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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青色的下裙，淡秋香色的对襟长衫底下遍绣缠了银线的桃枝，现在天气和暖，这套衣裳最外头一件褙子用的是两层轻柔苏缎，触手滑若流水，颜色比烟青的裙子略略重些，没有什么复杂绣工，只在对襟上点缀了两排珍珠扣。 杏儿伺候宁金金这么多年，深知道宁金金的喜好，挑出这一身来既显贵重却不华丽，很合宁金金的心意。 “这套瞧着好。” “姑娘且好生洗脸，让桃儿服侍姑娘梳头，这衣裳在箱子里闷了几日，我拢上些香熏一熏。” 宁金金被两个丫头安排得明明白白，只能老实听命，好在杏儿选的衣裳不错，梳头也简单，只梳了个还算轻巧的百合髻。 选来选去，桃儿选了一套全玉石打磨缠金镶金的头面，那玉兰簪花并用来固定发髻的梳篦上的小玉兰都是玉石直接整雕出来的，花瓣儿和花蕊上缠了淡淡的金边，再算上一只水晶流苏的步摇和两对水头极好的镯子，端的是价值连城。 关键是重量也在宁金金的接受范围内，宁金金揽镜自照，果然人靠衣裳马靠鞍，这一打扮起来少了好些小女儿气，端的是清雅尊贵。 “这套不错，若是有差不多的，倒可以收拾些来簪戴，也不重。” 桃儿笑了笑，将耳坠子递给宁金金。 “我记得，这套是定国公夫人送给姑娘的，送来的时候便说又轻便又尊贵，偏姑娘你连试都不试就放了起来，还说什么瞧着沉。” “于嬷嬷说了，这是宫里样式，玉质极好不说，也只有宫里有这样的大手笔，肯将这么好的玉整雕出玉兰花的样式来，不知损耗多少。” 宁金金摸了摸玉兰花薄到微微透明的花瓣儿，深以为然，是她没见识了。 约莫小半个时辰，宁金金重新梳妆完毕，匆匆离开听雨馆，在到前院儿坐车的这一路上便收获了无数注目——当然，都是后院的丫头婆子。 前院儿的男人们一早就被吆喝开回避了。 等坐上宫里来的马车，宁金金才算是松了口气，细细盘算起见到皇上要说的话来。 她受赏赐也有些日子了，皇上早不发作晚不发作，偏偏在沈清池来找她之后发作，有点意思。 宁金金觉得，今日她应该还有好大一场口水仗要打。
第263章 小孩子脾气 车轮滚滚，赶车的是个穿甲带胄的皇宫禁卫，前有引马喝道，即使是穿过人来人往的闹市也是畅通无阻。 这般在路上疾驰，引来百姓们注目，纷纷猜测起到底是谁家有这般殊荣。 这车夫和架势自是不必说了，马车光是从外头看便觉富丽堂皇—— 上好的红柚木打造的车轴车轮，车轮上镶着亮堂堂的黄铜，转动起来太阳似的耀眼。 车轮外头裹了一层厚实压紧的皮子，京城里头大街小巷也都平整，宁金金坐在车里一点都不觉得颠簸，只是轻微且舒适的摇晃，坐了不过一刻钟，宁金金便有些昏昏欲睡的意思。 前头有禁军引马，后头还跟着三辆马车，两辆是内官们出行乘坐，一辆是将军府里头的马车，杏儿桃儿坐着。 她们自然进不去深宫内院，只能在外头守着等着。 将军府是小皇帝越级赏赐下来的，府邸宽敞、房屋并不陈旧不说，地段也是极好的。 就算和定国公府不在同一片区域里，只消走内城通道，那也能很快来回。 宁金金在马车里睡了小半个时辰，马车终于停了下来，杏儿桃儿连忙下车又上车，稍稍为宁金金整理了下衣裳钗环，这才服侍着她下车去。 弃了马车，有宫人在宫门里头迎接，抬着一乘小撵，宁金金坐上去，一通摇晃过了前门，直奔小皇帝寝殿外的小书房。 虽说是小书房，那也是宫殿，宽敞高阔，十分大气。 殿后一道不长的连廊直通寝宫，左右前皆空旷，四周并没有宫人走动伺候，就连禁卫也被赶到了十丈之外。 宫里的雕花槅子都被推开，什么人打外头经过，抬眼一瞧就能看得明明白白，和将军府花厅里头的台榭差不多，是防人偷听的利器。 宁金金来时，韩内官早就先一步赶到了，正在书案左右奉茶。 许久未见的小皇帝一身明黄常服，上着金银二色的明绣暗织，里头衬着朱红的里子，正端坐在书案后挺直了腰背批着折子。 宁金金飞快抬头瞄了一眼，只见闻人稷眉头深锁，脸色颇有些气血不足的意思，不由得在心里叹了口气。 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偏偏现在大权收拢，自然是忙得要命。 大半年前她狗胆包天带着小皇帝上山下水地赶路，一路上虽然是又累又处处不妥帖，但却把他浑身上下金尊玉贵的娇气给磨平了。 再加上空间里的灵泉和各色产出变着花样儿地进补，这半年虽然辛苦，却蹿高了好些，身体也被折腾得无比壮实。 宁金金虽然一直未曾进宫，但却从臧国公那儿听了不少消息。 据说卫大总管在摄政王府里解了软禁回宫后，瞧着自己千辛万苦带大的小皇帝和半年前相比变化这么大，感激之情难以言表，差点亲自上门找宁金金道辛苦。 当时的宁金金完全就是饲养员心态，眼看着病歪歪的小苗抽枝长叶成了棵俊秀的小树，她心里还颇有成就感。 