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金虑得是,是我想不周全了。” 紧跟着,又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 宁金金倒是不急不躁的,十分老成地坐在那里,不再说话,也不再多问些什么。 最终,还是杜闻远有些熬不住了,硬着头皮开口问道:“金金,你方才说有重要的事情要和我商议,到底是什么事?” “今天来送礼的人家这么多,闻远哥看,咱家下一步该怎么办?” “不过是些没要紧的人家,若是喜欢就留下,不喜欢就丢出去,至于回礼……等过些日子,咱们家请一次戏酒,也就都罢了。” “孙伯的礼单子虽然只做了一半,我倒瞧着有不少家是和闻远哥同样是四品官员的,还有两三家是从三品,有一家是正三品,闻远哥说得这样轻飘飘的,难道闻远哥不日又要升官不成?” “还是说,在闻远哥这里,只有那些有爵世袭之家的礼才值得谨慎对待?比如说,摄政王府……之流?” 杜闻远现在知道宁金金是做什么来的了,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只是眼下的事情,我也全无头绪,更不好对你说什么了。” “倘若因为我的不慎,连累及你,我虽万死,也难辞其咎。” 宁金金翻了个白眼:“少说这些话罢,究竟也没什么意思,我都跟来了,还能如何?我又不是在北边活不下去了。” 杜闻远眼神无奈,道:“你这话岔了,你是为着我而来,还是为着自己而来?或者是,不放心这个家才来?这里面的区别可大了去了。” 宁金金还是头一次听杜闻远这么矫情的话,心里不知道是慌了还是生气,反驳了两句。 “我既然都来了,自然是要一道儿活下去的,不管是你,还是我,还是姑姑姑父、闻安乐乐他们,都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现在形势并不明朗,你却什么都不告诉我,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还是说,我在你眼里就是个遇事就怕遇事就躲的没考量的人?” “你哪里是没考量的人,你是太有考量了,我才难开口。” “金金,两年多前我离家的时候,交给你的东西,还在么?” 杜闻远话题跳跃的委实有些大,宁金金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托付得那样郑重,我自然不敢随意对待了,那东西现下还锁在我的箱柜里头,怎么了?”
第18章 各司其职 两年前,杜闻远好不容易从南边回来,赶在了中秋节之前,在家里住了一段日子,过了一个尚且算是团圆的春节。 除夕之后没过几天杜闻远便离开了,离开之前特地将一样东西郑重其事地托付给了宁金金。 现在还在宁金金的空间里,就在书房的博古架子上放着。 “你要拿回去了吗?” 杜闻远摇了摇头:“不是,只是确认一下,知道你还收着,我就安心了。” 宁金金不依不饶: “那样东西到底是什么?很重要?和现在将军府的处境有必然的关系吗?” “说实话,我自己都不知道那东西到底是什么,也不知道和我在朝廷的处境会不会有什么必然的关系,但它确实很重要,所以我才将它交给你保管。” 宁金金抿了抿唇,道:“这是很信任我的意思?我可没看出来。” “我不大明白,上京之前你告诉我,说若是我们留在北地你照料不来,恐怕会有危险上门,那时倒是说得清楚,怎么现在反而缄口不言了?” 书房里再次陷入寂静之中。 良久,杜闻远叹了口气。 “眼下……眼下的形势并不是不明朗,而是太明朗了。陛下年幼,手中并无实权,国公爷班师回朝前不久,连玉玺都被摄政王殿下以方便处理国事之名从皇宫取走了。” “先皇临终之前托付了不少忠心的老臣,全倚仗他们,陛下现在才能在宫中安然无恙。” “眼下的朝政由摄政王一人把持,若再这么下去,这些老臣们被弹劾推翻只是或早或晚的事。” 宁金金听完了杜闻远的话,非但不觉得有什么开解,反而更加迷惑起来。 “这么说来……那还拉锯什么?若是摄政王是有本事心怀天下的人,皇位给他也无妨,陛下若没有膀臂,单枪匹马地争夺只会是两败俱伤的结局。” 她不懂,连玉玺都是人家的了,这局面应该已经尘埃落定了才对,哪里还有什么好平反的。 “我就知道你会说这样的话,我也不是非要忠于正统的迂腐的人,你方才说,若是摄政王真的心怀天下,眼下的场面再发展下去也未尝不可,我也甚同意,只可惜,他恐怕不如金金你想象的那么好。” “你可还记得,我曾跟你说过,二十几年前,前朝太子突然掀起兵乱之事?” 宁金金点了点头:“记得,你说那次叛乱是从京城而起,险些真让他得手了,好像那个什么宸王殿下也折在了这场叛乱之中……难道,和现在的摄政王有关?” “不好说,只是疑点重重,却抓不住丝毫的把柄和证据。当年叛乱平复之际,前朝太子被抓,先皇并没有杀他,只是幽禁高墙,现在还活在这皇城中的某一处。” “可是从他的嘴里,也问不出一直支持他的人是谁,不是他咬牙不说,而是他根本就不知道具体是谁。” 宁金金听完,愣了好半天,才说道:“要这么说的话……那这位摄政王殿下还有两把刷子,不好对付。” “可不是不好对付么,好在定国公班师回朝,算是为陛下扳回一局,维持住了拉锯战的局面,没有被摄政王一方压倒,但……说实话,也起不到多大作用。” “这京城之中原本如死水一般,你今日所看到的送礼的乱子,也是国公爷带着我们回京之后才猛然间兴起来的。” 