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裴玉斐时,她脸上尤然带笑:“你最终还是走上了正途。” “除此以外,我还有别的选择吗?”裴玉斐无奈耸肩,他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腰配上的流苏, “你把我的退路都封死了,我正巧想起自己还有个文信侯府世子的身份,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仔细想想,还是家里舒坦些。” 他脸上的笑没有半分作伪,好似自己不是走投无路,而是本该出现在此协助洛怜枝一般。 “可惜了。”洛怜枝的脸上窥不见半点可惜的神态,反而盈盈笑了起来,“我还以为你对城主府少小姐用情之深,没想到也不过如此。” “再用情至深也要有命,再爱人也要先爱己。”裴玉斐神色不变,“再说了,她如今不也是在你这,换个地方也是一样的用情至深。” “换个地方就不一样了。”洛怜枝浑然不见病态,笑得花枝乱颤,目光之中却添了凌厉,“谢书台我已经许给顾如期了,可许不了第二个人。” 看不出来,洛怜枝手段狡诈,却是个极讲信用的人。 “顾如期?”裴玉斐毫不意外地挑眉,“雍朝那边拉他入伙的人果然是你。” “当然是我,我既要挣军功,自然事事亲为,绝不假手他人。” 裴玉斐摇了摇头,却没想继续这个话题。 稍一顿口,抚平腰佩,裴玉斐收回了手,却问:“——柳凭死了,你知道吗?” 近段时间虽战争频发,她这里却也不是不通消息的。洛怜枝自然知道他的资讯,可——这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难道就因他提拔自己,让她在城中行事方便许多,使她计谋能够加速执行,所以她就要对柳凭感恩戴德? 洛怜枝脸上挂着惯常的笑,却是语气平淡,眼中轻蔑:“怎么,他死之前让你带话给我?” “当然没有。”裴玉斐管她脸色,不由叹服,“柳凭待你这么好,我还以为你再怎么说也要叹惋几句,没想到却这么平静,真是让本世子甘拜下风。” 又补充道:“不愧是能亲手杀了同枕人的人。” 他敏锐地观察到,在自己这句话之后,洛怜枝滴水不漏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崩裂。 仅有片刻,又立马恢复如常。 裴玉斐没有放过这片刻的时机,立马追问:“说起来,你嫁来岸止城这些时日谢揽怀待你不错吧?没想到你真会对他下死手,这点真是令本世子……” 他想了许久才想出一个比较贴切的形容词:“自愧不如。” 帐中一时陷入沉寂,显得外头的操练声更加震天。洛怜枝默了很久,才终于在嘴角扯出了个笑: “你说得对,他是这世上对我最好的人,比我爹娘兄姐都对我更好。” “所以我没让他死得痛苦,还留了他全尸,让他先死,不让他看到岸止城被雍朝铁骑踏破的模样。” “做到这个份上,已经很顾念他对我的好了,说起来他还该谢我才是。” . 岸止城与叛军的对峙已经持续半月,这半个月里,谢执戟节节败退,本来以为必胜的城中百姓终于察觉到风口不对,开始收拾细软。 谢执戟则依旧固守城门,他受的伤一次比一次重,身上的腥气一天比一天更浓,尽管如此,谢执戟手握长枪,依旧不肯往后退让半步。 面对叛军凶猛的攻势,他仍旧高声扬言:“要想破城,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洛怜枝在也他手上吃了不少亏,若非她有陈威送来的岸止城布防图,再加上雍朝源源不断地往关外调遣兵将,以她之能,要在谢执截的手上撑过这么多天,实在强人所难。 这日在战场上受了重伤,洛怜枝被人抬着回来,仍不忘感叹:“不愧是岸止城勇将,费我这般心力仍能坚守半月,哪怕是在雍朝,恐怕都找不出几个对手。” 谢若和连忙问:“那怎么办?” 又想起近日听说关于谢执戟身体难支的消息,谢若和脸上有一闪而过的不自然:“有什么办法是能不伤我大哥性命,又可以打倒他的?” 末了,他还不忘补充:“我倒不是舍不得,但我想证明他们的错,总要让他们活着见证。” 洛怜枝躺在床上,哪怕此时身上沾染了血,脸上却还挂着风轻云淡的笑。 她盯着谢若和,说:“当然有,不过还没到用的时候。” “再不用恐怕就要输了!”谢若和着急低吼,“这时不用,你还想等到什么时候?” 洛怜枝掩唇,咳出两道血来,不急不缓地说:“快了,谢执戟身体已经不堪重负,现在正是趁虚而入的好时候,只要再给他两个压力,他必然一蹶不振。” 她闭上眼睛,重重出了口气:“行了,你也别在我这待着了,我休养两天,这两天尽量不要再与兵练营起冲突,等我好些了,亲自为你挂帅。” 谢若和一怔,而后欣喜若狂:“你是说让我上战场?” “当然。”洛怜枝勾唇一笑。 若不是让他们兄弟手足相残,怎么能击垮谢执戟心底的防线? 但光只是这样还不够,谢执戟内心极为强大,他这些年来一直住在兵练营不肯轻易外出,想来也是防备着今日情形,光只是让谢若和一个人背叛他,只怕还能为他留一口气。 但如果在谢若和之前,她先把这口气断了呢? 想到这里,洛怜枝心情极好,她也不顾自己身负重伤,突然惦念起无关的人来了。 她问:“裴玉斐跟你阿姐呢,这几日没什么异常吧?” “没有。”说起裴玉斐,谢若和便心中愤愤,“我还是觉得他不可信,你为何要让他来照顾阿姐?” “不仅他不可信,谢书台也不可信。”洛怜枝缓缓摇头,“可如果不让他们两个单独在一起,怎么能让他们放下戒心呢?” 如果不给他们希望,又怎么让他们陷入绝望呢? “你是说……”谢若和想到什么,大声否认,“这不可能,我阿姐明明傻了!” 洛怜枝冷笑:“我也希望她是真的傻了,可惜啊,她还不够安分。”
