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许别时高中状元,跨马游街回到千金楼,其后三年,千金楼人流不断,人人都想蹭个喜气,就连周围铺子都获得不少好处,所以他们最希望今年的状元也出自千金楼。 庄掌柜想起自己主子,心里觉得十拿九稳,面上却不显,笑着含糊,“最好最好。” …… 同外面的喜庆截然不同,宫里格外严肃。 太极殿外,文武百官着朝服,恭敬垂首而立。 偌大的宫殿前雅雀无声,但文武百官心中都有些疑惑——时辰已经到了,读卷官们在哪?黄榜又在哪儿呢? 往年,司礼监掌印在黄榜上印章后,黄榜会由执事官捧至太极殿,宣布考生名次,此乃传胪。这些流程都是固定的,为何今年一个人都看不到? 沈望山不由自主看向冯太傅,却见对方微微皱着眉,显然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官员们心中惴惴,不明所以。严肃的氛围很快传至还未入朝的贡士们身上,有人额头已经忍不住滴下汗,晕湿脚下一片地面。 就在众人疑惑之际,时辰终于到了,然而不见鸿胪寺官执黄榜传胪,反而是礼部拿出明黄色的圣旨,浑厚的声音很快在太极殿上空响起——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经朕详阅延考典礼,选拔贤良,特赐一甲进士三人,状元曹成杰,榜眼姜非楠,探花孔疏。尔等需勤勉奋进,切勿懈怠自满。钦此!” 官员们短暂产生一阵骚动,但因为在御前,众人很快收敛,但许多人如冯太傅,尽管极力克制,也能看出眼底的兴奋之色。 官员们尚能克制,贡士们却有些收敛不住,人群里发出小小的惊呼,曹成杰等人被考生们推出来,三人还没反应过来,已经由礼官戴花披红,簇拥到正阳门。 太监笑着开口,“状元郎,上马吧。” 曹成杰三人被扶着上马,随即礼乐生骤然响起,禁卫军打开三个城门,城门外百姓的欢呼声如潮水般涌来。 红绸铺路,彩纸漫天,三位一甲进士很快被簇拥着离开。 …… 宫外的喧闹声一直传到太极殿内,官员们也不由自主被感染,似乎想起自己当年科举之日,脸上露出放松的笑,然而笑着笑着,他们忽然意识到不对劲。 殿试共三甲,为何只公布一甲,剩下的二甲三甲呢?他们不应该跟在状元身后,同样在游街么? 高台之上,申帝威严端坐,沉凝的目光落在每一位官员身上。众人等待半晌,只等到礼部官员离开。 沈望山咬了咬牙,出列询问,“陛下,不知二甲三甲进士及第,何时公布?” 风声渐起,申帝的声音在风声中显得有些森冷,“朕决定遵循旧例,启用朝考。二甲三甲排名,由殿试、朝考共同决定。” 沈望山一时没反应过来,但在场不少官员,都想起什么是朝考。 前朝确实有朝考一说,是殿试后的复试。殿试一甲三人不需要参加,剩余的进士都要参加。而朝考和殿试类似,都不废黜进士,仅用来排名。朝考第一名为朝元,和一甲进士一样,都可以进翰林院。 因为朝考过于繁复,被太.祖取消,申帝如今启用朝考,又有何深意? 所有人都在思索,冯太傅皱了皱眉,心里有几个猜测,又被一一否定,倒是想明白一件事,难怪读卷官没出现,恐怕是正在为之后的朝考出题。 申帝这一招,世家寒门都没想明白其中深意,自然也无人反对,最后只有冯太傅出列询问,“不知朝考何日举行?” 申帝淡淡回道,“三日后于保和殿举行。” 皇帝已经下定决心,众人也没有反对的理由,传胪很快就结束。走出皇宫,官员们才控制不住猜测。 沈望山也顾不得在外边,直接走到冯太傅身边,低声道,“皇帝此番是何意?难道他有看好之人,想给对方一个名次?” 冯太傅有些心不在焉,捋着胡子摇头,“或许。” 看见对方不在意的模样,沈望山愈发着急,“我们该怎么办?” 沈望山虽然是吏部尚书,但性格急躁,冯太傅却很快想明白皇帝的想法。 增加朝考,只有两点变化。一是增加一位朝元,二是重新排名。申帝特意重启朝考,或许如沈望山所说,想给某位考生一个名次,或许是不满于二甲中寒门的排名。 但无论为了哪个理由,在冯太傅眼里,不过都是垂死挣扎。 殿试大部分学子都有归顺世家之意,申帝再挣扎,又能如何? 想清楚前因后果,冯太傅拢起袖子,眼底闪过淡淡的嘲讽,他捋着胡子缓缓开口,“沈尚书何须心急,左右不过多一名翰林院编修,掀不起什么风浪。” 朝考的第一名和榜眼探花一样,都是翰林院编修,可入了官场,能不能走下去,谁又知道呢。 沈望山猛地反应过来,也意识到自己着急了,现在朝廷上越来越多人不支持变法,不是一个小小的从六品官员能改变的。 他也放下心,拱手笑道,“太傅说的对,还未恭喜太傅,二位弟子都金榜题名。” 两人恰好走到主街,街上庆贺的百姓还没走远,隐隐能听见几句评价。 “那就是今年的状元郎?