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不随的来信给出一部分答案,越浮玉快速读完,惊讶道,“崔商病了?” 信中说,山路打通后,因为越浮玉坠崖,沈不随只能派兵下山寻她,等找到公主,已经是第二天的事。随后越浮玉发烧返京,沈不随才想起两人之前商议的事情,他担心崔商跑了,立马派人探查,好在得到消息,崔商一直没离开崔府。 之前借刀杀人的计谋肯定不能再用,沈不随一时想不出其他办法,只好下令先监视崔府,再等越浮玉的消息,结果公主都醒了,崔府却一直没动静。 沈不随担心有诈,派人夜探崔府,发现主院确实有人,但是来往的大夫很多,还有药味,他只能推断,崔商始终不出现,是病了的缘故。 因为崔家过去是镖局,所以探查消息很难,他也会再派人进崔府,看能否接近主院,亲眼见到崔商。 翻到落款,是昨天的信,越浮玉拄着下巴,把信传给两人,“你们怎么看?” 付长盈接过信,认认真真读起来,越辞楼却摇头,五指扣在桌上,有规律地在桌面敲击,“一定有问题,只是目前不知道问题在哪。” “我也这样想,”越浮玉道,“崔商走镖出身,也没听说身体出什么问题,怎么会突然生病?而且以他的贪婪,哪怕只剩最后一口气,也要把本宫手谕落实。” 只要把她的手谕交给沈不随,等沈不随送回京城,便能加官进爵,成为莱州的土地主,崔商怎么可能错过这个机会,现在他迟迟不出现,一定是出现了问题。 同样的老师,教出同样的弟子,越辞楼和姐姐的思路一脉相承,“崔商汲汲营营,无非为了利益。过去如此,现在肯定也是。也许他察觉到问题,怕了,不敢再拿出手谕,只好装病;又或者……他这样做,能得到更大的利益。那我们只要思考,谁能给他更大的利益。” 这个答案几乎不用思考,特别是在这种关键时刻,可付长盈皱眉,“二位殿下说世家?但可能么?公主还未离开潍县时,崔商便闭门不出,那时候可没这么热闹。” 越辞楼笑了,笑容厌倦又轻蔑,“你以为世家与皇权的斗争,是千秋子归来后才开始么?我们之间的斗争,从未有片刻停歇。” 作为千秋子的徒弟,付长盈从来不笨,只是初来乍到,没这么快进入状态。听到越辞楼的话,很快反应过来,“那最有可能之人是谁?” 越辞楼看了对方一眼,眼神比较复杂,里面包含的意义太多,敏锐如付长盈,都没能弄明白,但也只有一眼,越辞楼很快给他讲起京城的势力。 “冯陈郑卫,冯家是太傅本家……” 现在没有任何信息,推断不出来什么,只能等沈不随再传来消息,或者崔商有动作,越浮玉没有听两人的话,她只是皱着眉沉思。 药…… 她总觉得哪里古怪,却又猜不出来。 * 这份纠结一直持续到第二天,没有继续下去的原因,是郑沈弦又来找她了。 对于时不时出现在家门口的舅舅,越浮玉已经彻底麻木,她连衣服都没换,随手拿件外衫,披头散发出门,简直想给对方跪下,“舅,亲舅,您又想怎样?明天就出榜了,真没必要再去寺庙祈福了。”而且,那符也不管用啊。 郑沈弦睨她一眼,那眼神很难形容,总之越浮玉想揍人,他道,“今天不去祈福,去看榜。” 用毛巾擦过脸,越浮玉总算清醒点了,她挑眉,“你终于肯去找父皇了。” 会试的成绩早就出来,杏榜也写好,东西全在礼部。当然理论上,他们不允许接触此事,但申帝一定看过名单,他们可以不走礼部的路线,而是让申帝偷偷透露一点消息。 当着皇帝的面办坏事,应该就不算欺君了吧。 正好有些日子没进宫,越浮玉已经想好怎么和父皇撒娇,还要从私库里顺出几件宝贝,她做好一切准备,唯一没想到,郑沈弦的脑回路是真的不一样。 他皱眉,“事情只要发生,哪怕做得再隐蔽,也会被人发现。如此行事,对姜兄仕途不好,必被言官攻讦。” 越浮玉微怔,她知道舅舅很在乎这个新朋友,甚至愿意破例去求佛,但她没想到,身为不愿动脑的武官,舅舅会想这么多。 而这种面面俱到的保护,让她熟悉又动容,越浮玉轻了声音,仿佛怕惊扰记忆中那道影子,“那你看什么榜?” 郑沈弦:“明日肯定人多,提前去占位置,就能第一时间看到排名。” ……真有人会为朋友做到这种程度么? 越浮玉有些猜测,但没有深想,就想她也没有多想,自己为什么愿意和郑沈弦一起等。 长安左门,烈日高悬。 尽管打着扇,纤细指尖还是透出一层薄汗,越浮玉躲在阴凉下,与面无表情的郑沈弦四目相对,“舅舅,咱们来的是不是早了点?” 很多人都会提前等榜,富贵人家派小厮来,穷苦人家也会找一二朋友,可提前整整一天就来排队的人,还真是没有。 越浮玉盯着空无一人的街道,第十次思索,好好的公主府不呆,她为什么跑到这? 守门的护卫自然认识郑将军与永照公主,虽然不敢明目张胆盯着,但目光时不时就要扫过来一次。 顶着很多人古怪的目光,郑沈弦也只是摇头,“不早。” 越浮玉虽说答应和舅舅一起来,却没想过真在这里等一天,她只是想陪郑沈弦一会儿,因为她忽然意识到,等待是一件很温柔很快乐的事情。 