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 “委婉的说辞不信, 明白的也不行。”沈徵沉默了一下,“我一定要对郡主死心塌地?” “我不是……” “也罢。”他忽地一笑, 转过头来, 反手将她一扯,毫无阻挡地按在了怀里。 “郡主既不想走, 留下与我共度良宵?” “……” “日后沈宅这面墙就凿一道门,我们不谈名分,郡主想什么时候来临幸, 就什么时候来。” 他手掌顺着背脊扫过,握在侧腰,见她毫无动静,更得寸进尺地游移。 姜玥不知是麻是痒, 掌心抵在他肩头,勉强稳着气息:“可你越这样,我越不信。” 沈徵手一顿, 继而加重力道。 她深深吸了口气,“沈大人真有此心, 麓湖泛舟那日就……何必故作孟浪来激我。” “那日艄公就在船尾。我行此事,不喜旁人在近前,原来郡主不知?” “……” “也难怪……毕竟,我们未到那个地步。” 沈徵一把将她抱起,三两步走到一张狭长的花鸟纹红木橫几前,将她放了上去。 姜玥退无可退。 背后是墙,身前是沈徵,她既不挣扎,也不同他讲话,赌气一般地瞪视。 沈徵是连洞房花烛夜都不愿勉强她的人。 婚后她吃错莲子长了风疹,康复后是月信,月信结束后,她多番明示暗示,沈徵岿然不动,直到她忍不住捅破了窗户纸去问,才知道原因。 “县城有位看妇人杂症的女大夫来义诊,我去问过,她说敦伦之礼,女子若是年纪太小或者太紧张害怕,容易凝涩,才会极度不适。” “我不想此事成为你心头负担。” “不妨再等等,等夫人习惯了有我,等夫人日添年岁,更康健舒展。” 她错愕至极,那女大夫来义诊,她远远看过一眼,医案前排队等候的都是小姑娘和梳髻妇人家,沈徵一个大男儿怎么去开口问? 沈徵仿佛堪破她心中所想:“我等到日暮才去的,是陈大夫的最后一位问诊人。” 她几番张唇欲语,低不可闻地念了一句:“可是我、我去年就及笄呀。” “陈大夫说,人自然本寿,百岁为足。及笄不过是初长,是世人观念有误。而且从她接生的经验看,无论贫富之家,总是更年岁长些的妇人临盆时凶险更少。” “更年长些是……长到多少岁?” “大夫没说,”沈徵捏了一下她脸颊肉,“但这位小娘子,你夫君都二十了。” 也不知二十岁有什么好骄傲。 明明也没比她对此事精通多少。 姜玥腰间徒然一松,燕居服的丝绦被抽走。 眼前郎君已过二十四岁生辰,无论是身体或脾性都比从前更成熟沉稳,眸色幽暗而汹涌。 沈徵咬住她耳垂,贪婪地攫取。 她如风中细叶,簌簌震颤,轻飘无力的视线看向对侧被关上的那一扇支摘窗,从四方窗框下落到墙,再下落到窗侧摆着的茶座和软垫。 男人的吻也像她视线一样降下。 她交领燕居服的领边绣着一圈花边,那花边无声萎落,缠绕在手肘间,如月色皎皎的玉臂在微凉长夜里,泛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沈徵的手掌贴在她颈后,拨开她的发。 灵巧手指穿过发丝,穿过绳结,绕动开解。 姜玥心跳杂乱无章,在下一刹那,心头感到比手臂更明晰的凉意,是夏末长夜的幽冷。 她整个人瑟缩了一下,几乎不知所措。 她想抱臂,可手背被沈徵按住。 沈徵将那片还带暖热馨香的薄丝绸布料按在她手上,隔着隐秘的绣花,轻轻摩挲她的手背。 “我时常觉得,你把我想得太好了。” “因此才忘了我说过,不做君子。” 沈徵的唇猝然贴上。 她扬起颈脖,两手紧攥着红木橫几的边缘,抿紧了唇,才堵住喉头要溢出的呜咽。 “如何?还是不信?” 男人的呼吸贴得极近,在低处抬眸。 她还是抿着唇不答。 怀中女郎肤色如雪,脸颊绯红的酣浓,薄薄的眼皮紧闭,浓密眼睫止不住地颤,还湿漉漉地染着一层薄泪。不知是委屈,还是意乱情迷。 沈徵只当她是委屈,她理应委屈。 但是她亲口说过的,她不会再看别人,除了他,她谁都不愿意嫁,他才敢这样有恃无恐。 把白鹤堂那幅画与东宫的渊源查清楚就好。 御史台参与三司会审的重案。他自调任御史台做侍御史,就负责纠举百官,推鞫狱讼,因此也查阅到了秣陵江家私藏禁书案的卷宗。 比裴耀卿给他看过的刑部卷宗更为详尽。 案件在他看来,除了判罚重,没有大疑点。 但这是在他得知东宫与白鹤堂的关联之前。 这几日他再细查,发现当年案件的经办人有两位如今都去了东宫做幕僚。 高启泰一句话就能让罗挲皇子私闯营帐,把婚姻大事变为一场马球赛那样胜负的儿戏。 他手里握着的,与东宫相比,不值一提。 且再等等。 等他查清楚其中关窍,待一切情况变得明朗稳定,他再来补偿,再来祈求她的垂怜与原谅。 