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甚的是,她的四肢被砍下烧成了骨灰,用骨灰垫在成亲所用的囍烛下。” “易卓近日来为此案忙得焦头烂额,听他说起,这凶手针对地位尚高的女子。你平日定要小心,多与谢辞卿待在一起。” “他到底是个男人,凶手若有什么心思,瞧见他总该忌惮三分。” 江雾不知道袁姯之死的细节。 她只知道,是赵虎杀了莫三娘,但背后那个作画的人她还没查到。 如今听盛姝说起,只觉得心惊。 这凶手的手段真是……极致残忍中又带着难以理解的艺术浪漫。 像三娘死时,用血画出那些栩栩如生的花朵,也像袁姯的死,以骨灰祭奠囍红蜡烛。 可唯一的共同点,都是簪子凶器和画的存在。 这些仍然指向了江雾和谢辞卿夫妻。 即便找到了杀害莫三娘的人,可江雾没有解决簪子和画,审判日来临,也许她还是躲不过。 她只能继续往下查,解决簪子和画的谜团。 江雾见盛姝要下车,想要亲自送她,被她拦住,道:“天晚了,很冷,最近京中不太平,你回去吧,不必再送了。” 江雾没有坚持,颔首说:“绮禾还在江府,明日我会去说说哥哥,让绮禾带他亲自上门来给你认错,接你回去。” 盛姝摇头。 她想,江易卓那样的人,是不会跟她低头的。即便是还没成亲的时候,与他相处她都是低姿态的那一方。 起初她觉得他的性格冷漠,但只会对外人冷,毕竟他对江雾和江若锦,不是挺宠溺么?只要成了亲,一切就好了。 直到嫁给他,她才发现她错得彻底。 他对江若锦的宠溺,不过是表象而已,对江雾的疼爱,更是难以启齿。 江雾以为她是不想再回江府去,毕竟江易卓这么多年不碰她,江雾站在男人的角度去想,觉着哥哥并不爱她。 江雾于是又说:“你要是不愿意再跟着他,我帮你和离。你此前为何不告诉我,我要早些知道,定不会让你一直埋在江府过这种日子。” “你才情出众,相貌又好,离了我哥哥,定能嫁个更好的。” 盛姝先是一愣,随即很快笑了,“我告诉过你的,我与他从成亲之日起,他连衣裳都不让我碰。” 她顿了顿,有些艰难道:“许是你不在意我,忘了吧。” 江雾的心莫名缩紧,她急道:“你和我一起长大,怎么可能不在意你,可我记得,你分明没有告诉过我的。” 盛姝那些快要溢出来的酸涩情绪,被她又收起来,藏得深深的。 她微笑道:“不重要了,你回吧。” 盛姝说完,转身离去。 她瘦弱的身影没入黑夜,发间的珠花被雪色折出反光,随着她的走动在夜里一闪一闪。 江雾看得怔忡,心里泛起一阵阵的凉。 她意识到,自己的记忆有缺失,又或者,是这个画中世界的所有人都在说谎。 ----
第19章 ## 画中人 江雾无法给出定论,究竟哪一种才是正确的。 又或者是,这个画里的一切都是错误的? 盛姝已经走出了视线,江雾心里有些酸涩。 盛姝从小丧母,她父亲盛崇明又宠妾灭妻,她过得并不好。 察言观色、谨小慎微,这些早已让她心思变得玲珑又敏感,惯性将所有情绪藏在心里。 江雾曾经认为,她与江易卓的性子都很内敛沉闷,不是良配,才会将她跟谢辞卿联系在一起。 如今看来,她认为的是对的。 两边都是江雾重要的人,可江雾是女子,所以她更同情盛姝,只要盛姝愿意,她可以帮助她跟江易卓和离,离开江府,否则这儿对她来说无异于牢笼。 江雾坐回了马车里,吩咐车夫驱马。 心疼盛姝的心情散去,江雾开始回想她说过的那些话。 不仅佩戴过金雀簪,而且跟谢辞卿情感非常,这些都是江雾的记忆里没有的。 江雾琢磨着,问身边的蕊香:“你觉得,我与你姑爷情感如何?” 蕊香笑了,说:“你与姑爷情感极好。” 江雾:“我与他成亲不久,怎会感情好呢?” 蕊香说:“话是如此,但陛下是在一年前就赐婚的,有婚约但还未成亲的前半年里,他常来府上找你。” “或是给你带零嘴,或是带你出门游玩,再或者就是去香铺里帮你做活儿。你们的情感就是那段时间建立起来的。” 蕊香想到什么,脸忽然变红了,“大婚之夜时,我去备水,无意听见他对你说……” 当时的蕊香端着水盆子在窗下,看见他二人的身影投在窗纸上,连影子都是缱绻缠绵的。 谢辞卿的嗓音又哑又沉,对江雾有着极浓的依赖,“我此前被教书的夫子收养,他死后我便一个人过着。” “除了那些书画笔墨,就只有你了。往后无论你去何处,都带着我行吗?” 江雾调侃地笑道:“可是你要上值,我也要经营香铺。如何能永远带着你呢?” 谢辞卿沉默了一会儿,“我只要有机会,就都跟着你。” “总之我嫁给了娘子,往后便永远是你的人,无论你去哪里,我都要跟着。” 江雾被他逗笑了,哪里是他嫁给她呢,“你好笨啊。” 窗上的影子有了变化,谢辞卿把江雾抱到了身上,他的手紧握住她的细腰,床帐轻轻晃着,他喘气儿道:“我是认真的。” 江雾的两只小手撑在他光洁的胸膛,脸颊通红双腿发软,不合时宜的断断续续道:“那、那我要是在你之前死了呢?” 