麻辣、蜜汁撒种口味都很好吃，一根这么长你吃完就饱了，哪还有肚子吃其他口味的，再说还有将猪蹄，不啃啦？” 安儿看着盘子里切短的猪排，委屈道：“可这个长长的骨头吃完可以拿着玩。” 小树也觉得好玩，见两人又不舍又为难，眼中还带着委屈，苏婉选了三根差不多一样长的整根排骨，用刀将肉分成三段，道：“行了，一人吃这么一截，完了三个口味都能吃到还能玩骨头。” 老爷子夹着排骨笑得手抖，指着她，“就你机灵！” “那是，也不看看谁家孙女！” 饭桌上其乐融融，杏儿安儿、小树三人啃着排骨，成了花猫脸还不自知，兴冲冲比谁的骨头干净光滑。 院外传来叫门声，苏长青侧耳细听，“好像是康毅，我去看看。” 没一会儿，张康毅进院子，站在一进通堂道：“志刚，有人找你。” “康毅，进来。”老爷子招呼人。 苏志刚吐出骨头起身，问道：“谁啊，还是康毅哥你带来的？” 苏志栋加了一把凳子，招呼张康毅落座。 听他说完，苏婉才知道，中午搭车的大叔找来了，“我二堂哥没收车钱，添了十文给药童算药钱。” 老爷子没说话，招呼张康毅吃饭。 离席的两人回来时，张康毅已经啃完两截排骨了。 “是柳诚，带了两只鸡一篮子鸡蛋来送药钱。”苏长青解释。 “收了？” “收了，补了十文，还让他家有卖的大公鸡都送来。”这话却是苏志刚回的，他仔细擦着手，烛光将身影打在墙壁上，很是高大。 市面上，鸡是称重卖，整只鸡卖看大小，小的十二文左右，大的能卖到十八文往上。 柳家的鸡不算大，还有一篓子鸡蛋，算个二十五文差不离，但柳诚不收钱，放了东西就准备走，还是苏长青好说歹说才收了十文。 “嗯，咱家不跑车，顺手帮忙搭人不收钱，免得影响种林和其他车夫。”老爷子认同二孙子的做法。 杏儿安儿、小树吃得欢快，配着脸上的辣椒油红色蜜汁酱，活像三只花脸小馋猫，张康毅看得有趣。 安儿问道：“叔，是不是椿哥跟你说我家烤排骨啦？••••••” “苏志安！”苏长青皱眉呵斥。 安儿吓一跳，打了个抖，手里骨头掉桌上滚落到地面。 张康毅还以为会哭，结果就见人飞速溜下椅子捡起骨头嘟嘴使劲吹，末了对着烛光看了一下喃喃：“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安儿将骨头重新放碗里，跑到水盆边擦了手又爬上凳子，嘟嘴瞪着他爹，“爹，我还没问康毅叔要不要做烤排骨买卖，你喊我作甚？” 苏长青脸上有些挂不住，但还是给儿子道歉，不该那么大声。 张康毅越发觉得有趣，问道：“安儿，你想跟我做买卖？” “不想。”安儿摇头，“我大哥考状元，我以后要当大将军，我是想把二姐做的这个调料卖给你，叔，你带到南边去卖好多钱，给柏哥分点让他来念书吧！” “你不想带南边卖也行，在咱们府城开个铺子直接卖烤排骨，到时候让椿哥柏哥给你帮忙，算他们工钱，这样，柏哥明年就能来学堂跟我们一起玩了。” 一桌人，除了杏儿小树，其余人皆沉默了，不知是该夸他聪明，知道攒钱交束脩，还是说他聪明劲儿没用对地方，这样费心就为了能在学堂一起玩。 苏婉笑道：“你都说了是我做的调料，怎么做主卖给康毅叔？”. 安儿见一向支持自己的二姐竟然当面拆台，急了，红着脸道：“二姐，这个是我跟你的买卖，咱俩今晚再说，先让我跟康毅叔谈。” “嗯，行！”苏婉憋笑答应。 见爷奶爹娘都看着，哥哥姐姐也是看好戏的样子，安儿朗声道：“叔，我这个想法怎么样，如果你卖调料粉，我就直接卖你方子，挣得钱三••••••四六分。” 张康毅见他小大人模样，还知晓谈判，忍笑肃脸问道：“我六你四？” 安儿皱眉，“是我六你四啦，我二姐做的调料这么好吃，能卖好多的，这可是秘方，别人都不知道怎么做，就我二姐知道，你要买的话也就知道怎么做了，稳赚不赔，多划算。” 苏志刚正在和疙瘩汤，听这话直接被呛到。 “哇，二堂哥，你不礼貌，口水喷到饭菜上了。”安儿叽里哇啦嚷嚷。 苏婉按住他肩膀，“好了，快吃饭，二堂哥转过头了，我看见的。” “那我跟康毅叔的买卖••••••” “康毅叔不会卖烤排骨的，也不卖调料粉，你还不如多养几只兔子，明年做成腌兔肉卖给康毅叔。”对崽崽们的教育，苏婉一直很耐心，帮忙出谋划策。
第58章 风鸡 临睡前, 还只是寒风呼啸，仿佛能看见风声下地面细土被吹起，宛如一层白气。 也不知何时开始落雪, 次日早晨出门，天气阴沉, 院中积雪一指头厚，遮盖了所有声音, 天地一片静谧。 灶房烟囱吐露的气息，是早起忙碌者的勋章, 亦是静谧中唯一的生机。 苏婉回身将屋门关好, 廊檐下的雪已经被扫落, 院中的积雪却是无人关注。 她站在廊檐下舒展腰身, 棉袄很厚实，体操动作不如以往标准。 通堂屋檐下挂上了竹帘，遮挡了视线，若是以往, 站在她所在的位置，透过通堂可直接看到前院场景。 正想象着此时前院是何种情形, 就见竹帘被掀开，出现一张温婉的脸，看见她嫣然一笑, 招手示意。 苏婉从廊檐台阶跳到院中积雪上，留下一对兔子耳朵造型的脚印，继而，兔子耳朵的脚印穿过二进院子, 消失在一进通堂廊檐下。 一进院子的积雪，全被扫到了留作菜园花圃的空地处, 苏婉特意蹲到积雪堆前刷牙，看着漱口的温水侵蚀雪堆，瞬间共情围观蚂蚁搬食的小儿。 如此简单的乐趣，遍地皆是，却又难能可贵！ 苏长青提着扫帚穿过洞门，正犹豫要不要去二进看看，就见到蹲在雪堆前刷牙的二女儿，笑道：“在盥洗室刷，别冻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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