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好手里有杏榜名单,越浮玉之前没仔细看过,如今细看,才察觉出一二。 不说前十之中,仅有姜非楠一人是寒门,单看这个名单,也有蹊跷,里面不仅有冯太傅的亲传弟子,还有好几位世家公子。 因为状元每年只有几位,公子们会有选择的避开一些人,可看今年的名单,大家竟然同时下场,才把前十的名额都占了。 看来,申帝这几年对世家的针对,终于让对方急了,不得不釜底抽薪。 但也要承认,世家这招的确高明,而且也确实有底蕴,单看名单,好几个学问一般的公子,竟然也榜上有名,看来冯太傅真是下了大功夫。 越浮玉托着下巴,漫不经心勾出几人的名字,她想,所以……这才是申帝急于变法的真正原因么?她又能趁着这次变法,最终获得什么好处? 越浮玉沉思许久,今天又起得早,差点在桌子上睡着,还是外面说话声打断她的思绪,越惜虞带着宁温宁暖,从外面走进来,入眼便是她温柔的笑,“浮玉,生辰快乐。” 迎着光打量许久,越浮玉才敢确认,对方是那个柔弱可怜的表姐。 不过一个月的时间,越惜虞丰润不少,虽然还是消瘦,却面色红润眼底有光,再不是那副逆来顺受的模样。跟着她的宁温宁暖,气色也好了不少,干枯的发梢变得莹润,不像当初,仿佛一阵风就能把俩人吹散。 越浮玉一生做过许多好事,却很少见到结果,如今见到三人现在的模样,比谁都高兴,她勾唇笑开,“如今见到姐姐,我终于能放心了。” 越惜虞笑的温柔,她轻轻牵住越浮玉的手,眼底有晶莹闪过,“还要谢谢浮玉,送我这两个妹妹,让我明白日子不能那样过。” 越惜虞父母早逝,嫁给驸马后日子过得不好,却也不知何去何从,她鼓起勇气和宗室命妇们说,对方却只会劝她,生个孩子就好了,男人都是那样,我们做妻子的要多忍让,有个人照顾也能让老王爷安心。 类似的话听多了,她从逼自己相信,到真的信了那些话。是越浮玉三番五次拉住她,才没让她彻底毁了。 而宁温宁暖的到来,更让越惜虞彻底醒悟。 两人只是孤女,面对权贵尚有反抗之心。而她贵为公主,却被一个驸马欺到头上,若父亲泉下有知,看到她的驸马如此对她,难道真会安心么? 虽然状态变好,但还是那个越惜虞,三言两语就要哭出来,越浮玉无奈扶额,示意宁温宁暖劝劝,自己也换个话题,“姐姐想和离,我自然是支持的,但宗室和离不容易,如今的形势更难,不如再等一两个月。” 虽然知道越惜虞不愿意继续忍受,但现在朝中形势实在复杂。 科举变法的一项,就是让女子也能读书、乃至入朝为官,宗室和离与这件事关系不大,但也隐约有关,御史一定会严词拒绝,甚至对越惜虞多加打击,姐姐性格软,哪怕有宁温宁暖在身边,也不一定能承受住。 况且驸马还是冯太傅的弟子,哪怕只是记名,但驸马也有一二师兄弟。越惜虞若想和离,只会困难重重。 不如等一切结束…… 事关政事,越浮玉不能说得太明白,越惜虞却也懂了。 但懂了,不代表她要按照这个做,越惜虞摇头,柔弱的眸光里透出一丝坚毅,“我明白妹妹的意思,这件事不好办,可难道不好办就不办了么?我不愿再这样。” 越浮玉还要开口,越惜虞却握住她的手,声音有些哽咽,“我知道妹妹想为我铺路,但这一次,我也想为妹妹铺路。” 越浮玉一怔,明艳的双眸落在对方身上,她认真打量这个无数次怒其不争的姐姐,第一次在对方眼睛里,看到她期待已久、不屈的光。 当年无意间埋下的一颗种子,终于长成参天大树,反过来庇护她。 她人选的路,越浮玉从不置喙,只是再三确定姐姐真想这样做。 越惜虞温柔笑了,“我再确定不过。浮玉,虽然我前半生无数次告诉自己,我不想和离,次数多了,我以为能骗过自己,可实际上,我心中的火焰没有一天停止燃烧。如今,我一天都不愿再等。” 谎言就是谎言,哪怕重复一千次一万次,也是谎言。 越浮玉有片刻怔忡,但谁都没察觉,白樱匆匆走进来唤她,“公主……” “妹妹有事便先去吧,我自己去前院。” 只想来道声谢,看见浮玉有其他事,越惜虞善解人意表示没关系,越浮玉也没和姐姐客气,随着白樱离开。 越惜虞收好桌上的茶杯,带着宁温宁暖往花园走,起身时袖子无意间滑落桌上的纸,似乎是一张名单,有些人的名字上面用朱笔画着圈。 越惜虞笑着替对方收好,眼睛无意间划过画圈的名字,神情逐渐从温和变得凝重。 宁温发现公主的变化,下意识顺着对方的视线,一眼看见那些名字,她惊道,“这不是驸马……” 越惜虞瞬间捂住她的嘴。 * 下午的日头逐渐热起来,越浮玉跟在白樱身后,纤细手指抵在额头上挡阳光,惊讶开口,“你说白云寺的僧人来了?” “对,还是方丈亲自来的,如今正在大门前等着呢,”白樱神情古怪,她也没想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他们只说为公主庆生,奴婢不清楚具体怎么回事,只能请您过来。” 