真俊啊。” “要说俊,不得不说还得是探花,年轻有为。” “听说两人都是冯太傅的徒弟呢,果然世家弟子,就是不一般。” 平民百姓哪知道什么冯太傅,都是暗中安排好的人,冯太傅漫不经心想,申帝不是想造势变法么,他倒要看看,如今的结果,对方还要如何借势。 * 不愧是帝师,冯太傅对朝廷和百姓的把握十分精准。 同样的街道上,越浮玉和郑沈弦站在高处,两人还没看见状元的模样,已经远远听到不少学子的议论。 进京不易,很多会试没中的学子都没离京,不少人都抱着见见世面、结交友人的想法,一直留在京城。 虽然游街的一甲进士还没走过来,但消息已经传过来,众人都知道,如今的状元和探花都是冯太傅的徒弟。 之前关于变法的讨论层出不穷,虽然大部分人都知道,哪怕为寒门子弟提供读书的机会,他们也未必赶得上世家公子,但这次科举,则是完完全全证实了这个观点。 寒门学子本就不多,如今更是沮丧, “果然,世家就是世家。” “寒门真的没有机会么?” 两人都是聪明人,仅从只言片语中就得到答案,果然,小厮急匆匆敲门,进来后低着头汇报,“一甲进士出来了,姜公子是榜眼。” 寒门学子初次下场就考上榜眼,实在是惊人的成绩,但两人都没开口。郑沈弦握刀的力气陡然变大,金属碰撞发出叮咣的响声,他忽然开口,“殿试能作弊么?” “您亲自监考,觉得可能么?”越浮玉摇头,声音有些低沉。不得不说,得知姜非楠没中状元,她第一时间也是这个想法,但同时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为了防止舞弊,考题在殿试前一日才定下,判卷全程由司礼监盯着,最后的名次也是父皇决定,实在没有作弊的机会。” 从听说冯太傅的两个徒弟下场,越浮玉就预料现在的情况,毕竟是世家,底蕴颇丰,倾家族之力教养的孩子,不可能比普通人差。姜非楠能做到这个地步,已经算是天才。 越浮玉安慰自己,同时嘱咐直男舅舅,“姜非楠已经很厉害了,不要说一些乱七八糟的话,给她压力。” 郑沈弦皱眉瞥她一眼,眼底明明白白写着他怎么可能说这种话,“他自己不会高兴的。” 郑沈弦是军队里长大的孩子,从小就知道,胜败乃兵家常事,谁都不可能只胜不败。他依旧为姜非楠骄傲,但也清楚地明白,对方并不高兴。 说起来有些自负,但姜非楠确实不会满足于榜眼的身份,他追求的从来都是第一。 越浮玉同样知道这点,姜非楠心有抱负,当然不愿屈居人下。更何况在殿试前,两人还说了那样一番对话。当时,越浮玉是真的相信对方能考上状元,但现在看,会不会反而造成压力? 难得有些烦躁,越浮玉指节叩上桌面,不再想已经发生的问题,而是将目光移到下方的人群,她眸色渐深,“姜非楠会想通的,倒是该想想,现在怎么办。” 越浮玉自己利用舆论,因此格外敏锐,当然能意识到,今天的情况不对劲。 进士三人,偏偏寒门出身的姜非楠无人问津,哪怕有人提起,也是在唱衰寒门,显然有人故意为之。甚至都不用猜幕后之人,定是冯太傅。 但不得不承认,冯太傅这一手实在巧妙。 借她生辰宴压寒门的势,又办鹿鸣宴彰显世家实力,最后用状元的名声将舆论推到顶峰。 如今学子百姓下意识服从世家,千秋子又如何能变法成功? “还是小瞧世家了,”越浮玉偏头看向楼下,游街的状元恰好走到千金楼,茫茫人群中,她与姜非楠四目相对,对方冲她笑了笑,可笑容并无太多高兴。 越浮玉顿住,也就没注意到,有一家马车鬼鬼祟祟匆匆驶过旁边的暗巷,驶向太傅府。车帘有一瞬间飘起,露出一张熟悉的讨厌面孔。 …… 状元游街的兴奋劲萦绕在京城,许久没有散去,同样,世家不可战胜的舆论也在京中各地悄悄发酵。 越浮玉不是没经历过舆论战,但对方占据天时地利人和,就连她一时也没有太多办法,而更奇怪的是,无论是父皇、千秋子、越辞楼,仿佛一时都沉寂下来,就连前几日还在写信的沈不随都失去联络。 在京城多年,越浮玉少有现在的情况,她好不容易闲下来,别人却不知道都在忙什么,甚至今早给越惜虞送去拜帖,对方都说暂时有事,今天不方便见面。 和平常一样走到千金楼,却被告知姜非楠和舅舅一起出去了,越浮玉彻底不知道做什么,她甚至思考,要不要应下冯太傅的帖子,去太傅府转一圈。 想起最近春风得意的冯太傅,越浮玉嗤笑一声。 昨天冯太傅的徒弟高中状元,他没说什么,可不到傍晚,太傅府就传出消息,太傅的弟子陈令今日回京,偶然获得一副画圣的真迹,愿请大家共赏。 因为公主府距离太傅府很近,白樱一大早便不太高兴地告诉她,“公主,您也被吵醒了?今天天还没亮,就有马车不断从咱们门前经过,去那个什么太傅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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