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楼雅间里,许别时淡淡收回目光,他身边的同僚抱怨道,“这一届考生太差了,老师也不知怎么想的,让我们来接触一下这些人,会试还没出结果,他们考没考上都不知道,有什么可看的?” 同僚又喝口茶,好不容易休沐,却大清早就来坐硬板凳,虽然千金楼的茶水点心都不错,但任谁在一个地方坐一整天,都不高兴。 他扭了扭快坐硬的屁股,余光瞥见许少傅,不到而立之年便已入内阁,语气三分羡慕三分感慨,“老师莫不是还想收一个你这样的徒弟,怕是难啊,谁比得上许兄。” 许别时微微一笑,给对方倒一杯茶,不骄不躁开口,“师兄谬赞,大家都是大申官员,何来比得上比不上。” 内阁少傅亲手给自己倒茶,同僚心里微妙的嫉妒很快消散,目光很快又转向楼下的考生,只是嘴上还有些不满,“殿试还没开始,有心之人早已回去温书,现在闹地欢的,多半考不上,真不懂老师怎么想的。” 耳边嘟嘟囔囔的声音不停,许别时微不可查闪过一丝厌烦,垂眸不语。 其实往年都会这样,会试结束后,很多大儒会以收徒为名、趁机抛出橄榄枝,只是稍微交好,算不上结党营私,皇帝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今年不同,如今正是党派相争的重要时刻,每一位在朝官员都举足轻重,冯太傅不急,但也不愿好苗子被别家摘走,让他们提前来看看。但同僚说得也没错,现在不温书反而闹事的,又能有几个好苗子。 况且……许别时偏头,眸光落在上楼的姜非楠与郑沈弦身上。 最好的那位,如今已经被带走了,就是不知,郑沈弦身后是谁?天子,还是……公主? * 看了一出不太精彩但也算有意思的闹剧,越浮玉一口饮尽杯中酒,准备离开。 自从白樱传出她不爱出门的消息,家里人莫名开始担心她。 虽然她几次解释,是白樱误会了,但竟然没人相信!他们甚至开始轮流带她出去玩,前日是舅舅带她去寺庙祈福,今天是越辞楼带她来千金楼喝酒。 越浮玉有些感动,然而…… 她看着桌上空荡荡的酒坛,她自己倒了一杯,付长盈倒了一杯,剩下的被谁喝光一目了然。 越浮玉缓缓挑眉,盯着对方不语。 被姐姐死亡凝视,越辞楼摸摸鼻子,装作很忙的样子,“咳,舅舅和那位考生怎么回事?” 越浮玉:“……”所以根本不是关心她,而是拿她作掩护吧!话说这小兔崽子什么时候开始喝酒的! 她轻哼一声,到底没拆穿对方,当然也没说郑沈弦的事,吩咐小厮送喝醉的付长盈回去,自己则和越辞楼从后门离开。 千金楼有后门不是秘密,但也没有很多人知道,所以在门口看见人时,越浮玉还有些惊讶,等看清是谁之后,就更惊讶了。 许别时站在门口,似乎再和门外的人说话,越浮玉迟疑一秒,又想到似乎没有避开对方的理由,提着裙摆向大门走去。 许久没回京,她今天特意梳洗打扮过,红裙银钗,恰逢院子里茉莉花开,她摇曳穿过白色花丛,妩媚得如花中仙子。 大门在左前方,又有许别时挡在门口,越浮玉一直没看见对面是谁,但也没多想,以为是同僚之类的,所以当她真的走到对方面前时,难免没隐藏好自己惊讶的表情。 许别时和蕴空,一个站在门里,一个站在门外,黑色僧袍与白色长衫相对而立,泾渭分明地宛如天地。 来到京城以后,不是故意但莫名就听完公主情史的付长盈,只剩一半的酒劲彻底醒了,毕竟喝了酒,脑袋转不过来,平时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流出显而易见的震惊、慌乱、左右为难,唰地转向公主。 越辞楼原本只是扶着姐姐,在看见付长盈的表情后,疑惑的目光在门口两人身上游移片刻,然后缓缓眯起了眼,同样看向姐姐。 越浮玉:“……” 所有人目光集中在身上,她反而成了最淡定的那个,漫不经心整理好裙摆,红唇微张,刚要开口说句什么,忽然被天空一阵声音吸引了注意力。 不高的天上,白色信鸽唰啦唰啦飞过,在越浮玉头顶盘旋两圈,最后落在她肩膀,鸽子毛滑滑的,越浮玉下意识伸手摸摸羽毛,很快发现,所有人目光都落在……信鸽后腿上。 一根红色丝带,大咧咧绑在鸽子腿上,显然没什么用,但京城中谁有这个习惯,许多人都听过。 沈家公子沈不随。 许别时、沈不随、蕴空…… 越辞楼顿了顿,忽然挑眉开口,“三足鼎立,逐鹿中原?”
