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楚慕的吩咐,不再犹豫,拔出了刘书恒中箭部位的箭矢,先用石灰膏帮他止住了鲜血,再用绷带将刘书恒腿部的患处严谨包裹。 表面上看,刘书恒仿佛是一个已经被医治完成的伤兵,随时都可以再次加入战斗。 但事实上,刘书恒心里清楚敌国的箭矢上涂满了剧毒,如今毒已入髓,无药可医。 连刘书恒这个不通医术的人都能明白这么浅显的道理,医疗兵和久经战场的楚慕又怎会不知。楚慕这么做,无非是想帮刘书恒达成夙愿。 绷带和石灰膏虽不能救命,却能为刘书恒争取更多的生还时间。 “军中诸位将士,谁的干粮中带了板栗?”楚慕向着精锐的方向,朗声问道。 回答楚慕的,是死一般的沉默。 板栗并非寻常干粮,管饱易存放,哪里会有人随身携带板栗在身上? “我……咳咳咳!”刘书恒哑着嗓子道。 撞击石头产生的口腔血污已经顺着咽喉流入了刘书恒的气管里,而刘书恒早已没有了将污血咳出来的气力。 不需要等到毒发身亡,若是污血源源不断地流向气管,不肖片刻,刘书恒便会气绝身亡。 楚慕听到刘书恒说了个我,便思绪灵敏地反应过来,拿过来了刘书恒的行李,找到了一包干瘪的、长毛的板栗。 长途的高温让原本饱满的板栗失去了水分,变得干瘪、丑陋,又因高温滋生出的细菌,让板栗上长满了毛。 按照常理来讲,这包板栗是万万不可食用的。 但看着刘书恒清澈渴望的眼睛,楚慕没有犹豫,亲手拨开了长了毛的干瘪栗子,将里面同样不成样子的板栗轻轻放进了刘书恒的嘴里。 刘书恒早已失去了吞咽的能力,便用舌头一遍遍地舔着嘴里的板栗仁。 这包板栗是刘书恒临行前收到的,刘书恒的妻子并没有辜负他,给刘书恒带来了赶路必备的衣服粮食,以及一小包,秋收才采摘下来的新鲜板栗。 其实最美味的栗子美食,当属秋收后的第一批糖炒栗子,它们既保留着刚刚下树的嫩,又拥有着栗子本身的脆,脆嫩的栗子,是做糖炒栗子的最佳原料。只可惜,军中不允许使用明火,否则会暴露行踪,刘书恒即便再馋家乡的美食,依然要遵守军规。 行军艰苦,每当刘书恒扛不住的时候,便把一颗生板栗直接放进嘴里嚼着吃。只要嚼一嚼家乡的板栗,刘书恒便重新拾起了锻炼的毅力和行军的勇气。 刘书恒的家人还在家里等待他回来,这是他所付出的一切努力的动力的来源。 可刘书恒再也回不去家乡了,就连尸骨都要留在异国他乡,无法与家人团圆。 正如开始时带的板栗,如今已变质过期,与刘书恒回家过年的愿景共同破裂。 如今,干瘪的板栗嚼在嘴里,满是变质后的异味,哪里还有一丝半点昔日的香甜软糯。 刘书恒再也吃不到娘做的栗子饼了,那栗子饼多么美味,是将栗子与谷物细细压成粉末,再仔细融入娘所有的爱与关切,放入一个小小的饼里。 刘书恒每一次吃到的栗子饼,都是外面买不到的馅大皮薄。只因娘亲只想让栗子饼变得更加好吃,从不在乎用了多少原料,也不计较任何利益亏损。 刘书恒贪婪地用舌尖舔舐着干栗子的表面,他甚至再做不出咀嚼的动作,没办法动嘴尝一尝,这远隔千山万里吃到的家乡美味,是否有记忆中熟悉的甘甜味道。 不过刘书恒已经足够知足。 这一生刘书恒负了发妻,负了家人,被迫埋骨他乡。但好在,最后一刻时嘴里还能含着一口家乡的美食,也算在某种程度上魂归故里了。 刘书恒的眼角缓缓躺下一行血泪,舔舐板栗的舌头逐渐静止。刘书恒再也听不到妻子远在故乡的呼唤,再也看不到父母日渐增长的白发。 正如刘书恒生时孤零零来,死时也什么都没有带走。 幸甚,这一生虽有遗憾,但总算不枉此生。 楚慕试了一下刘书恒的口鼻,已经没有了呼吸。便让人用布替他遮住最后的模样,也是作为一个记号,若是归途途径此地,便会将他的尸骨捡拾回乡。 一切皆是机缘,命中自有论断。 另一边,白桦递给张迎春一份刚炒好的糖炒栗子,与张迎春讲着另一个时代的事情。 “或许在另一个时空里,有法律,有警察,警察会为百姓办事,法律会保障社会有序运行。像张大宝这样的恶人,会受到严峻的惩罚。” “或许在另一个时空里,女性也可以正常工作,不必完全鱼依附丈夫,回归家庭。每一个性别的人都能够通过努力做自己想做的工作。” “或许在另一个时空里,男性与女性结婚并非是唯一的婚配方式,即使过程困难,仍然会有不同的恋爱方式出现,并从此生生不息。” 张迎春手里捧着一把刚刚出锅的糖炒栗子,正吃得大快朵颐。对白桦的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哪里还管白桦究竟说得是什么。 白桦说累了,也不再强撑,自己也抓了一把板栗送入嘴中,收获预想中的软糯香甜。 白桦吃到了秋天的第一份糖炒栗子,十分满足。 春去秋来,一切都有新的开始。
