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不会吧,永照公主每年义诊施粥,真真是个善人,怎么会是灾星呢。” “怎么不会,前几天潍县地龙翻身,也是她害的。” “我也觉得是真的,每年义诊啊,就是压她的晦气呢。” “大申真是让她害了!这样的人就该砍头!” “嘘——那可是公主。” “反正我也要死了,怕什么!” 一声声诅咒,粗俗又恶毒,远远听着都觉得恶意扑面而来,虽然知道谁在背后推动,可管坊还是觉得恐惧。若是那件事暴露,这些咒骂发生在他身上—— 不知是不是想到一处,孔疏的脸色也变了几变,最终他深深看了白旭一眼,拽下腰间玉佩扔给对方,眼神阴鸷寒冷,“十万两银子,我自己出了。但这是最后一次,若你和任何人再提此事,我孔家拼死也不会饶你。” “好说好说,绝对没有下次,孔兄知道,我的嘴最严了,”白旭接过玉佩,脸上瞬间挂上笑,他将玉佩捏在两指间,声音压得很低, “我从未在会试前一天,见过孔兄管兄。” …… 白旭的背影很快消失不见,房间内的压抑却始终挥散不去。 管坊面孔有些苍白,“疏哥……”当初做那件事的时候,也是脑子一热,却忘了白旭像条鬣狗,粘上就扯不到。 管坊还在惴惴的时候,一直没说话的孔疏突兀开口,“这个人留不得。” 这一天三番四次受到惊吓,管坊都有些麻木,却在听到这句话后,猛地转身,“疏哥!” 虽然从小一起长大,但仔细算来,管坊只是孔疏的跟班,他父亲也在刑部,却比孔疏的父亲低两级。家世不算差,但在勋贵遍地的京城根本排不上号,凭借和孔家交好,才在圈子有一席之地。 小门小户家的孩子,根本没经历过这种事,当即脸就白了,孔疏却没看他,只是声音愈发阴寒,“科举舞弊,是砍头的大罪。” 他盯着白旭离开的背影,面无表情,眼神却像在看死物,“而秘密只在死人手里才安全。” 在闷热的夏天里,管坊浑身冰凉。 * 与此同时,一模一样的对话,出现在公主府里。 “他们留不得。” 越辞楼闭目躺在树荫下,听完下属汇报,轻嗤一声。一阵脚步声从身后传来,片刻后,太子闭着眼按住皇姐作乱的手,头也不抬道,“怎么起来了?母后让你多休息。” 坠崖的后遗症已经好了,但郑沈弦不讲武德,把她偷跑到寺庙的事情告诉了皇后。郑晓晓相当生气,派一队精兵围了公主府,还把越辞楼塞过来监督她。 “你没睁眼怎么知道是我?” 越浮玉挑眉疑惑,她被关在府里养了一个月,这会儿身体大好,又被夏日的暖阳熏着,艳色浮动,像彻底绽开的玫瑰,她躺在另一张躺椅上,等人走了才漫不经心开口,“你说谁留不得?” 太子殿下转头,越浮玉依旧散漫慵懒,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但他不认为皇姐什么都不知道。 公主府围困近一个月,开始因为皇后娘娘,后面则为保护。 保护越浮玉免受流言之苦,甚至保护公主府免遭暴.乱。 牝鸡司晨、天降灾难的流言,在一个月内迅速涌遍大申。 京城封禁,四方围墙高不可攀,偏偏挡不住不怀好意的笔,也挡不住被带节奏的民。幕后之人的书信一篇篇从京城流到八方,又换成一封封讨伐檄文来到皇城。 如今的问题,早已不是要不要建女塾,而是迅速演变成皇权与贵族、新党与旧派之争。 越辞楼不怕变革,他只是恨,天下书生千万,皇亲贵族上千,为何最后遭受口诛笔伐之人,偏偏是他的皇姐。 这就是太傅所谓的读书人么?刚愎自用恃强凌弱。若朝臣都是这般,大申不如亡国。 他吐出一口郁气,“谁不怀好意,谁借机敛财,谁尸位素餐,谁道德败坏,都该死。” 越浮玉:“?”弟弟突然黑化? 纵观历史,许许多多王朝帝国的溃败都源自内部,党争亡国的例子更是数不胜数,越浮玉不得不担心,但看太子殿下状态,虽然疑似黑化,但行为举止没有半分焦躁忧虑,可见信心满满,完全不把眼下的情况当问题。 知道大家瞒着她,不想让她担心,但越浮玉实在好奇,“流言难辩,你们究竟准备怎么反击?” 越辞楼顿了顿,古怪地看她一眼,好像要说什么,最后又没说,只道,“皇姐马上就知道了。” * 外城大门,一道黑色挺拔的身影站在队伍中,衣角尘埃不损半分凌厉,检查身份的士兵认出他的身份,惊呼道,“蕴空法师?!” 蕴空仰头,沉墨的双眸染上一点点温度,“是,贫僧……我回来了。”
