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能想,妨了一条命。 而她不欲前往,除了耳闻郑四姑娘素来骄横霸道,原还有另一桩事。 在更早前,郑盈素同裴湛是有婚约的。 六年前,前邺嘉和二十四年,从河东而来年仅十六岁的少年郎,高中状元。且是前邺百年间头一位文武双状元。 金花乌纱帽,玉鞍红鬃马,从曲江宴游湖,到朱雀街游街。寒门骄子,一下成了长安高门无数贵女的春闺梦郎。 这年才至豆蔻年华的郑四姑娘便是其中之一,郑家亦是头一个奏到君前,请求赐婚的。 彼时国库空虚,大把的银子都搭给了温孤仪筹备战事,十中七八用以边地武器革新,囤积粮草;剩下两三成交给太子以做后续存储。 连着天子内帑都不甚丰厚。 嘉和帝早早盯上了郑氏的私库,当下自然便应了。 未曾想,不过半载,裴湛父亲去世,裴湛守孝三年,不得婚娶。这郑四姑娘初时不觉什么,后边便愈发没有耐性。直到裴湛三年守孝结束,又意外受伤濒临死亡,郑盈素遂立马取消了婚约。 如此,方有了后面卢澜和裴湛的亲事。 卢七姑娘当年亦是一见倾心,奈何慢了一步。如今并不觉冲喜之憾,只觉上苍怜她,意外之喜。 尤其是裴湛挺了过去,伤愈入???仕。 玉郎清贵,风姿迢迢。 前朝最后的传奇,新朝依旧风光的新贵。 郑盈素便再起心思,加之闻言裴湛有退婚之意,遂寻了机会在沁园湖畔,劝卢澜放手不成后,只当是她纠缠至此,不由怒意横生。 一把将人推入湖中。 郑四姑娘瞬间的惊吓后,眼见四下无人,竟也没有呼救,只匆忙离去。 却不想,被听雨轩三楼聊赖远眺的新帝看了个清楚。 卢澜是他亲自救的,郑盈素是他亲口下令关押的。 这厢王蕴论起此事,是为郑四姑娘说情来的。 原是郑盈素至今被关在沁园的陋室中,由禁军看管着。 若是将人交给了大理寺哪怕是刑部,纵是伤的是卢家女,于宣平侯府郑家而言也不是难事,总能将人捞出来。 按理,侯府对国公府,不该如此盛气凌人,论爵位上便是降了一等。但是这卢氏辅国公府近三代以来,便一直礼让郑氏宣平侯府。 论起缘故,得从辅国公主长子卢煜身上说起。 当年卢煜同郑家嫡幼女郑敏定了亲,奈何卢煜看上一外邦女子,两人私奔离去。郑敏不信年少竹马能做出这等行径,遂偷出家门寻人。结果一去便再未归家,至今已有四十余年,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卢煜悔婚背诺在前,郑敏离家失踪在后。 为安抚郑氏,辅国公主亲自登门致歉,后又奏请皇兄隆华帝,将郑氏门楣从伯爵抬到了侯爵。 一个女儿一桩姻缘,换了阖族荣耀,郑氏便也再无多话。 只是卢氏百年世家,禀家风礼仪,之后便一直礼让郑氏。 这些祖上公开的秘闻,萧无忧自有耳闻。 但是,礼让归礼让,都至孙子辈了,先人的恩怨即便再深,总也该有个头,有个度。 这厢郑侯爷救女心切,多番御前求情,前日里温孤仪总算给了回应。 “陛下说了,郑四姑娘得罪的是你,如何处置皆由你说了算。”暖阁内,王氏瞧着卢澜脸色,顿了顿道,“是故昨个郑侯爷来府中拜访公爷。公爷的意思,左右姑娘大安了,得饶人处且饶人,你现在到底入了宫,做了天家的人,便与你说一声。” 萧无忧目光落在掌中那串鲜红欲滴的珊瑚玉莲花手钏上,是上次裴湛给她的那串,如今制成手钏,作了裴夫人认她为义女的赠礼,重新到了她手上。 “红珊瑚极为珍稀,这颗颗圆润,竟连虫眼、白芯等细小瑕疵都没有的,当属孤品。裴夫人这礼太重了。”萧无忧伸出一截纤细皓腕,将手钏戴上,“好看吗,夫人?” 她今日穿了一身浅黄银丝暗纹拽地长裙,三千青丝梳成一个齐整的灵蛇髻,却只配了一套缠金镂空的白玉簪,一双耳坠亦是简单的寸长米粒玉兰花。 整个就是卢七姑娘低调又寡淡的闺阁装扮。 如今腕上这一抹红色,是唯一的点缀。 王蕴鲜少同她坐地这般近过,亦不曾见过言笑如此爽利的卢七。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大半洒在她身上。 王蕴突然便觉得这个国公府的幺女一下明艳了几分,素裳朱串,又净又妍。 “好看。回礼已经备下送去,姑娘不必操心。”王蕴扫了一眼,回到方才的话题,“公爷让我同姑娘支会一声,明个便让郑侯爷回明了陛下,接回郑四姑娘,届时让她专门给你赔礼。” 萧无忧拨着手钏,疑惑道,“不是陛下说,交我处理吗?” “是这话。”王蕴道,“所以公爷让我告知姑娘。” 萧无忧反应过来,不由气笑了。 这不是来问该如何处理,而是来告知如何处理的。 “容我想一想吧。”萧无忧捻着珠串。 王氏蹙了蹙眉,环顾四下不由压声道,“姑娘要想什么,你阿耶且为你想妥当了。” “妥当?”萧无忧轻笑了声,“我不觉妥当。” “那姑娘的意思,是要追究到底了?”王蕴摇头,“姑娘如今无恙,又进了宫,也算因祸得福。