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开水,可不是随处可见的白开水,而是以鸡、鸭、火腿、干贝、排骨等多种名贵食材熬制的至清高汤。 只不过,现在白桦可搞不来这么多的名贵食材,不过是以老母鸡汤为底,尽一份心意罢了。 白桦买来一颗新鲜白菜,去掉外面的菜叶菜帮,只用最里面鲜嫩的菜心做菜。将菜心焯熟后,过水晾凉,向上淋入鸡高汤,只见随着高汤的淋入,菜心依次向外盛开,宛如开花一般,堪称一道美景。 食客在享用开水白菜这道美食时,不仅能够品尝到高汤带来的美味,还能够欣赏到白菜开花的美景,自然美不胜收。 白桦做完这两道功夫菜,自觉有菜有汤,送礼也不落了下风,便带着华氏夫妇给的荷包,只身前往了萧府。 花费了几日的功夫,白桦这趟拜访带了满腔的赤城,可谓诚信满满。谁曾想,却连萧府的大门都进不去。 门口的小厮看人下菜碟,见白桦衣着普通,不像是萧公子平日里往来的门客和宾朋,言语间也就带了几分奚落的口吻。 “你既然是来还钱的,你把银钱给我,我替你还上便是。”小厮态度倨傲道:“我家主子平日里忙得很,要是什么阿猫阿狗想见他都能见上一面,那便不用做别的事了。” 白桦吃了闭门羹,却依旧好脾气道:“还钱一事,若是劳烦他人,未免有失妥当。还请您进去通传一声,若是萧宴不肯见我,我绝不逗留。” 小厮听了这话,眼珠一转,这女子怎么倒像是一副跟主子很熟的模样,若是真跟萧公子有旧,他在这拦着坏了主子的要事,可就没有好果子吃了。 小厮正要向里面去传,却见萧府内,一个美人款款向外走来。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萧宴的妾室——蓉儿。 “什么人,也敢在那耍主子威风。主子与谁交往,还要与你说声不成?” 蓉儿开口便斥责了目中无人的看门小厮,把白桦热情地引了进来。 这蓉儿生得极其貌美,眉是远山眉,额是美人尖,像是油画里走出来的姑娘。偏又身形娇软,憨态可掬,哪个男人见了都要把她放在心尖尖上疼。 “这位想必就是白姑娘了,我常听我家主子提起过你。” 蓉儿对白桦笑道。 就连白桦自诩不好女色,仍然是被这女子一颦一笑勾去了魂魄,一时竟看痴了去。白桦愣了好半晌,这才想起来答话。 “民女本名白桦,今日前来萧府偿还萧公子当日的恩情。”白桦举了举手中的食盒和荷包,向蓉儿表明了此趟前来的目的。 “姑娘来得不巧,我家公子出门谈公事去了。姑娘且随我来前厅等候片刻,公子许是一会就回来了。” 蓉儿把白桦让至座位,指使了个丫鬟替白桦上茶。白桦不懂大户人家的规矩,一盅茶喝得小心翼翼,直把蓉儿都给逗笑了。 “姑娘莫要这般仔细,大胆喝便是。” 白桦有些尴尬,放下茶盏,没话找话道:“萧公子何时能够回来?” “不知。”蓉儿应道:“萧公子出门时没有与我细说,家里又没有掌家的太太,便是问也没处问去。” 蓉儿这一句话信息量太大,白桦分析了半天,这才明白过来。 眼前的这个美人蓉儿,竟是萧宴唯一的一房妾室。偌大一个萧府,竟然只有一位姬妾,这萧宴倒真是个痴情的种。 可这唯一被独宠的蓉儿,却为何对萧公子的出行并不知情,还一副并不关心萧公子是何去向的模样? 而且蓉儿也没有寻常姬妾的娇纵性子,对于白桦这种外来客礼数周全,不曾怠慢了分毫,大有代为掌家之用。 种种行为处处透露着诡异,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违和感。 此趟出行另有目的,白桦将内心的疑窦按下不表。可一直等到日落,眼看着城门都快要关闭,萧宴仍为现身。 白桦生怕误了回家的时辰,只得起身告别,又再三嘱咐蓉儿道:“这两道菜其一名为茄鲞,是一道冷吃菜,赏味不用着急。而另一道菜,名为开水白菜,是一定要趁热品尝的,如今误了时间,吃的时候一定要加热一下,才能品尝到刚出锅时的美味。” “记住了。”蓉儿一脸歉疚;“萧公子迟迟不来,白让姑娘等了半日,实在抱歉。等萧公子回来,我一定会把姑娘的美意代为转告,还请姑娘放心。” 蓉儿一路把白桦送出了门,出门时白桦回头一看,却见白日里那个看人下菜碟,不让白桦进门的小厮已经不见了,换上的是面生的另一位。 白桦问蓉儿道:“白天那个小厮呢?” “他啊,差点坏了主子的事,我让他到别处学规矩去了。” 蓉儿处事周全,竟早早将欺了生客的小厮直接换下,也难怪萧宴对她重用至此,竟让一房妾室代为掌家。蓉儿确实有掌家的本领,甚至不输名门望族家的大家小姐。 蓉儿故意将这话说给门口的新小厮听,后者听后,头更加往下垂了垂,显然是从前同事的失败中记住了这个教训,以后绝不会犯类似的错误。 还懂得杀鸡儆猴,白桦对这个眼前只相处了半日的女子颇有好感,也对萧宴的审美表示肯定。若白桦是一名男子,有这样一位姬妾,怕是要夜里做梦都要笑得合不拢嘴。 白桦一步三回头地离开萧府,神情中满是对蓉儿的留恋,几乎都快忘了此行的目的。