第58章 怪日陆离(12) 如果说一开始谢若和还不能理解洛怜枝说的击垮谢执戟心里理最后一道防线是什么意思,那么在第二天深夜顾如期利用职务之便放火烧营、又高调宣扬谢书台已落敌手,然后自己从谢执戟手下跑到洛怜枝的帐下投诚之后,他是想不明白也不能不明白了。 听说那日听说了顾如期的事之后,本在养伤的谢执戟咳出了血,外加伤口感染,直接当场晕了过去。 “看来鲜有败绩的谢大将军也保有着人类的脆弱。” 洛怜枝病稍好些了,刚能下地,就着急出去巡营,听闻这个消息,十足遗憾地笑出了声。 她对跟在身侧的谢若和说:“希望他能早点醒过来,否则错过了我为他准备的这场戏,未免太可惜了。” 谢若和激动地张口,好像想说些什么,但最后什么也没说。 洛怜枝睨他:“怎么,这就舍不得了?” “当然不是!” 谢若和想都没想就反驳:“他自己说不定还很开心呢,能为岸止城战死,他肯定觉得光荣极了!” 这是谢若和的真实想法,也是他最不能理解的地方。 但也因为他过于重情,所以无法真的对亲人的受伤坐视不理。 当然,谢若和不会在人前表现出这一点。 又或者说,连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这点。 谢若和不愿想这些他想不通的烦心事,干脆换了个话题:“裴玉斐呢?你不是说要派人盯着他吗,有发现什么吗?” 一想到顾如期跟自己说过的裴玉斐就是纵火害死二哥的凶手,谢若和便觉得心绪难平。 这人脸皮还真够厚的,害死二哥之后还假惺惺地装作对阿姐多么深情的样子,若非洛怜枝劝他不要冲动,他真想现在就跑去帐中与裴玉斐对峙。 啊对,最好再给他打一顿! 不过就算现在有洛怜枝拦着,他们迟早有撕破脸的那一天,到那时候,他也一定要把人打一顿。 想到这,谢若和的心情好了点。 “目前还没发现什么。”洛怜枝说,“他们两个十分谨慎,哪怕是单独相处,谢书台也没有露出任何破绽。” 谢若和道:“当然没有破绽,我都跟你说了,我阿姐是真的傻了,偏你不信,前方战事本就吃紧,还要分出神来让人盯着他们。” 洛怜枝掩唇,“咯咯”笑出了声:“谨慎点是好事,不过迟早会露出马脚的,你就拭目以待吧。” 谢若和不置一词,心中想着洛怜枝虽然手段可以,却总是疑神疑鬼的,真不知该赞她的谨慎还是说她谨慎过头,一点实据都没有的东西,仅凭着内心的猜测,就能信誓旦旦的保证他的阿姐有问题。 但他知道,谢书台绝不可能是装傻。 毕竟她是一个那样重视脸面的人,她要撑着城主府的光耀门楣,不能落人诟病,因此出现在人前必须是得体的,至于装疯卖傻,绝对不是她能做出来的事。 但与洛怜枝意见相左,谢若和也就不说了。反正这争执也无关大局,谢书台真傻假傻,都影响不到他们后面的计划。 . 相比于洛怜枝与谢若和这边的风平浪静,谢书台帐中的气氛就显得有些剑拔弩张。 药的苦味蔓延了整个帐子,裴玉翡垂眸盯着泼落一地的药汤,还算冷静地把手上的药碗放在桌上,然后迅速上前去扯刚刚故意跑过来撞他的人的衣领:“你做什么?” “我做什么?我倒想问问你想做什么!”不在城中,顾如期半点掩饰都没了,“你离阿姐这么近,是想着她做什么?” “你有病啊你眼睛呢?看不出来我在喂药吗?”裴玉斐没好气地指着地上的汤渍,“这是什么我问你,这是什么?不行你蹲下闻闻,你拿手指蘸着尝尝,你看这是不是药!” “喂药需要离得这么近?营中这么多人只有你能给他喂药?我看你分明是图谋不轨,别有居心!” “嘿我说你这人!”裴玉斐被他气得说不出话,干脆省了废话,直接上手去扯他的衣服。 顾如期连忙出手阻挡,可他又怎么是裴玉斐的对手?他一边拼死护着自己的衣服,一边骂道:“你要做什么?” “还我要做什么,我要做什么你不知道吗?”裴玉斐抬脚顶了一下自己的下摆,不无怒气地说,“我衣服脏了,拿你衣服赔我,我总不能这模样从这里出去吧,叫人看到成何体统!” 顾如期下意识觉得他们的对话有些歪,但还是顺着他的话说:“你什么模样关我什么事?” 裴玉斐一听,扒他衣服扒得更起劲了:“是啊,所以你什么样子也跟我没关系,反正本世子不好过了,你也别想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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