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嫁到岸止城不过几月,这根断得也未免太快了些!”面对柳平的嘴硬,李淳的脸色也逐渐冷凝下来,“再者,天下间可怜的女子何止千百?岸止城虽民风开放,也不乏有重男轻女之辈,你怎么没想过为她们谋一条出路?” 柳凭越说越激动:“她们若也有洛怜枝那样的才能,老夫早就为她们安排个一官半职,是她们自己无能,与我何干?” “柳凭!”李淳的脸色绝对说不上好看,“你知不知道,这话若是让其他人听到了,你会有什么下场?” 柳凭无所谓道:“左右已被关在这牢中,什么下场都不如现在差了。” “你既然如此想,我便给你个痛快!”李淳气得胡子都在发抖,“来人,传我之令,抄没柳府家产充为公用,柳家上下所有人等压入牢中,待柳凭认罪,再以刑处!” 立即有人进来领命,李淳将手中的令牌给了出去,这回却没有遣散其他人。 “你敢!”柳凭之所以这么有恃无恐,不过还想着他位高权重,李淳不敢轻易动他,如今听他这么一说,顿时慌了神。 他急急道:“未有明证,不过靠着我与洛怜枝的关系臆测,你凭什么给我定罪?” “已逃出城的洛怜枝就是最好的人证!”李淳深吸了口气,偏过头不再看他,“你与我认识也有多年,应该了解我的手段才是,若是没有实证,我如何敢为你定罪?” 柳凭声音一颤:“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书房里与洛怜枝那些来往的书信早被我们找到了,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已无可抵赖,若我是你,深知我的手段,便会早日认罪。” 柳凭一顿,随后巨大的恐慌汹涌而来:看书房里确实藏着些与洛怜枝来往的信件,可…… “含血喷人,我从未背叛过岸止城,那些信件不过是……” 说到这里,柳凭突然想明白什么,状似癫狂地大笑:“我知道了,是你……是你!是你陷害我,我早该想到的……刑司是你在管,若非有你授意,怎么可能所有的犯人都被放了出去?” 他恨自己反应太迟钝,直到如今才看清李淳真面目,后者却不理会他无状的言语,眉头紧皱:“事到临头,你不认罪伏法也就罢了,竟还要反咬一口!那洛怜枝到底有什么好,值得你这样为她卖命?” “哈哈哈……老夫自认耳清目明,看人准确,却没想到有一天会栽到你的手里!” 柳凭扒着栏杆死,目眦欲裂,像是恨不能从李淳身上咬下一块肉来:“没想到啊,最后骗我却最深的却是你!” “休得在这妖言惑众!”李淳厉喝一声,然后对旁边的狱卒说,“为柳大人准备一身好的衣裳,他在城内风光惯了,临要上路,给他留点面子。” . 叛出岸止城后,洛怜枝不知从哪集结了大量军队,她以谢家无状残害城内百姓为由出兵,势要替天行道,“拯救”这座与世隔绝了八十多年的城池。 谢执戟所带领的兵练营闻风而动,齐齐整军出城,与洛怜枝的无名之师在城外对峙。 初战,一向战而不胜的谢执戟铩羽而归,兵练营损将两千,顾如期听到消息去看望他的时候,谢执戟刚包扎好伤口。 两人感情不深,平时见了面也只是点头打个招呼,因此谢执戟看了他一眼就收回目光,语气冷淡:“你怎么来了?” “听说大哥受了伤,过来看看。”顾如期的语气也带生疏,“那洛怜枝打仗很厉害吗,大哥怎么会输?” 谢执戟顿了一下,若无其事地说:“此事与你无关,你该在府中好好照看书台,而不是来我这里。” 倒不是耻于开口自己战败的事情,只是顾如期不是军中人,此又是军营里的事情,虽然算不上是什么要密,但也确实不该对他说。 “府中安全,阿姐有人照顾,我暂时离开一会儿不会出什么事。”顾如期垂着头,看上去有些落寞,“若是阿姐没病,此时也会来慰问大哥的。” 这句把谢执戟喉咙里的话都堵了回去,他眼神一暗,然后默不作声地擦剑,倒也真没再反驳什么。 许久才说:“看也看过了,我没什么大碍,你回去吧。” 顾如期摇头:“我原本只是想来看看大哥,可是如今看过,却并不能放心待在城内受大哥保护,如果可以……” 他期期艾艾的,像是没能下定决心,又不时抬头观察谢执戟的脸色,后者终于心生不耐:“想做什么,直说便是。” 顾如期一咬牙,眼角微红,目光坚定:“请大哥让我留在军中!” “你?”谢执戟有些讶异,眉头一挑,“你留在军中做什么?” “自然是要为大哥分忧!”顾如期急忙说,“我武学虽不似大哥那般精进,但也绝不会给大哥拖后腿!先前六艺会时我曾与洛怜枝较量过,我与她交手,十招之后并不落于下风,她虽身法奇巧,却只善于诡胜,十招之后她后继难力,不是我的对手!” “你跟她交过手?”谢执戟终于对顾如期有所改观,作战时他也与洛怜枝对上过,后者虽不是他的对手,在同辈之中却也能算佼佼了。 顾如期在城主府住了这么多年,虽一直顶着他义弟的名号,谢执戟却是头一回正眼看他:行姿逸朗,身质俱佳,跟自己比虽然瘦弱了些,却也能看得出确实是个练武的好苗子。 这么好的苗子就住在城主府,他竟然直到现在才发觉。 谢执戟头一回懊恼自己的迟钝,虽有可惜,却也没直接答应他:“你若来了前线,书台怎么办?” “阿姐留在城主府中,不会出事。”