蓉儿也温柔地与白桦笑着挥手告别,直到白桦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这才回到府中。 蓉儿回府后,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按捺住心头的紧张:“好险好险,当替身差点失业。” 事情还要说回那日,蓉儿因为和菱儿在后厨说小话被萧宴发现,萧宴传蓉儿过去说话。 蓉儿自知故意扮丑一事败露,心里当即拟好了两出本子。 一出是百合戏,生下来便与旁人不同,不慕男风,而好女色,为此辜负了公子,实在是无可奈何。另一出是苦情戏,亲娘重病,实在无心情爱一事,还望公子垂怜,允她在娘面前孝顺。 谁曾想,蓉儿来到萧宴房内,两出大戏还没开演,萧宴开口便是一句质问:“你说我丑?” “蓉儿并没有这么说。”蓉儿自知隐瞒无用,便选择实话实说:“蓉儿以谎话欺瞒菱儿,不过是想绝了菱儿爱慕主子的念头。” 萧宴薄唇微泯,不悦道:“为什么?” 蓉儿因为紧张,鬓发早已湿透,连带着清早时故意画上去的疤痕也消失不见,如今看来,容貌倒有几分与白桦相似。 若是此人与白桦不同,那便是辜负了这副与白桦相似的美貌,萧宴是绝不会留她这个活口。 萧宴眉头紧皱,眼神暗藏杀机。 蓉儿自知命悬一线,此时也不敢再有半句谎言。况且蓉儿与菱儿在后厨中说得那些小话,暗探富贵早已如实向萧宴告知。萧宴还故意问蓉儿这件事,无非是想试探蓉儿的忠诚罢了。 一个奴仆,若是不忠诚,便是哪个主子也不会留的。 谁知,蓉儿大声道:“因为臣妾爱慕公子,欺骗菱儿只是为了能够独占公子。” 萧宴被逗笑了。 一口一个爱慕,一口一个独占,谎话就像不要钱似得张口就来。若当真倾慕于他,白日又何必画那掩人耳目的丑态,如今这番言论,便是自知自己活不成,把罪名独自揽下来,想要保住姐妹菱儿罢了。 反应敏锐,对友忠诚,倒真有几分性情。 “既如此,我便给你这个机会。”萧宴勾唇一笑:“从明日起,你便是我的妾,可以随时侍奉在我的左右,怎么样?” 蓉儿听了这话,双目一黑,满脸震惊之色遮都遮不住。 萧宴欣赏够了蓉儿的惊呆表情,这才开口道:“想什么呢?本公子要什么样的没有,你,我还看不上。我是让你陪我演一出戏,人前你我是夫妻,人后依旧是主仆,如何?” 蓉儿何等聪慧,想起平日里时不时送往萧宴房里的美人,哪还能不明白,萧宴这是想要拿她来当挡箭牌罢了。 如今蓉儿是个背后偷说主子坏话还被发现的倒霉丫鬟,连同白日扮丑欺瞒主子一事一块被抓个正着,面对眼前这个戴罪立功的机会,蓉儿哪里还要拒绝的权利,只得低头应道。 “是,谢主子不杀之恩。” 蓉儿对着萧宴重重叩首,神情庄重,没有半分儿女之情。 这便是应了。 从此,蓉儿成了萧宴房里唯一的妾室,在萧宴正式娶妻之前,帮萧宴应付萧母,代为管理萧府一应大小事宜。 萧宴又过上了从前那般逍遥日子,不用三天两头赶宴付会,有了大把的闲散时间随处消遣。 至于被萧宴委以重任的蓉儿,也没有辜负萧宴的信任,将萧府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条,哄得萧母日日发笑。萧母有时乐得开心了,还嚷嚷着要做主将蓉儿扶成侧室,给她应有的名分。 蓉儿连连推拒,面上说着力不能当,心里却想着,当妾都这么累了,当侧室那不得累死? 是的,蓉儿不仅要当妾,日子久了,蓉儿还发现,自己八成还是个替身。 某日蓉儿正在安排萧宴房内的洒扫,却见萧宴房内,藏着一幅女子的小像。蓉儿水晶心肝玻璃人,见这画像之人与自己有六七分相似,便已料到。 这个萧宴,不仅娶她为妾,却拿她当打工人使,如今竟然还拿她当替身使。 蓉儿当即松了口气。 只要是替身,总有下岗的一天。 蓉儿的生活总算有了盼头,日日都期待着正主夺位、替身下岗的那一天。只不过,蓉儿做替身有替身的自觉,打算周转在萧宴与这正主之间,在双方面前都博一番好感。 为的是在下岗那天保她一命,从此安度余生。 因此,蓉儿今日初见白桦,便认出白桦才是萧宴的那位“正主”,当即使出浑身解数,在白桦面前刷满好感度,甚至白桦走的时候还对她依依不舍,两人挥手告别。 蓉儿心道,这波稳了。 只要两边都不恨她,她这个替身就能光荣下岗。 直到萧宴回来,蓉儿才知道,事情远没有她想得那么简单,原来这还是个郎有情妾无意的剧本啊。 白桦竟在这日拜访过萧府以后,便只身回到了家乡村落,归期不定。 谁来告诉蓉儿,说好的替身文,怎么替身还没下场,主角就提前走了一个?这戏要怎么往下演? 这日萧宴回来,见桌上多了些佳肴,本不在意,只道在外面吃过了,差人将饭菜撤下去。蓉儿兢兢业业演戏,连忙拦道:“萧公子,万万不可,这是白姑娘特意送来的谢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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