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况且，今年一整年相较往年，雨水少了很多。 想到三子说上阳村的人抬着野猪来苏家村这边晃悠，气恼道：“照你说野鸡野兔都在外围活动，那定是深山里的野兽出来了，这野兽下山我们不能不防。” 老爷子在屋内踱步，现在已经顾不上关心关外暴雪是不是会有鞑靼冲关，眼下最要紧的是如何防深山里的虎狼豺豹出林子下山来霍霍。 “长青，你找里正族长去商量，要安排人守山口，不行还得挖坑存冰储水。志刚，你去砍竹子，咱们要早做防备。” 下晌，村里就有响动，敲锣的声音一声接着一声，急促又响亮。 杏儿安儿支棱起耳朵趴在窗户上听，张氏更是下炕出屋。 想到下午大哥和二堂哥去砍竹子削能戳死人的栅栏防野兽，苏婉担心道：“不会真有狼进村吧！” “这是村长叫户主商量事儿，应该是有大事。”梨花对这种节奏的锣声不陌生，摸着杏儿小揪揪说道：“你两这几天就在家，要去茅房也得大人带着，听到没？” 杏儿安儿瞪大眼睛，虽懵懵懂懂，却齐齐点头。 苏婉提议：“晚上我们都住二进吧，通堂都没门。” “看爹回来咋说。” 苏长青回来时，牵了两条狗，毛色油亮，看着很是凶狠，“这是康毅家看作坊的狼狗，能打猎，咱家留一只，一只养在爹娘那边，放在院子以防晚上有响动。” 张氏问道：“村里敲锣啥事儿？” “要组织人手巡逻，还要挖坑存冰，明儿你把老地窖收拾出来，里面全放冰。”想到村里几位老人说的话，苏长青忧心忡忡，道：“明年光景，不好过！” 村里会看天的人多，尤其是老人，这么多年，开春后第一场雨水提前或延后几日都能察觉，咋能没发现今年全年雨水少。 春夏雨水少，入冬又是暴雪连天，明年哪有雨水下哟？ 虽是糙理，但苏婉却很认同。 这是古代劳动人民在日复一日的劳作中看天气总结出的水循环，虽不及后世地理学中的描述精准合理，但已经具备科学性。 这日之后，苏家村喧闹起来，白日里一队十几位青壮组成的巡逻队提着斧头镰刀敲锣打鼓巡山，主要在后山外围制造动静，将兔子野鸡等小野物赶走，一方面从根上杜绝大型野兽来这边觅食的 可能，二则期盼惊走朝这边来的野兽，免得下山霍霍村子。 其余青壮还有妇人在峡口边挖坑，苏婉家鸡场被用来养鱼的水坑直接现用，扫雪堆冰块，就指望着开春融化后能多存水。 作坊的水池直接引水冻冰，盛放洋芋粉的木盆木桶也没闲着，用里正的话说，这些都是明年的保命水！ 眼看已至隆冬，断断续续的雪天才有了转晴的迹象。 苏家村人齐心协力在峡口距离村子最近的地方挖了五个大水坑，并修渠通至河道凿冰引水存满。 家家户户也在地窖存了冰，更有半数人家找好打井的师傅，准备开春地解冻后就挖井。 此时，苏婉家的菜，长势喜人。 蒜苗和油菘菠菜芫荽的长势最好，韭菜差一点，但也能吃了。 为了保持老屋室内温度，苏志栋闲暇时自己动手，和泥做了四个土炉子，在人搬出去一年后，老屋子所有房间都配上了火炉。 挖水坑时挖出来的树根，山上巡逻时搬回来的粗壮枯木，不用劈太小，塞炕洞中，烧炕时引燃后挪到炉中，一整天只需添一两次柴，就能保持室温。 在这种环境下，哪有种子不发芽的！ 看着细竹搭建的黄瓜架上朵朵黄花，苏婉边浇水边念叨：“环境这么好，争点气，长大长长些。” 