她过去一直太急了,急着剿匪、急着寻人、急着忙碌,现在回首,才发现连告别也是急匆匆的。 回京以后,她终于有机会慢下来,于是越浮玉拎起裙子,走到郑沈弦身边,火红的裙摆像荒原之上的一朵花,她勾唇,“好,本宫陪舅舅一起等。” 太阳西移又东升,周围的人也越来越多,人声鼎沸,越浮玉仿佛也被这种期待感染。 她没有站在最前面,毕竟她又不用看榜,平白占一个位置,她只是远远落在人群后面。 第二天天亮的那一刻,手持杏榜的官员出现。金色的皇榜张开,位于榜首的三个字瞬间露出来,凭郑沈弦的视力,其实第一眼就能看到,但他还是确认了三四次,然后扬起笑转身。 拥挤人流中,郑沈弦逆行离开,越浮玉眼尖地看见远处刚来的姜非楠,郑沈弦自然也看见她,他大步向对方走去,走着走着甚至跑起来,流星一般飞奔到姜非楠身边,很用力地拥抱住对方。 长安门前到处都是拥抱或者哭笑的人群,两人并不突兀,朝阳从道路的尽头升起,为这场盛大的欢喜洒上一片金色晨光。 高中的考生大笑着从身边跑过,笑声中,越浮玉仿佛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胸口涌出,修补好她自回京以来便破碎的心脏。 胸口愈来愈烫,越浮玉退出人群,眼尾不知不觉红了,心中却是雀跃的。 她忽然意识到,为什么每天都有家里人特意陪自己,哪怕她反复强调自己没有事,原来是因为,她的悲伤如此明显,连掩饰都做不到。 而此刻治愈,也同样明显。 越浮玉忽然就想见见父皇母后,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们,她一刻也不愿意等,学着郑沈弦的样子,拎起裙摆跑向承安门,然后猛地停下脚步。 皇宫门口,蕴空合门转身,与她四目相对。
第86章 信封 开武二十年五月十四, 会试出榜,会元乃思明府姜非楠。 姜非楠三个字,以迅雷之势扫过京中各处, 连朝中都有所耳闻。 会元并不新奇, 毕竟只是会试第一名, 在状元遍地走的京城,实在不算出奇, 但姜非楠出名有两个原因。 第一, 今年贡士三百五十人。前十名中的九位, 都出自国子监,全是公卿大夫之子弟。第二名甚至是冯太傅的亲传弟子, 早有贤明,很多人心中的状元之选, 却被不知哪个穷乡僻壤来的姜非楠压住一头,震惊许多人。 第二, 姜非楠与郑沈弦在榜前拥抱一幕,被众人传出去, 流言真真假假,大意是郑沈弦与姜非楠一见如故,结拜为异性兄弟,而且……有意让越浮玉与之结亲。 谣言传进公主府时, 越浮玉正在沐浴。 白樱将新做的礼服放在旁边,浴桶里洒满花瓣,又磨磨蹭蹭收拾脱下来的衣服,明明没事, 却硬是营造出忙碌的样子,第三次把叠好的衣服抖开又叠好后, 她没忍住询问,“公主,您和姜会元?” 越浮玉:“……” 她懒散睁开眼,长睫上的水珠滴落,顺着纤细的肩头没入一片雪白。浴桶里雾气缭绕,熏得人嗓音微哑,带着勾人的媚意,“别告诉本宫,你没看出舅舅的意思,外人乱猜也就罢了,你跟着起什么哄。” 郑沈弦最近行为之反常,远在皇宫的皇后都略知一二,私下和她调侃,真是老房子着火,一发不可收拾。 只有郑沈弦本人还蒙在鼓里,坚信他和姜非楠是兄弟情义,打定主意在殿试后,带姜非楠回西北边塞当他的军师,二人其利断金,将大申版图再扩一圈。 申帝听到对方的豪言壮志后,艰难勉励了两句。 身为皇帝,当然为朝中有这样一员大将而高兴,但申帝很难不想起,当年追郑皇后时的种种困难,他对郑皇后表白,郑皇后说你不要妄想我爹的兵权。 兄妹如出一辙,导致申帝还没见过姜非楠,就对这位会元产生一种同病相怜之感。 白樱撸起袖子给公主捶肩,笑着开口,“奴婢和外边的人一样,都是普通人,所以不知道国舅爷的想法,但熟悉公主的想法。” 越浮玉略一抬眼,明白对方的暗示。 三年前,越浮玉对进京赶考的许别时一见钟情,郎才女貌羡煞众人,所有人都以为皇帝会给二人赐婚,可转眼两人便分开,越浮玉和沈不随在一起,许别时拜冯太傅为师,三年里屡获奇功,破例进入内阁,虽然无实权,却也称得上皇帝近臣。 三年后,又出现一个姜非楠,越浮玉还出现在杏榜前,众人难免浮想联翩,他们当然不会猜测两个男人有什么,所以有关她的传闻才甚嚣尘上。 白樱委婉补充,“太后娘娘都派人过来询问了。” 太后常年礼佛,她老人家都来询问,可见谣言真的很广。 越浮玉从浴桶出来,纤细小腿坠下一片晶莹水珠,划过细瘦脚踝,落入浅色砖石,在地上溅起一朵朵水花,她漫不经心开口,“既然是外头谣传,也没有特意澄清的必要,过几日生辰宴上,顺便解释一下就好。反正有舅舅护着,打扰不到姜非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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