没想到回宫才不到两月，就隐隐透出一股子打回原形的意思来，宁金金低着头撇了撇嘴。 能不能尊重一下她的劳动成果！ 宁金金心中腹诽，低着头也没叫旁人瞧见一星半点儿，看小皇帝埋首在书案上不曾有搭理自己的意思，于是干脆规规整整地行了礼。 跪在地上，说了一通感谢上恩圣上圣明之类的漂亮话，然后就不开口不动弹了。 闻人稷等了半天，没想到就等来这一套虚的，不由得心下气结，翻着眼皮瞧了瞧底下跪着的宁金金，看她一丝不苟的姿态，更觉闷气。 他回来这些时日了，将军府虽然目下没有上达天听的手眼，定国公府总是有的，这么长时间，竟也没来问上个一句半句的。 他赏下了那么多东西，居然连个谢恩都没有——普天之下，哪里有皇上下旨叫人进宫谢自己的！ 真是越想越生气！ 韩内官都快把头低的扎进胸口了，微眯着眼瞧瞧皇上，又瞧瞧底下跪着的宁金金，浑身都不自在起来。 早知道就该拖上师父一起过来，叫他应付这场面算怎么回事？他开口不开？劝也不劝？两头都难做。 半晌，闻人稷到底是撑不住了，哼了一声，说了句平身赐座。 小书房里头只有韩内官一个人伺候，他十分乖觉地没去端那赐座的小圆凳子，而是搬来一张正经椅子，颠颠地又搬来一张小几，奉上茶水点心。 皇上吃的东西自然是极好的，宁金金也不客气，只道了声谢，喝着堪称极品的好茶，用着御膳房精心做出的玫瑰馅儿奶皮小点，自在吃喝起来。 闻人稷看她这样，心气反而平了，嘴上还是忍不住刺了两句。 “高宁郡主好大的架子。” “启禀陛下，高宁哪里敢端架子，陛下宣高宁进宫谢恩，这不就来了？” 宁金金话里恭敬，态度却一点也不恭敬，回话也没站起来，脸上还带着冷笑，一边还嘴，一边还不忘吃点心。 这点心里也不知用了多少羊奶牛奶，奶味十分醇厚，里头的玫瑰酱也不甜腻，配着茶水唇颊留香。 闻人稷愣了半天，才挤出句话来：“是了，为让你谢一趟恩，朕还得自备车马护卫。” 宁金金抬脸一笑：“这可没法子了，谁叫高宁在皇上这里得脸呢。” 闻人稷也被气笑了，两人几个月不见面，玩笑之后隔阂顿消。 韩内官又捧来一份点心给宁金金续上，这才很有眼色地退下去守着。 小书房里外没了旁人，两人说话才自在起来。 “你生什么气？你也不想想，我好歹是个女儿身，我倒想进宫谢恩，你叫我谢谁去？那几位老太妃也未必会见我。” 闻人稷大翻白眼，道理他都懂，但是！ “这两个月你问都没问一句，枉我叫了你大半年的姐姐。” 宁金金一时语塞，这她真没想到。 干笑两声，宁金金站起来走到他身边：“我这不是怕耽误皇上日理万机吗……” 闻人稷凉凉道：“我的饮食起居自然有内官侍候。” 说白了就是，宁金金倘若有心问他好不好，也不用问到他耳朵里来，只需要向韩内官几个打听着些就是了。 宁金金：…… 小孩子家家的真麻烦，她亲弟弟都不敢这么闹脾气好不好！
第264章 皇帝饲养手册 宁金金着实没了主意，对着气鼓鼓闹小孩儿脾气的闻人稷，是说重了不行说轻了也不行。 哄着吧，人家做皇帝的聪明绝顶，一点儿不信，宁金金也不敢真在他的地盘儿上照着他脑门来几下，只好忍着。 车轱辘的好话说了一箩筐，小皇帝就是听不信，宁金金也懒得废话了。 瞧着他面色不好，眼下也有些淡淡的青黑，不由得又心软，干脆叫他伸出手来请脉。 宁金金的医术早在她头一回给他看诊时就叫他信服了，倒也二话不说地配合。 宁金金细细地摸了半晌，似是松了口气。 “没有别的，身子好的很，就是过于劳累。” 这次回宫，借着上回宫里出事的名头，卫大总管用雷霆手腕狠狠惩治了一大批宫人。 连眼线带平日里不小心伺候的一窝子全端了出去，该杀的杀该丢的丢，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快地换了一批没有根基的新人进来。 现在的宫里十分肃静严整，至少不用再提防旁人下毒等阴招，闻人稷日常起居也稍稍安稳些。 但是疲劳却是没法子的。 “这正长身体的年纪，每日不管怎么，都要睡足至少四个时辰，茶余饭后多出去走动两圈，不能老是闷在折子里。实在不成，习武也不错，哪怕是个花架子呢，也能松快身子。” “折子是看不完的，现在都指着皇上，若不先保重自己身子，谈何别的？” 劝完这两句，宁金金又补上一句： “这茶水少吃些也罢了，这羊奶牛奶的倒是可以多吃点，长个子的。” 杜闻远算是小皇帝隔了一辈的堂兄，即使在北地艰苦的环境下长大，也没耽误他的身高基因。 往近了说，闻人秩闻人宗父子两个虽然一辈不如一辈——老子想夺江山，儿子恨不能全天下的窑子都为他一个人营业，但至少外貌还算高大英武。 由此推论，宁金金觉得天家基因委实不错，闻人稷还有很多发展上升的空间。 宁金金说着，闻人稷终于找回了一点怀念的感觉，一时间倒也老老实实的听训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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