与其费神去纠结无关痛痒的往事,不若将心思多放些——” 她拉过萧无忧的手,在她掌心写下一“天”字,方又道,“姑娘入宫七日,无名无号,据闻连天子面都未曾见过。” “再退一步讲。”王蕴笑了笑,“姑娘出身辅国公府,自当知晓祖上不成文的规定,卢氏一贯礼让郑氏,弄僵了怕是祖宗面上不好看。” 萧无忧理正披帛,没接话。 “我这话,亦是公爷之话。姑娘且好好想想。”王氏轻叹一声,“时辰不早,我且出宫去了。郑家女一事,便到此为止了。” 王氏看始终不应声的人,合眼道,“希望,下次臣妾再有幸入宫,姑娘已是一宫主位。而不是居于这公主殿宇。” 萧无忧抬眸,终于开口道,“劳夫人给公爷带句话,卢氏礼让郑氏,是祖上遗风。但先人旧怨已了,今朝子孙新仇却未报。” “陛下予我的恩典,我会好好思量。” 王蕴原本已经松下的一口气,又重新提起,只定定看了对方半晌。 “夫人好走!” “你——”王蕴压下怒意,福身离开。 暖树迎早莺,春泥护新燕。 长生殿前院杨柳依依,阳光倾泻。后院碧塘水暖,鸳鸯成双。 萧无忧推开窗,看周遭场景。 物是人非。 变的不只自己一个。 琅琊王家将王蕴当作女公子培养的,不该是这么个路数。 “姑娘!”宋嬷嬷捧了盏梨羹送来,语带哽咽,“公爷为了让您尽早得宠,竟是连害您的凶手都不过问了。” 方才暖阁中侍奉在侧的,就她和琳琅两个,自然将话听了个周全。 萧无忧接过梨羹,有些愣神。 卢家子,萧家卢姓的子孙,更不该如此。 “老奴说句僭越的,公爷这是贪心太甚。”嬷嬷道,“既望着您早日得宠,又要搏那宽仁容人的名声。却不想您活至今日,并非郑家女手下留情,乃是陛下救得及时。如此宽宥凶手,姨娘若泉下有知,不晓得会怎样心寒!” 萧无忧一时无话,纵是得人所救,卢七姑娘到底已是香消玉殒。因缘际会,自己占了她一副身子重活一遭,总得为她作回主。 只是眼下,王氏有一句话说得不错,她确实入宫七日都不曾见过温孤仪,且莫名被安排在这并非宫妃所居的寝殿。 不知温孤仪到底是何意思。 入宫前四日,他不曾来过也不曾召见过她。 第五日据守夜的宫人说,夜间他倒是来了,但在宫门前略站了站便走了。 昨个第六日,晨起内侍监来传,陛下过来用早膳。宫人手忙脚乱忙了一通,辰时末又传话不过来了。 萧无忧正愁时光蹉跎,只能被动接招应对,这厢王氏送来了现成的理由打破僵局。 于是,这日午膳后,她去了趟勤政殿,请求面圣。 十年时光流转,已是王朝更迭,君臣易位。 萧无忧殿前跪首,“臣女拜见陛下。” 温孤仪高坐龙椅,半晌道了声“免礼”。 “谢陛下。”萧无忧起身,直白道,“臣女从母家夫人处闻知,陛下许臣女处置郑氏女。不知可否现下就将她交给臣女?” 温孤仪的反应,比记忆中慢了许多。 萧无忧低眉等他回应,觉得时辰格外漫长。 很久之后,才听得一句,“你先回去。” 一下午没有旨意,日落月升又一夜。 直到翌日中午,内侍监来传话,道温孤仪恩准,三日后将郑氏女交由卢家七女。 内侍监不仅传了这话,还传了另一道旨意。 萧无忧跪接圣旨,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旨意说,“封卢氏为长公主,封号永安,赐居朱雀街兴道坊公主府。” 作者有话说: 即将上榜,看到大家也都在问,就说一下哈, 温孤仪主剧情,裴湛主感情,两人戏份差不多。 女鹅后期可能还有男三男四各种蓝颜幕僚;但cp是裴,且he。 其他就不剧透了,个人觉得上面两男人的线都挺好看的。
第10章 孤军 ◎那一点红,是唯一倚靠。(微修)◎ 朱雀街兴道坊上的公主府建于嘉和十七年,历时两年半,完成了庭院假山、回廊水榭、殿宇亭台的建造。 嘉和十九年秋,萧无忧十四岁,温孤仪二十六岁,两人一道来过一回公主府。确切地说,是萧无忧拉他来的。 那会,帝后已经开始给她物色驸马。历了两场百花宴,忍了数年温孤仪对她的回避,萧无忧确定自己动了情。 府中各处细节还不曾完善,一应器物也不曾入府,施工未竣的林荫道上鹅卵石还不曾收拾妥当。 萧无忧拢在广袖中的手十指搅动,掩在胸膛中的心咚咚直跳。 秋风拂落枯黄的竹叶,从小公主眼前划过。 正打腹稿的人一惊,足下踩上鹅卵石,一个踉跄跌倒,幸得身畔人护得及时。 “伤着没有?”温孤仪俯身捏她足腕,抬眸看丈地处就有石凳,正欲将人抱起去那查视。却蓦然停下了揽腰的手。 “殿下能走???吗?”他低声问。 萧无忧幼时学走路学得特别慢,四五岁了还经常平地打滑,一跌便哭个不止。温孤仪喜静,受不住她惊天东西的声响。所以但凡她跌倒,便箭步去扶。光扶也没用,小公主格外会撒娇。 “揉一揉,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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