谢辞卿的动作忽然顿住。 床帐间的温度散得一干二净,他定定地瞅了她半晌,又翻身将她压住。 他一点点吻过她的耳畔,没有回答她的话。 江雾被他撞得声音破碎,她仍然固执地说:“我如果真的在你之前死了,你也不许娶别人。” “你的每一句诗、每一幅画还都必须有我。” “嗯,以后我的笔下只会有你。” “……” 江雾听着蕊香说这些。 脑海里不由得自动想象出那样的场景,必是囍红的蜡烛摇曳,床幔轻晃,床间细语呢喃,耳鬓厮磨,夫妻互表心意,无比亲密美好。 这样美好的时刻,为何她会毫无记忆。 分明记得成亲之夜,他跟蛮牛似的吻她啃她,被她一脚踹下榻去。 江雾侧目盯着蕊香,“你没有说谎吗?” 蕊香被她漆黑的眼睛看得心慌,“这、这种事,奴婢怎么会骗姑娘?” 江雾定定地看她。 蕊香梳着丫鬟髻,穿冬日的小夹袄,面庞圆润,眼睛大而明亮,和记忆里的人没有区别。 她又去拉蕊香的手,感受到她有温度,肌肤之下还能看见青紫色的血管。 即便在画里,她也是个活生生的人。 那到底什么是假的,她的记忆吗? 江雾想不通,更无法解释这一切。 马车很快到了江府门外。 江雾算了算时辰,估摸着快要到子时,翻过这一日了。 她有些着急,下马车时不小心绊住脚,摔倒在了前室。 蕊香连忙扶着她,“姑娘小心些。” “我没事。” 江雾撑住地面要起身,抬眼忽然看见马车内的坐垫下,有什么东西在发光。 她伸手下去,摸到一个冰冰凉凉的东西。 江雾拿了出来。 指尖,是那一支丢失了的金雀簪。 簪身冰凉,那种凉意从肌肤一直蔓延到了心里,连空气都冷得仿佛凝固,江雾的呼吸在刹那间停住。 蕊香也瞧见了,咦了一声,“这不是姑娘的东西吗,怎么会在大少爷这里?” 江易卓和江时困在不同的地方上值,二人在府里都有专属的马车。 盛姝生气离府,坐的自然是江易卓的车。 江雾眉头皱如山丘,犹疑地打量这辆华贵非常的车,无从解释。 正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一句低沉的问话:“你去送盛姝了?” 江雾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 她连忙把簪子藏起来,转身看向来人。 江易卓穿得单薄,显然是匆匆出门的,外披的狐皮斗篷和头发都有些凌乱,他长身玉立在灯下,面色冷淡如常,看她的目光却很温和,像有阳光洒在里头。 江雾低下头答道:“是,嫂嫂已经平安回去了。” 外面的雪还在下,江易卓看着那些雪花一片片飘落在她身上。 他解下身上的狐皮斗篷,给她披上说:“下次不必管她。天冷,你先顾好自己。” 江雾听见他提起盛姝时,语气里那隐隐的不耐。 她站在原地,仰头望着他的眼睛,“哥哥既对她无意,当初又何必娶她呢。” 江易卓闻声,沉沉地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 也许是发现了金雀簪在他这里的缘故,江雾被他看得心慌,连忙低下头去,闪躲他的目光。 本以为自己的这个问题不会有答案。 却在下一刻,江易卓旋身进府说:“虽然我疼你,但不该你管的事,你也别插手。” 停了一下,他补充:“比如我的内宅。” 江雾敬畏兄长,也心疼盛姝。 他的话并没有威慑到她什么,她坚持为盛姝说话:“她跟我们一起长大,我希望你能对她好一些。” “娘很刻薄,府内皆知,从前我以为你会护着盛姝,现在发现并不是。” 她话落,走在前面的男人忽然顿住脚步。 江雾在他身后,也跟着停下,她微抬眼,看着他的背影。 他没转身,就那么背对着她说:“怎么才叫护着她?” 他的声线骤冷:“给她一个孩子?” 江易卓:“绝无可能。” 江雾哑然。 “从前是不想,现在是不能。”江易卓:“现在京城不太平,我能护住的人少之又少,不想多添软肋。” 江雾不明,“什么意思?” “京中的连环案,是冲着江氏来的。” 江易卓仍然背对着她,江雾此刻见他的背影,竟觉得像独立山巅的青松,挺拔却很孤寂。 她想到什么,“你是不是查到什么了?” 白日抓到江若锦的时候,她就看出来,江易卓已经察觉到凶手是在针对江氏。 现在听他亲口说起,她坚定了那时的想法,并且他一定查到了什么蛛丝马迹。 江易卓颔首说:“每一个死者,都跟江氏有或深或浅的关系,言官上朝时参了父亲。” 他旋身来,看着江雾说:“他们说,我与父亲迟迟办不了这个案子,而死者又都和江氏有联系,怀疑我跟父亲有所包庇和隐瞒。凶手也许是江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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