苏志栋用磨刀石打磨生锈的老剪刀，笑道：“月底应该就能吃了，刚好赶上腊月集。” 苏婉摇头，“今年不卖了，给师父、亲戚家送些，村里交好的人家也送点，估计没得剩。” 听她说不打算卖，苏志栋诧异道：“咋又不卖了？” “唉，明年大家日子都不好过，低调点，赶着腊月是能卖得上假，可要招人眼红，明年都是祸事。” 自家这大院子还有峡口的鸡场，本就让人觉得家底厚，没得再卖菜招眼，如果明年真的大旱，自家就是被第一批抢劫的对象。 苏志栋没想到是这个理由，看着站在炕沿弯腰浇水的人，一时之间竟是不知如何接话。 心中想象着，那，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世界，能养出如此通透的人？ 寻常人，若是有这般奇遇，名利权势总得求一样，更有甚者高官厚禄荣华锦绣缺一不可，可她却闲闲淡淡，喜欢种菜种花！ 不看重银钱吧，买个簪子手镯都得讨价还价，看重银钱吧，又不想着用自己知晓的东西换得金山银山。 这冬日的鲜菜无异于囤积的奇货，面对这触手可及的高利，说放弃就放弃，丝毫不带犹豫！ 苏志栋觉得，大越王朝，普天之下，万万之众，再也找不出一个相似的人！ 苏婉浇完水，见他站着不动，催促道：“快剪，剪完我撒肥浇水。” 这一茬韭菜，虽细秧秧，但割下来也有一大捆，今儿割完撒肥浇水，十天半个月后又是一茬，说不定更肥嫩。 韭菜、油菘、菠菜、芫荽、蒜苗、小葱，大冬日看着一篮子绿生生的鲜菜，谁不惊讶！ 若是在京城，秦夫人也不会稀奇，毕竟，大户人家的庄子都建有暖棚，冬天吃个鲜菜也不算什么奇事。 可这里是昌平，比京城还冷，这一篮子鲜菜显得尤为可贵。 “为怕鸡冻伤，烧了老屋的炕，婉婉试着在花盆里种了些菜，给师父师娘尝尝鲜。” . “啊哟那能种多少，留着自家吃，我们都在府城住买菜也方便，再说，书院还发，不缺菜吃。” 苏志栋怎么可能再带回去，将篮子放在桌上，向秦夫人怀里咬手指看着自己的秦小鹿伸手，“来，师哥抱抱，还认识师哥不？” 他在这边逗秦小鹿玩儿，那厢，秦芸已经将篮子交给丫鬟，示意提到厨下。 等儿子被逗笑好几回，由苏志栋抱着时，秦夫人才发现桌上的篮子早已不见踪影。 瞪一眼女儿，道：“师娘不见外收下了，只这一回啊，再有多的卖给酒楼饭馆，也是家里进项。” 苏志栋嘴上应着，胳膊却上下颠着，逗得秦小鹿咯咯直笑。 见他这样，秦夫人就知没放在心上，只等安排嬷嬷将家里冻着的野物破开。 中午，秦家吃的是热锅子，从书院回来的秦嵩云在院中就闻到香味，进门见桌上的鲜菜一惊，“京城来人了？” 这要不是京城送来的，昌平这会儿哪能见到如此新鲜的绿菜。 “爹，是婉婉种的。”秦芸从里间出来，解释道。 “你师兄来了，人呢？” “去油坊了，买芝麻酱调料碗。” 秦嵩云洗手后坐在桌边，看着芫荽末小葱末，啧啧称奇：“婉婉咋种的，昌平这边建暖房可要花不少钱。” 秦芸撑着头嘿嘿直笑，故作神秘道：“爹，你猜猜。” 建暖房代价高，但冬日种出菜，只要温度合适•••••• “在花盆里种的！”秦嵩云又不是没见识的人，一想就通。 秦芸嘟囔，“没意思！” 不过片刻，她又开心道：“师兄说还种了黄瓜、番椒、番茄呢，等腊月长好了就给咱家送。