见谢执戟似乎不能放心,顾如期又说,“或者可以叫扶疏小妹帮忙照应,她如今对洛怜枝恨之入骨,却报仇无门。只是她武艺不精,不能上战场,但在后方照顾阿姐,想来也是愿意的。” 谢执戟与谢扶疏也不怎么熟悉,他不了解那是个怎样的人,却也常常听说她与谢书台的关系极好,若是把谢书台交给她照顾,应该能让人心安。 想到这里,谢执戟终于松了口:“你若执意想上战场,我可以答应你。但你要想清楚了,这里可不是玩的地方,稍有不慎便会毙命,我手底下将士众多,不可能单独看着你。” 若顾如期不上前线,作为普通城民,谢执戟就算死也要护他性命;但若上了战场,身后的百姓便也成了他的责任,顾如期不再是死也要保护的人,而将成为为了保护百姓随时可以放弃的棋子。 顾如期颔首,没有片刻犹豫:“我知道。” “既然知道,那便早下决心。” 谢执戟淡声嘱咐,而后摆手:“回去准备吧,这几日战事吃紧,随时可能再打起来。” 顾如期说了声好,却没有离开。 谢执戟皱眉:“还有什么想问的?” 顾如期顿了一下,犹豫道:“我与洛怜枝交过手,知她必然不是大哥的对手,既然这样,为何……” 他踌踌躇躇的,谢执戟没听完就知道他要问什么,不耐烦地打断:“是我轻敌,以为洛怜枝率领的不过乌合之众,所以给了她可乘之机。” 他没有为自己辩解,顾如期便没有听到他的开脱:洛怜枝用兵本就出神,更别说雍朝大军不知何时偷渡关外,谢执戟对局势估算出现了错误,所以这一战才会大败。 但那不重要了。 输便输了,那两千将士的性命,他迟早会向洛怜枝讨回。
第57章 怪日陆离(11) 在顾如期入军营的同时,一顶青布小轿从城北出发,被送到了洛怜枝的营中。 “阿姐?”谢若和有些意外,随后嗤笑,“我还以为顾如期真的要放弃了,原来是在跟我做戏。” 恐怕谁也没有想到,前不久在城主府离家出走又失踪的谢若和,此时竟与叛军的首领在同一帐中。 “他放不放弃不一定,但眼下岸止城已不是能待的地方,无论如何,他都会把谢书台送出来。” 洛怜枝对谢书台没那么大兴趣,但好奇总是有的,解释过后凑近去看她,语气里带着兴味:“真的傻了?” 谢若和脸色微变,语气也有些冲:“你什么时候对这些杂事也这么上心了?去去去,不是又要打起来了,你还不去准备?” “你看上去倒是比我更上心。”洛怜枝似笑非笑,“你大哥受了重伤,你就一点也不关心?” “我有什么好关心的?”谢若和自嘲地说,“这是谢家伟大的宿命,哪怕为了岸止城战死他们都心甘情愿,哪轮得到我说什么?” “看来你被伤得不轻。”洛怜枝若有所思,而后笑得更盛,“既然这样,我就不打扰了,你们姐弟二人许久没见,趁这个机会,好好叙旧。” 谢若和冷着脸,没理会她。 直到洛怜枝离开,谢若和手里的剑被擦得锃亮,他的余光始终落在帐中另一人身上,耳边也被那人的呼吸声缠扰,到最后终于静不下心,恶狠狠地看了谢书台一眼。 “都怪你!”心里的怨气无头乱冲,从前最敬爱的阿姐成了他的发泄对象。 谢若和话声喃喃,听着像是在自言自语:“要不是你,事情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若非谢书台一而再再而三地背叛他们的亲缘,他也不会走到如今这条路上。 城主府的荣光,城主府的荣光……谢若和搞不明白那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有什么好追求的,他们一家人在一起过得好好的不就行了,为何总是要管别人怎么看他们? 谢书台仍旧对外界毫无反应,她就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却能激起谢若和心中的无限怒火。 “你等着吧,阿姐。”谢若和将剑收回鞘中,随意端起桌上的浊酒饮了一口,辛辣的气味刺激得他重重呛咳出声。 他不甘心地盯着谢书台,又好像在劝服自己:“迟早有一天我要证明你是错的,我才是对的。” 他才是对的,亲缘才该是这世上最坚不可破的纽带,没什么东西能凌驾在血脉亲情之上,功名利禄不行,名声众望也不行。 他要成为岸止城的下一任城主,改了那苛待谢氏的法令,他要接回谢家的宗族亲脉,也要让城主府永远屹立在岸止城的荣光之上。 但若这两者将起冲突,他一定毫不犹豫舍弃后者。 然后他要治好阿姐,让她看看自己重建的岸止城,也要让她知道:她一直是错的,错得离谱。 . 岸止城与叛军的战事最为焦灼的时候,洛怜枝的军营里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青衣蓝绶的裴玉斐顶着镶了一颗硕大东珠的玉冠出现在此,身姿迎风,玉面含笑,看上去不是来襄助战事的,而更像是出来游玩的贵公子。 洛怜枝对他的出现毫不意外,她刚从战场上下来,手里的长枪还沾着血——当然,都不是她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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