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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婉用竹杯中最后一口水漱口，起身道：“不冷，穿袄子在屋里还有点热。” 苏长青笑着沿西边甬道去二进院子扫积雪。 苏婉洗漱完，才去灶房。 梨花将早已晾好的竹杯瓷杯递过来，“刚好不烫了。” “谢谢大姐！” 即使现在说谢谢感觉很是客套，可苏婉依然没做改变，一则给杏儿安儿做榜样，二则，家里人将她照顾的太好。 方才大姐掀竹帘，定是想看看她醒了没，照往常时间她应该在洗漱，若再晚点水就凉了；而爹，担心扫院子积雪的声响大，吵醒她，这才只清扫了二进廊檐下的积雪。 “哇～二姐～” 随着安儿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后背爬上一个重物。 “二姐，怎么不叫我们起床，雪都被爹扫了，没法堆雪人。”安儿趴在二姐背上，用微凉的小脸贴二姐。 苏婉将竹杯放灶台上，伸手摸环在脖颈处的小手，“过几日有大雪，到时候堆大雪人，走，二姐带你们去洗漱。” 杏儿踮脚站在灶台边向锅里看，可惜，白气茫茫，没看清，递过木梳，“二姐，爹带我们洗了，你帮我梳头。” 自锅内蒸腾而起的水雾游走在灶房，幻想自己是游龙，是云雾，可惜无人关注，只得栖居顶棚俯视众人。. 案板边忙碌的妇人满面笑意，不时回一句小儿女的问话。 灶膛前，火光为少女的脸颊抹了一层胭脂，不知说了什么，逗得依偎在身边的两个男童仰头大笑。 旁边三步开外，小女童乖巧地坐在小凳上，身后是心思灵巧的姐姐帮忙梳辫子。 人间烟火，淡如清水，却有温情袅袅不绝。 漫漫岁月，长似天河，不过四季重温喜悦。 水雾厌倦了这种平凡平淡，渴望外面的山河辽阔，争先从窗缝木门溜出。 吃过早饭，天空又飘起雪花，苏家却是一片火热。 装在笼子被提到前院的公鸡，仿佛察觉到命不久矣，很是不安。 西院柳树下，苏长青磨刀霍霍，苏志刚已经将接鸡血盛放鸡内脏的碗盆准备好，张康毅却在灶房看苏婉炒制腌料。 苏婉准备炒三种口味的料，椒盐味，麻辣味，孜然味，在这里孜然被称作安息茴香，是来自番邦的一种很贵的香料，她准备孜然口味的留作自家吃。 “安息茴香那么贵，做成风鸡卖价就得更高，留着自家吃，就卖椒盐、麻辣味吧。” 帮忙烧火的张康毅看着两大碗花椒，道：“花椒也不便宜啊！” “那是大家都不将花椒当回事，长成了又不专门采摘，我在医馆买自然贵了。” 山上就有花椒树，甚至村里有人家的院墙外也有花椒树，只是大家少有用花椒做菜的习惯，即便用也是路过看到摘一把，不会专门采摘晒制。 苏婉准备明年就采摘花椒，花椒树的新叶也有一种特殊的香味，做葱花饼、香辣饼放一些，那滋味，即便现代也少有人吃到。 西院正在忙碌，东院却响起说话声，苏婉出灶房透过洞门张望，好像是大舅的声音，欢快道：“我大舅来了，你自己看火吧。” 将木铲丢给张康毅，自己跑回东院，就见大舅正从马车上扛下半扇肉。 苏婉都没看出是什么，见只大舅一人，问道：“大舅，外公外婆舅妈表姐没来？” 张栓粮没说话，张氏倒是笑了，见两人如此，她越发好奇。 “村里猎户去山里打了野鹿，我买下来了，给家留了一半，这些你家吃或送礼。” 说是送半扇鹿肉，可车上还有已经处理好的野鸡野兔肉，冻得硬邦邦，还有一麻袋山货，半篮野菌姑。 得知西院正在炒料做风鸡，张栓粮专门过去瞧。 苏婉看着通堂的东西，问道：“娘，我舅家有喜事啊，送这多礼？” 帮忙规整东西的梨花红了脸颊，丢下手头的东西钻进东间。 苏婉：•••••• 愣怔一瞬，继而恍然大悟，大姐要跟大表哥定亲了，大舅是提前来送口信，说不得明日媒人就上门来商议看家定亲。 张氏规整东西，感慨道：“时间过得真快，有时候还觉得才刚跟你爹见面呢！” 这，这是？？？！！！ 苏婉立马跑过去，搭手帮忙撑麻袋口，笑嘻嘻道：“娘，你跟我爹没成亲前就见过。” “没，没有。”张氏矢口否认，只是，慌乱的手暴露了自己。 “嘿嘿，我猜肯定是大舅带你去书铺见的。”苏婉幻想着当时场景。 爹没去书院读书，只能跟着老爷子识字看书，若是家里书都看完，只能去书铺蹭，大舅绝对是在书铺认识了爹，说不得，文老板还是牵线人！ 缓过来悄悄出来继续帮忙的梨花，听得一愣一愣。 张氏虽眉眼含羞，是少见的少女情态，但唇角笑意越发浓郁。 苏婉乐道：“这样就挺好，不逾越，还能打个照面，若是不愿意还有反悔的机会！” 想到去外婆家要穿过府城，到底是不近便，道：“就是大姐以后成亲了去走亲戚串门不方便，要是在咱们村附近，抬脚就到，天天去蹭饭。” 梨花被打趣的脸颊泛红，耳垂比玛瑙耳坠都鲜艳，这次却是没躲，笑着调侃，“以后给你找个离家近的。” “我不要。”苏婉连连摆手，现在跟她同龄的在她眼里是小屁孩，以后长大了依然是小屁孩，她可不想养一个同龄儿子！ 再说这里生产条件这么苦，还要早早成亲，她不想早亡，想活个七老八十享受时光。 张氏以为她害怕盲婚哑嫁，扎紧核桃袋子道：“别怕，你爹会好好把关，一般人我们可不放心。” “怎么就说到我身上了，我还小。”苏婉哭笑不得。 “你们姐妹三都不远嫁，你大舅已经张罗在府城买院子了，到时良森在府城做木活卖家具，梨花就住在府城，你跟杏儿安儿想去玩也方便。”张氏说着她跟当家的对家里女儿未来的打算。 “表哥要开家具铺？”苏婉皱眉，不是她看不起木匠，而是这个时代，对匠人管理很严格，若是开家具铺子，必得在衙门报备，一旦记录在案，那就是匠人。 匠人需要服役的，或是到京城制作宫内所用的器具，或是在边关兵营修补木制兵器。. 这还是一般匠人，若是匠户，祖辈相传，会被分类，甚至有些负责高精尖保密□□具制作，如武器，太庙祭祀器具等，有任务指标，但凡出差错，那可是要命的节奏！ 一个不慎，就会祸及全家！ “那以后侄子想走科举路咋办？” 张氏一点都不担心，“你舅会想办法的，自送你表哥去北关学木工，你舅就定好了这一步。” 苏婉咋舌，大舅简直就是走一步看十步，万一以后•••••• 不不不，没以后，就大姐这性子，嫁个知根知底的寻常人家就挺好，没有万一！ 大舅送的东西多，只山货就有核桃、松子、榛子、毛栗、大枣五种，装在小布袋中，塞了一大麻袋。 木耳、香菇、竹荪大半篮，还有四颗冬笋！ 中午，苏婉就用冬笋做菜，冬笋酸菜排骨汤，酸豆角炒鸡杂、爆炒鸡血、白菜豆腐炖粉条，还炒了鱼香肉丝、糖醋里脊。 