今儿还送来了韭菜，娘说包韭菜饺子吃。” 见女儿乐淘淘说着，秦嵩云也不打断，还不时夸赞一下苏婉。 等苏志栋带着芝麻酱回来时，吃暖锅的配菜都准备齐全，片好的薄肉摆盘整齐，只看着就勾人食欲。 他用芝麻酱、蒜末、葱花、芫荽、辣椒油调制的蘸料，更是大受好评。 饭桌上，顶着师父如针似锥的眼神，苏志栋给未婚妻碗里夹菜。 秦夫人见丈夫瞪眼鼓脸，往日的儒雅沉稳消失不见，笑着将自己的碗推过去。 幸亏苏婉不在，她要在，定要嚎一嗓子被狗粮噎死了！ 苏志栋今儿来府城，送蔬菜只是顺便，主要请教功课，还有明年天气事宜。 秦嵩云虽身处书院，不过问官场之事，但京城时常来信，还有外任为官的好友同窗来信，消息自然灵通。 “雪灾不止昌平，听闻关中汉中更为严重，钦天监也预测明年天旱，新知府已经到任，府衙会有大动作，你若是愿意，我给你找个门路你去知府面前跑腿如何？” 苏志栋愣住，迟疑道：“给，给知府大人跑腿？” 见师父兼岳父眼含笑意，他立马反应过来，拱手道：“弟子自是不嫌弃，只是••••••” 这可是大好的历练机会，而且，看样子师父与新任知府是旧交。 “别只是可是了，你不愿意也要去。”秦嵩云扶起弟子，道：“我也不瞒你，新任知府是镇国公世子，想来镇国公府事宜，你应该有所耳闻，为师想说的是，眼见都不一定为实更何况耳闻，你跟着卫大人多学学，这些经历，是你读多少书都换不来的。” 末了，秦嵩云给弟子解释府城当前形势，道：“趋利避害人之本性，欺软怕硬人之通病，别看那些人现在蹦跶的欢，可卫景行，那是连亲爹都不放在眼里的人，那些得罪人的事儿，还轮不到你，至多也就传传话整理文书。” 自秦府离开回家时，苏志栋不仅装了满脑子官司，篮子也被装满了，还附带两扇肉！ 这些天府城卖野物的人多，经常能买到新鲜野物，这野猪和袍子却是闻声去山里打的。 原本想找时间送到苏家村，今日女婿来，秦夫人也就偷了个懒，一并给装上。 苏婉没想到，苏志栋去一趟府城竟然找了一份实习工作，感叹道：“果然朝中有人好办事，这份实习工作不错。” 苏志栋有些晕乎，在府城主要是激动，跟着知府大人见识府衙运作，那是仕宦之家弟子才有的机会。 可现在，这样的机会就在眼前，他有种做梦的感觉。 现在回家，脑子清醒过来，只剩下紧张和不知所措。 “我，我连官场规矩都不懂，会不会冒犯了卫世子？”苏志栋难得没有头绪，尴尬挠头。 “世子？新任知府是世子？”苏婉咧嘴，这哪家世子吃饱了撑的跑北地来当官，要镀金也得选江南富庶的地儿呀，再不济，江汉平原也行啊！ 这些地儿，哪个不比昌平能干出政绩！ 见她如此神色，苏志栋来了精神，拉着人去书房。 半下午，苏婉听了一耳朵新任知府卫大人的八卦。 卫景行，镇国公世子，且是唯一的嫡子。 镇国公祖上乃开国大将，本来世袭罔替，到这一代镇国公，为人很是荒唐，后宅姿色各异的妾室通房数众，年轻时是京中头号纨绔，现在老了，还是京城鼎鼎有名的老不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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