第85章 无心 越辞楼被踢出大门。 真的是踢, 他一点防备都没有,瞬间就被踹出门外,趴在地上的时候还是蒙的, 不明白怎么倒在这里。 有小厮听到声音, 从屋子里探出头, 看看发生什么事,目光刚瞥到公主, 嗖一下缩回脑袋, 不到片刻, 连窗户都关上了。 自家弟弟、自家员工……越浮玉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好多次杀人犯法, 却还是没忍住,瞪了蕴空一眼。 你们白云寺行不行呐, 舅舅不是给她求了转运符,为什么今天还这么倒霉?难道因为舅舅只是顺便求的, 所以效果也比较随便? 蕴空无缘无故受了一个白眼,却没有半分生气, 薄唇微不可查勾了一下,清冷深黑的眉眼映出笑意,谁都没注意到,唯有许别时看见了, 脸色沉了沉。 在心底把舅舅越辞楼和白云寺都骂了一遍,越浮玉终于消气,但也没什么心情开口,对着两人点点头, 与他们擦肩而过,一手拎着鸽子一手拎起弟弟离开。 付长盈扶着小厮, 飞快跟在两人身后,一溜烟爬上马车。 千秋子师父说的果然没错,京城暗流涌动,太过危险,不如回潍县。 车夫甩起缰绳,很快架着马车离开,辘辘的车轮声很快驶出巷子,蕴空和许别时略一行礼,示意对方先走。 佛子笔直地站在门口,眉目锋利,一袭黑色僧袍清冷孤傲,明明做出让路的姿势,气质却不显半分卑微,反而清冷出尘高高在上。 也许因为坐了一早上却没有半分收获、也许因为刚才那一眼、也许因为他突然意识到的事……许别时忽然涌起一股恶念,他嗤笑开口,“皇室中人,果真无心。” 蕴空抬眸,深黑的眉眼落在对方身上。 数年在官场修炼的伪装消失殆尽,温文尔雅的面具消失不见,许别时向前一步,站在蕴空面前,神情讥诮,像是自嘲,又像是嘲讽对方,“她从没选过任何人,不是么?从前没选我,现在没选你。” 许别时也不知为什么忽然开口,可能今天的一切让他想起往事,又可能是见到与他命运相同的佛子,忍不住感到同病相怜,可无论他说什么,佛子都没开口。 佛子淡漠的表情一如既往,许别时忽然觉得没意思,也许蕴空和越浮玉一样没有心,就在他准备离开时,蕴空蓦地开口,他沉眸,“选过。” 佛子的声音很淡,在这样闷热的早上,显出一股难言的寂寥,“她曾坚定地选过我们每一个,而不幸的是,我们从未选她。” * 越浮玉并不知道,她走后两人还发生了这样一段对话,她拎着越辞楼上马车,然后狠狠揍了对方一顿。 外人别说打太子殿下,眼神不敬都会被治罪,但被姐姐打,越辞楼只能忍着,不仅要忍、还要主动凑上前,他把右脸凑到姐姐面前,讨好认错,“阿姐,我错了,你别生气。真的是随口说的,没有其他意思。” 越浮玉是真的生气,不是开玩笑,刚才打也是真打,只是不会打脸。 两指扣住越辞楼的下巴,她的眼神很沉很严肃,“逐鹿中原?”哪怕不是她,哪怕是任何别的女子,越浮玉也决不允许越辞楼说出这种话,用轻挑傲慢的态度对待女子,仿佛她们只是男人的战利品,没有半分尊重。 其实一开口,心里就后悔了,只怪那坛酒,让他反应迟钝。 越辞楼认真解释,“当时太惊讶了嘛,看见他们三个同时出现,大脑顺着‘三’思考,突然就冒出这两个词,顺口就说出来了,当时没过脑,如果我想一下,肯定不会把这种词用在阿姐身上。” 偷偷瞥皇姐的表情,发现对方脸色稍缓,似乎接受了这个解释,越辞楼讨好笑笑,挤挤挨挨蹭到皇姐身边,小声道,“真的只是太惊讶,一时没反应过来。” 毕竟是蕴空啊!无欲无求的佛子啊!他皇姐究竟怎么做到的!而且——越辞楼思绪飘忽了一瞬间,比起皇姐选佛子、姑母选东厂督主,他母后选择和父皇在一起,真是莫名有些普通且寻常了。 知道弟弟没那么想,越浮玉脸色缓和,拍拍对方刚才被踹过的小腿,示意去检查伤口,不轻不重教训,“以后别喝酒。” 还不到一坛酒,就开始说胡话,不如不喝。 “肯定不喝了,” 越辞楼也很后悔,再不敢喝多在姐姐面前胡说,他卷起裤腿,胡乱抹一层药,到底没忍住,“那佛子?” “……没在一起,也分了,所以什么好说的。”面对亲人,越浮玉没遮掩,但也没说的太仔细,如她所说,毕竟结束了,没必要再去回忆。 越浮玉不想说,越辞楼便不问,可他还有一点疑惑,看刚才佛子的眼神,似乎……不是结束的意思。 究竟怎么回事?皇姐这次重病,和对方有关么?越辞楼不动声色将目光移到付长盈身上,看对方刚才的表情,肯定知道些什么。 离开越浮玉,越辞楼眼中的温和依赖全都消失不见,锐利又精明,付长盈与对方的视线对上,怔愣瞬间,又平静点头,两个同样年轻的少年很快达成一场无声的交易。 没注意到那么多,越浮玉已经转移思绪,小心翼翼拆开鸽子腿上的纸条。 因为重病,她是被昏迷着带回京城的,又过了好几天才醒,早就不知道潍县之事进行到哪一步。 她之前想用计解决崔商,结果岭南山匪真的出现了,只是遇见山匪的却是她自己,只能说阴差阳错。 付长盈是所有人中最关心潍县的,主动凑过来,“监军说了什么?崔商还在潍县么?” 越辞楼也听过潍县之事,还知道父皇早就做好准备对付崔商,毕竟他们越家人最护短,可问题来了,皇姐已经回京近十日,按照之前的说法,崔商恨不得早些进京,把公主手谕落实,现在为何忽然没了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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