白樱话语间有明显的停顿,越浮玉也大概猜到对方在担忧什么,但她并不担心。先不论她和佛子什么都没有,即便有什么,法真方丈也不会把刀尖对向她。 她依旧不信佛,却已经开始相信一部分信佛的人。 在门口见到法真方丈,越浮玉也彻底确定,白樱真的误会了。 对方特意赶来,因为她前几日越为白云寺捐赠了万两白银。银子是伙计送上山的,越浮玉没有亲自去,只留下名字,法真方丈也没能当面感谢她。恰逢今日公主生辰,法真特意下山,为她送来一份谢礼。 车水马龙的巷子里,法真双手捧着一个香囊模样的东西,慈祥开口,“公主,这是老衲送您的生辰礼。” 大申信佛,白云寺方丈的名声更是不低,虽然周围都是参加生辰宴的客人,但难免将视线落在两人身上。 越浮玉没太在意周围人的眼神,只是将目光落在法真递过来的东西上,香囊微鼓,凸起一个又一个圆形的轮廓,她很容易猜到里面是什么,却又觉得不可能。 之前蕴空送来一粒佛珠,她还能理解,法真送来一串念珠,又是什么意思? 法真目光慈爱,又将手里的东西向前递了递,“公主,收下吧。” 东西不重,越浮玉却不知为何抬不起手,她望着小小的香囊,忽然想起那个昏暗的房间,以及郑沈弦那句‘又不是只有我。’ 她抬头,笃定开口,“那日在忏悔堂,你们听见本宫的话了。” 法真微笑,并没解释,但眼神已经说明一切。 初夏阳光热烈,大片大片洒在身上,越浮玉却感到一丝冷意,红唇几度开合,低哑的声音从喉咙深处挤出来,还没到唇边,便已支离破碎,她撑着墙面,“所以,你和蕴空都送来佛珠,是不愿原谅的意思?” “当然不是,”法真有些诧异,但很快摇头,“贫僧给您念珠,是物归原主。至于蕴空如何,您不如亲自听他说。” 越浮玉不懂,念珠是佛子的,送给她,为何是物归原主?但不等她提问,法真已经离开。 热闹的街巷中,车马从眼前走过,越浮玉捏着香囊,有一瞬间沉默。 姑母教她不必惧怕,姐姐让她面对本心,如今,还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呢? 提裙走回公主府,挥退面露忧虑的白樱,越浮玉平静地拿出袖中信封。不知是不是错觉,信封上还带着一丝檀香。 手指微斜,信封里的东西落在掌心,果然是她放在佛前那颗念珠,还有一张薄薄的信纸,越浮玉深吸一口气,翻开信纸拿到眼前,巴掌大的纸只有短短一句话—— “公主,您等等我。”
第88章 生辰 短短一行字, 两只手就能数过来,越浮玉却垂眸看了许久,捏紧信纸的指尖都因过于用力而泛白。 咚—— 郑沈弦从房顶跳下来, 他今日负责正门的守卫, 巡逻时看见墙角一道身影, 还以为是哪家小贼,走近才发现是便宜外甥女。 他抱着刀, 眯眼看对方手里的东西, 忽然开口, “上面写的是军机?” 越浮玉面无表情抬头,用眼神回了一个问号。 郑沈弦走到她身边, 慢吞吞回答,“只有军机, 才需要读很久。”郑家人的老毛病,祖传不爱看书读字。 以郑沈弦的视力, 若他想看清信上的内容,只需要一眼。此时, 越浮玉无比感谢对方的体贴和尊重,她抓着郑沈弦的衣摆,不知沉默多久,等再起身时, 又是那个高高在上的永照公主。 压下所有纷杂的思绪,越浮玉唇边勾出一个笑,“难怪你需要一个军师。” 提到姜非楠,她好奇, “你的军师呢?” 郑沈弦低头看着外甥女,确认她恢复如常, 才指着前面皱眉开口,“他好像不舒服,去前面换衣服了。” 舅舅手指的方向,似乎是公主府为宾客们安排的临时休息的地方,显然郑沈弦正要往那个方向走,中途看见了她。 竟然没丢下她不管,越浮玉挑了挑眉,莫名还有点感动,主动开口,“本宫替你去看看。” 郑将军到底没忘记自己的职责,又跳回房顶继续巡逻,只是离开前,突然回头问了一句,“所以,是谁给你写的信?” 迎着光,越浮玉缓缓笑了,像是无可奈何,“他啊,是本宫的军师。” …… 顺着舅舅手指的方向,越浮玉果然走到休息的地方。 门口没有丫鬟,唯有一扇房门半掩,似乎刚进过人。 虽然这里是公主府,不会有刺客,但越浮玉想起之前在花园发生的事,没有刺客不代表没有危险,她敲了敲门,“会元?” 房间内静悄悄,依旧无人回答,越浮玉皱了皱眉,最后决定推门进去。这可是公主府,她凭什么不能进? 屋里没点灯,所以显得有些昏暗,越浮玉一路往深处走,绕过外间进入最里面,忽然听见一小声惊呼。 随手拿起桌边烛台,越浮玉飞快走到屏风后,只见姜非楠背对着屏风站立,外袍半敞,歪着头看向自己身后的污迹,恰好与冲进来的她四目相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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