第91章 早朝 白旭被人打了。 回家的路上, 他被三个喝醉的小混混围殴,公主府护卫听到呼救声,及时出现救他一命, 但三个小混混跑得太快, 没能抓住。 当天夜里, 白旭躺在血迹斑斑的床上,四肢被小厮按住, 一阵阵惨叫, “啊——” 太医收回银针, 擦干满头汗水,“回公主, 驸马的手脚已经接上,只是伤势严重, 病愈后,也难以恢复到十成十。” 越惜虞坐在屋子另一端, 帕子沾过泛红眼角,哽咽道, “能保住一条命就好,太医不必自责。” 许是夜里昏暗,或者汗水浸到眼睛里,视野有些模糊。太医怎么看, 都觉得公主眼角没有一滴里,擦泪的动作也更像捂住口鼻。 来不及细看,小厮已经接过他的药箱,“药已经熬好了, 请太医移步,检查是否有问题。” 太医连忙点头, 随小厮走到后院。房门关上后,宁暖立马拉上帘子,隔开驸马惨叫的画面,嫌弃道,“真是苍天有眼,竟然有侠士替天行道,帮忙收拾这种烂人。若是让我遇见,非要好好感谢三位恩人。就是可惜,怎么没下手狠一点,竟然给他留了一条命。” 宁温、宁暖正是生病的船女,越浮玉救了二人后,把她们送到越惜虞府内,希望三人互相照应。实际效果比她想象中更好,宁温宁暖来到公主府,不仅帮越惜虞重拾自尊,两个女孩也一扫伤痛,愈发自信活泼。 宁温打开窗子,夏夜凉风很快冲淡血腥气,“留一条命才好,直接打死虽然省下咱们不少麻烦,但他终究占着驸马的名声,咱们公主干干净净,可不能和烂人牵扯一辈子,断干净才好。” 和几个月前一样,宁温依旧笑容柔柔,如果谈话内容不是希望白旭别死,原因是公主还没与他和离。 宁暖:“对对对,公主还没和离,他得多活两天!” 至于白旭手脚都断了,现在生不如死,与她有什么关系呢? 越惜虞摸摸宁暖的长发,温和笑笑,眼底却满含忧虑。 她瞥见白旭的名单,确定对方和科举舞弊有关,只差关键证据,现在驸马重伤,倒是方便她的行动,只是……对方这次受伤,真的这么简单么? * 驸马被殴打重伤,这个消息不大也绝对不小,但如今京城波谲云诡、暗流涌动,竟然没掀起半点波澜。 冯太傅府里,灯火交映。 宅子主人春风得意,下人们也喜气洋洋,与外城的仓惶焦虑截然不同,丝毫不受疫病的影响。 书房里,陈级带着弟弟陈令,给太傅磕头请罪。 陈级一手拽着弟弟,头磕在地上,声泪俱下,“老师,您知道的,阿令是个老实孩子,一直最听您的话。这次也是心急,想给您分忧,没想到好心办了坏事,造成这种情况。” 陈级四十有余,是冯太傅第一个弟子,如今的翰林院侍讲。 官位不高,但直接与内阁有关,是太傅心腹弟子。陈令是家中幺儿,与陈级相差十多岁,聪明但不上进,弱冠后也拜了太傅为师,没想到第一次外出办事,就搞出这么大的幺蛾子。 陈令被哥哥按着,丝毫不见潍县时的嚣张,规矩认错,“老师,弟子也是无心之举。千秋子离开京城后,一直对您怀恨在心,这次在潍县,他又谎骗公主,干预政事引发疫病。弟子听闻此事,愤恨不易,欲把人证物证带回京城,请您定夺。原本是好意,没想到掌管不力,让病人逃了,还好没传染给老师,否则学生真是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两人跪在地上痛哭流涕,额头都磕红了。许久,冯太傅才半阖上眼,眼角皱纹加深,遮住精明狠辣的双眼。他捧起茶杯,慢条斯理开口,“罢了罢了,阿令也是好心,为师饶你一次,下不为例。但京城百姓可怜,去祠堂跪一夜,诵经赎罪。跪完之后,去翰林院,跟你哥做事,多长长见识。” “谢谢师父,谢谢师父,弟子这就去祠堂。”陈令瞬间笑开,擦干眼泪,连滚带爬跑去祠堂罚跪。 陈级道谢后,也连忙起身,给师父添茶,“让师父费心了。” 冯太傅放下茶杯,阖眼道,“陈令年纪小,做事难免有疏漏,你记得扫尾。” “是。”陈级一直绷着表情,听到这句话,终于放下心。太傅这样说,就是愿意兜底,出事也能帮忙遮掩。 房间打开的瞬间,烛火晃动,两人影子映在地上,像扭曲的鬼怪。崔商惴惴不安站在不远处,心头阵阵寒意。 他真的怕了。 在潍县,他仗着自己是地头蛇,又听说永照公主和佛子脾气好,在陈生的撺掇下,才斗胆提出三个条件。 那时,他以为皇亲国戚不过如此,来到京城,才发现一切都不一样。 陈生,不,对方的真名是陈令。 现在想来,陈令和陈级两兄弟,早知道京城会发生什么。千秋子只要回京,必定提出变法,陈令只要趁机引发疫病,再继续制造流言,就能彻底阻止千秋子。 千秋子是冯太傅的政敌,两兄弟算计好,用这事讨好冯太傅。 崔商不算聪明,但他走镖几十年,无数次做过类似的事。 派人假扮山匪,再传出有山匪的消息,商户们便开始恐惧,不得不求助于镖局,大把银子自然到他手里。 走南闯北数年,崔商手里不知几条命,自认为是心狠手辣之辈,可来到京城,他亲眼看见陈令把疫水倒进村口的水井中,这个文质彬彬的书生,竟然用一城百姓的命做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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