第60章 香烤南瓜籽 “白阿姊, 你说得这些都是真的吗?” 吃饱喝足后,张迎春仰着一张小脸,双目盈盈地将白桦望着。 “那是自然, 姐姐从不骗人。”白桦抬眼笑道, 却看到张迎春嘴角残留了一点板栗, 又一脸宠溺道:“你这小馋猫, 吃得满嘴都是。让别人瞧见了, 还以为我们这么大的姑娘了, 不知羞。” 白桦拿出来了手一方帕, 正要伸手帮张迎春抹去时, 却见方才还跟自己言笑晏晏的张迎春, 下意识地躲开了白桦伸过去的手。 白桦手里拿着那方帕子, 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不该将帕子放下。 “白阿姊,我不是这个意思。”张迎春一脸尴尬道。 若是旁人, 大抵会被张迎春下意识地防备而伤到。本是一腔好意却被辜负,任谁受到这般待遇心里也不会好受。 但知晓前因后果的白桦自然知道不是张迎春的错, 只是心病难医, 张迎春有些应激罢了, 一切都是张大宝留下来的祸根。 白桦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因此与张迎春产生隔阂, 是因为早在上一世, 白桦便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 似乎每一个恶性事件发生后,受害者总会因为旁人的闲言碎语而受到二次伤害。 “你看这小姑娘,裙子穿这么短, 歹徒不找她找谁啊,都是自找的啊。” “妆画得这么浓, 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姑娘,说不定是你情我愿的呢。” “这么晚了还出门, 是自己安全意识不到位,怪不到别人任何人头上。” “原来是一直吊着别人胃口啊,那她遭报应了,我倒是觉得不算冤枉。” 短裙穿得太短,妆容画得太浓,晚上出门乱逛,拒绝异性追求……人们不擅长从加害者身上找原因,却擅长从受害者身上找借口。 本末倒置,屡见不鲜。 白桦不愿意做这样的人,于是很快收拾好了情绪。明明思考了很多,面上却不留任何痕迹。 “没事儿。这会儿时候也不早了,我得去做饭了,你自己玩会儿吧,一会饭做好了我给你送过来一份。” 白桦面色温柔道,收回了试图与张迎春肢体接触的手。 张迎春却生怕白桦生气了似得,小尾巴一般跟着白桦到了做饭的屋子里。 白桦下意识地摸了摸这条小尾巴毛茸茸的脑袋,后知后觉地想要收回抚摸的手,却发现张迎春虽然脸上露出一些不适的表情,却终究忍住了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白桦忍不住轻笑出声:“一直跟着我干嘛,想给我打下手呀?” “嗯!”张迎春点了点头。 一瞬间两级反转,白桦原本只是说了句玩笑话,倒是这小团子当真了。 白桦几乎被吓破了胆子,原因无他,就是给白桦一百个胆子,白桦也不敢在人生地不熟的朝代雇佣童工啊!谁知道这会不会害得白桦一辈子衣食无忧,直接吃上公家饭呢? 白桦嘴上不说,肢体动作却很诚实。 只见白桦退后半步道:“下次吧,这次时间紧任务重,腾不出时间来教你做饭。” 这是一个善意的谎言。 明明现在太阳高照,做晚饭的时间绰绰有余,张迎春咂摸出因果来,知道白桦在耍她,没有跟她讲实话。 “阿姊,你是不是嫌弃迎春笨,不愿意教迎春呀。” 好香的一壶童子茶,每一个字都茶香四溢。 张迎春眨巴着亮晶晶的眼睛。这样一副可怜巴巴的小表情,就是提再过分的要求出来,也没有一个大人能够说出一个不字。 白桦用手掌捂住了双眼,强迫自己保持理智。 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牢底坐穿。 今天白桦就是古代版忍者,将一个忍字贯穿到底! 谁知张迎春见白桦不理自己,糯糯道:“娘天天一大早就起来去卖猪肉,天都擦黑了才回来,回家后还要宰猪剁肉给我烧饭,我好想帮娘做点什么啊!阿姊,你教教我好不好嘛,虽然我笨,但我肯定会认真学的。” 张迎春年纪尚小,还没有到变声期,声音还是童声。稚嫩的童声说出这般话语,更显楚楚动人,每一个字都戳人心坎。 因此,白桦虽早有防备,用手捂住了脸,但张迎春稚嫩的童声还是穿过没有被保护的耳朵,一下子说到了白桦的心坎里去。 白桦叹了口气,终是向命运妥协。命中注定,白桦必有此一劫,躲也是躲不过的。 白桦对着眼前的“劫”说道:“我说一句,你跟着我说一句。” 张迎春有样学样:“我说一句,你跟着我说一句。” “这句不用说,下一句再跟着我说。”白桦跟张迎春解释道。 “这句不用说,下一句再跟着我说。”张迎春也跟着重复道。 白桦的命令光滑地划过了张迎春的大脑皮层,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白桦放弃挣扎,直接往下接着说道:“我,张迎春,自愿跟着白桦学习做菜。没有受到任何的逼迫,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如果此事被头上戴高帽的人(当官的人)发现,我一定第一时间通知白桦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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