既然这三年她都没有再看别人,那么以后,往后余生,她也不准看,哪怕是与他疏远时。 沈徵放肆地吻下去。 良久,听到她声音自顶上飘来,绵软得再也没有半分逼问他的气势,“呜……沈徵……” 他闭眼沉溺,只想听她再喊几声他的名字,直到掌心感受到她自进屋以来的第一次挣扎。 “沈徵……你放开我。” 他停住,松开了禁锢她的手。 “我不来了,再也不来了。” 姜玥一双雾蒙蒙的眼睁开,无边潋滟,几分气恼,更多难过,忍着哽咽:“你转过去。” 沈徵背过身,对着墙角孤零零的灯架。 他听见横几晃动,是她落地站直了。 他听见衣料窸窣摩擦,是她在匆忙整理。 绣花软履踩在木地板上无声,但她推门关门的动静不小,他知心合意的人走了,再也不来。 狭长的花鸟纹红木橫几还摆在那里。 方才春风无限,如今黯然失色。他自作自受地一笑,重新推开了支摘窗,重新落座。 清风徐来,一阵阵吹散了室内浓热。 茶水早已凉透,一杯接一杯,却浇洒不灭他心头躁动的热火。 沈徵从袖里掏出了一方绣帕。 马球赛那日,明亮灿烂的溪水边,是她鼓起勇气坦诚,把湿润冰凉的帕子留给了他。 沈徵将绣帕覆在掌心,红着耳根闭目。 她把他想得太好了,好到叫他在这种时刻,为难填欲壑感到无地自容,且无法自拔。 这一夜分外漫长。 第一缕稀薄晨光透入时,沈徵就睁开了眼,如寻常一般有条不紊地洗漱,早膳,更换官服。 只是出门前看了一眼,晾在窗棂边的物事。 绣帕经过细致濯洗,恢复了新净柔软。 “郎君今日起得比寻常早好多,去到坊门,恐怕要等等才开门了。”洗浪替他牵来马。 “无妨。”沈徵翻身上马,正要催动。 “吱呀”一声,隔壁宅门在晨光中打开。 先是魏如师与银杏出来,随即是老何架车,停在府门。姜玥一身素净,连翘头履都是月色,再没有往他这看一眼,在银杏搀扶下钻入马车。 老何一扬缰绳,马车徐徐启动。 姜玥昨夜睡得不好,在车厢里安静地闭目。 今日二十,是江家主母也就是收养她的阿娘的生忌。按着大暐律例,谋逆之人不得光明正大地立碑,也不得将名字篆刻在牌位上供奉香火。 她习惯了去寺庙给他们点无主的长明灯。 银杏在一侧细声提醒她:“郡主,沈郎君的马好似跟在我们车架一侧。” “他去坊门,与我们同路。”姜玥不曾挑开车帘去看一眼,语气淡淡的。 等待坊门开启的人很多。 催促坊门开启的晨钟敲响,人马驴车,士农工商,顺着被缓缓打开的坊门,涌向了棋盘一样纵横交错的皇都阡陌。 银杏探头,朝姜玥那一侧的纱帘看。 影影绰绰可见身姿挺拔的郎君骑在马背上。 等过了醴泉坊与布政坊,马蹄声还是不远不近地缀在马车一侧。 姜玥睁开了眼,“老何,快些走。” “得咧。”老何隔着车门应声,马车前行的速度变快了起来,一人一马被抛下,姜玥的耳边再度清净了起来。
第43章 诚意 车轮辘辘, 徐徐行进。 姜玥靠着车壁,听见银杏柔声问:“郡主,你同沈郎君……吵架了?”她时不时去找沈徵,是银杏帮忙扶的梯子, 主仆心知肚明的秘密。 “没吵架。” 姜玥不知从何说起, “以后不用帮我扶梯子了,邻宅的绣楼亮不亮灯, 也不必告知我。” “好, 奴婢知道了。”银杏似懂非懂点头。 净慈寺是皇都香火最旺盛的寺庙。 前后共有三殿,左右还有客寮、斋堂和花木栈道, 平日里香火鼎盛,信徒众多。 姜玥为了清净才特意赶早来。 没想到大雄宝殿里, 还是有零星香客更早。她来到穿罗汉褂的知客僧身前, 说明来意。 “施主请写下家人的名字与生辰八字。” 知客僧手指点在案头的一叠黄纸上,黄纸上压着放香火钱的陶盏, 上头有好几张都写了字。 姜玥抽出其中一张,正要提笔,不经意间一瞥, 瞧见最上头那张黄纸。 字迹疏松潦草,不是长期习字之人的字迹,但上头所书年月日时,与她要写的分毫不差。 她猛然抬眼, 同一日点长明灯,生辰一样不足为奇,可是连时辰都一样…… “师父, 写这张纸的人还在殿里吗?” “喏,那儿就是, 这位施主来得最早。” 知客僧一指大殿西北角,有身材精壮的男子正对着满墙纵横排列的长明灯,仰头看去。 姜玥放轻了脚步,慢慢走过去。 看背影,像那日来极风斋卖画的蓝衫男子。对方武艺高强,她只带了银杏来,且银杏去斋堂帮她买早食了。男子要走,她定然拦不住。 “庚子年,戊寅月。” 姜玥慢慢靠近,试探着开口,将剩余的八字也报出,“阁下一早来为无名氏点灯,想必是重要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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