崽崽们喜欢甜口菜，重口的菜被一桌青壮一扫而光。 小树得知自己今儿下午回家，再来上学得一旬之后，欢呼着跑回隔壁收拾书篓书桌，还想拐带做饭好吃的二表姐，“二表姐，去我家做客吧，等下次咱们一起回来。” “不行。”安儿率先拒绝，“我二姐喜欢在家待着。” 杏儿更是跑过去抱住苏婉的胳膊，就怕家里“厨神”被抢走。 小树只得蔫哒哒坐上自家马车。 下午，苏婉帮忙炒麻辣料、孜然料，待老房子屋檐下挂满风鸡时，地面已经被雪花彻底覆盖。 “挂这边会不会被野猫老鼠吃？”她有些担心。 “不用担心，一会儿你康毅叔就会送猫过来。”苏长青拿起扫帚清理院子，留下书被踩得很是泥泞，看着很埋汰。 苏婉了然，难怪早早回去了。 “爹，大舅是不是跟康毅叔谈生意了？” “哈哈，这回你可猜错了。” “啊，难道大舅跟你谈的，咱家又不做买卖！”. 苏长青却不为女儿解惑，神秘道：“过两日你就知道了。”
第59章 烤肉 张苏两家的亲事, 张栓粮尤为重视，专门请了府城名声好的官媒，走得是三书六礼的仪程。 不说苏婉大开眼界, 这桩婚事，在整个安阳县都极为轰动！ 哪个庄户人家说亲走三书六礼呐, 能找个官媒都已经是很有面儿啦！ 张家不止找了官媒，还专门到女方家送纳彩礼, 老天爷哎，这张家果然富庶。 一时之间, 姚庄张家、苏家村苏家成了附近十里八乡农闲人家的谈资, 以至于纳彩结束, 来苏家串门的人都多了。 苏婉不喜欢围坐着边做针线边东家长西家短的氛围, 为了躲清闲，去了隔壁。 因老爷子身体不好，冬天成日咳嗽气喘，以前在村中央住时都少有人去窜门, 今年有了学堂，更是无人敢来, 怕影响学生念书。 在家里成为苏家村CBD的第二日，苏婉就收拾东西，将针线篮子书本等搬到了隔壁, 李氏和苏志刚当然是举手欢迎。 老爷子却是“言不由衷”地丢了几句冷言冷语，苏婉是那种被一两句话打怕的人吗？ 她厚着脸皮给自己贴金，“大伯家忞宇太小，现在天儿又冷, 大老远来陪您老冻着了咋办？” “二伯家的堂姐堂哥远在府城，回来一次不容易, 未免您老太思念孙子孙女，我忙里偷闲来陪您，替我爹尽尽孝！” 老爷子捂着腮帮子指着她道：“你爹尽孝还需要你代劳，你不气我就烧高香了。” “我哪有气您老啊，还不是您老看不上我这个孙女。”苏婉在老爷子变脸前立马换了说辞，“哎，我大姐给您老做了大氅，我还出主意呢！” 恰巧梨花提着包袱进来，她立马道：“大姐，爷看不上咱们做的衣服，给外公算了。” 话刚落，迎面飞来一个棉垫子，老爷子吹胡子瞪眼，“就你扎眼，边儿去！” 苏婉抱着棉垫窝椅子中不动，顺便还白了一眼老爷子。 . 梨花将包袱放桌上，笑着解释：“我也来躲个清净，爷爷不会嫌弃我闹腾吧！” 老爷子转眼，没好气道：“你们是一家的！” 梨花也不在意他的冷淡，打开包袱，提出里面的大氅抖动，“这段时间清闲，做了两件衣服，爷，试试长短。” 大氅面料是墨缎，光泽雅致，袖口、领口和下摆皆绣了祥云纹，前襟脚面靠上绣了两丛文竹，即使屋内光线昏暗，也难掩其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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