说着,杜闻远的神色越发凝重。 “今天来送礼的人不过是些墙头草,今天朝东明天朝西,没有个定准。他们瞧见我被国公爷抬举,就来交好咱家,明儿若是摄政王抬举什么人,他们又都闻风而去了,所以我说不用在意他们。” “总归是这场大戏落幕之后,才能见到真章,才好论输赢的。” 宁金金知道了今天这些送礼来的人的态度,心里松了一松,朝廷上的两派对立她插不上手,但至少眼前光亮了一些,不是一抹黑地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但是…… “但凡有志者必有野心,谋朝篡位是大罪,但成王败寇之后可就不一定了……” 宁金金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杜闻远急匆匆地打断了。 “金金,你仔细想一想,若他真是心怀天下的人,又怎么会帮助前朝太子叛乱?京城之中有多少人口,一旦起兵,哪怕只是一夜之间,也是血流成河伏尸上万。” “这几年朝中之事皆由王爷一人把持,南边灾荒足足闹了两年,未曾有丝毫缓解。” “王爷为了拉拢朝臣的心,对赈济灾民之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些人只顾着自己吃饱了就围着他转,可有想过南边的百姓们是个什么境况,可有想过军营中是个什么境况?” “可是我和国公爷,见过饿死的人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就连咱们家,就连金金你,这些年都救助了无数灾民,若是谁有本事谁心怀天下就能坐皇位,我倒觉得金金你比王爷更合适。” “若真让他们赢了,这天底下会是个什么局面……不说别的,就说金金现在手底下的田庄、生意,也要遭受重税剥削的,我这么说,你可想明白了?” 宁金金听了这么一长串的话,脸色越发凝重。 果然针不扎在自己身上是不觉得疼的,这点就连她也不能免俗,在杜闻远点明重税盘剥之前,她竟然也说了这样冠冕堂皇的漂亮话。 “是我想岔了,闻远哥要做什么,便去做吧。只是还有一件事我不明白,若是照你刚才所说,虽然陛下还在皇城之中,这天下也跟在摄政王手里没什么分别了,他为什么迟迟没有动手?” “难道他这样的人还怕什么名不正言不顺的话么?他手上有什么?是不是还缺什么?” 杜闻远看着宁金金,被她的敏锐吓了一跳。 “不错,王爷如今有钱有权有要紧的朝臣拥护,他唯一忌惮的,就是掌控在陛下手中的禁军兵符了。若是没有兵符,就算他要在京城中起事,也会在转瞬之间被镇压。” “那闻远哥你们现在要做什么?是要……逼他犯错吗?” “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不过这谈何容易,再等罢了。你只要知道,这些墙头草似的人家不必理会,别说咱们家还请戏酒还人情,就算不还这个人情,他们也不敢怎么样。” 宁金金了然,也不再多问什么了。 “我知道这些便足够了,闻远哥做自己该做的事,我便做我该做的事。” “此事自然凶险万分,你自己是最清楚的,明知不可为而为,必然有不得不为的缘故,我不会劝你放手,家里的一切就交给我吧。” 宁金金说完这些,起身离开了杜闻远的书房。 杜闻远看着宁金金的背影,听了她方才的话,一时间只觉得四肢都是僵的,心跳却有如擂鼓。
第19章 巡庄子“黑吃黑” 杜闻远满心的感动无从表达,于是转过天来连着告了两天假,特地陪着宁金金巡庄子去。 一大早,宁金金钻进了头一辆的马车,巡庄子杜二是一定得去的,宁氏这两日在家里呆的也很闷得慌,于是也跟着出去走走散散闷。 从北边带来的二十多家佃户也带上了,在外头多租了几辆马车,跟着一起浩浩荡荡地出了城。 这两处庄子虽说离着京城并不远,但等到了也是下晌了,中午一家人就在路边的茶摊上随意吃了些,许久没有出门,倒也新鲜。 头一个田庄就不小,可以耕种的土地连着渔塘、山林竹林、甚至还有几片桑林,加起来足有九十多顷,佃户二三百户,说是一处小村落也不夸张。 宁金金也是杜闻远解说过之后才知道,和北地小打小闹的几百亩几千亩的庄子不同,京城附近的田庄大多都是这个规模,占地广大,全靠着庄头打理,一般官家并不怎么管,只是到了年下让庄头交出一年的钱粮来。 省事归省事,但也经常有乱子,譬如庄头瞒着东家置办私产,又借着东家的名头和庇护蓄养佃户,在田庄上欺男霸女。 这还算轻的,重一些的甚至会闹出人命,不把佃户当人的也比比皆是。 杜闻远手里的这两处庄子原系朝廷罚没,已有两年光景没有正经东家来查管了,问题说不定会更加严重。 宁金金还特意问过杜闻远,若是她将庄头遣发会不会惹上什么麻烦,杜闻远倒是大气,告诉她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就算有乱子他也能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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