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知:“你也从来没与我提过。” 这话他是不是刚才说过了,在收网前, 席姜对他颇有耐心,她道:“不只是你, 我与谁都没有提起过。” “关管事被罚还是刚打下四造时的事 ,后面有那么多机会,甚至在山涧中,你我相处数日,你也没有提起过。” 席姜这时才听出点话音,他在乎的好像不是她在西围设有暗哨一事,而是没有区别对待他,没有对他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席姜看着眼前的陈知,像是看到了以前的自己。 情之一字,若用错了人身上,真是害人且致命。 亮刃之前,他最好一直这样,席姜决定加把火,再接再励。 她走到陈知面前,主动拉起他的衣袖,轻晃了两下:“那你说我是来干什么的,就是来说与你听的。你还有什么想知道,我没想到要说的,你问就是,我定当掏心剖肺。” 陈知心头一颤,不知是被她晃的,还是因那句掏心剖肺。 他道:“以后,不许有事瞒着我,你想要干什么都要与我说,我都给得起。” 席姜面上笑心里道:不会的,她的需求永远不需要男人来满足,他们的所谓付出太昂贵,她才是给不起的那个。 但她嘴上却说着:“好啊,以后也要像今日议堂上一样帮我、认同我。” 陈知抬手摸了下席姜的头顶,眼神专注且温柔。 他不犯病的时候,席姜对他真的讨厌不起来。但,不讨厌也得死。 他们之间仇恨还未铸成,还只是些私心与欺骗。但,他还是得死。 席姜心里涌上凄凉,她告诉自己这样很好,比起悔恨死去的一方,她还是要这些虚无缥缈的惆怅吧。 席姜回握住陈知的手,她道:“我还真有一件事想做,想来想去,唯你是最合适的人选。” 在手被席姜握上的一刻,陈知的心跳不受控制的快了,他道:“你说。” “若是鲁迎愿与咱们合作,一起去攻打崔瀚,你可想过这场仗要如何打?”席姜一边说着,一边拉着陈知的手把他拉到书案前。 说到正事,两人都严肃了起来。陈知在她拿出的纸上画了简易图例,席姜看了,点了点头:“按理是该如此,可这里有个变数,只针对席家的变数。” 陈知指了指南郡的方向:“你是说这里?” 席姜:“南郡八部这个位置,因滦河变道,它离滦城比咱们还要近,若去支援会呈突围之势,我军中间受敌,恐这一仗损失太大。” 这个顾虑若是与父兄提起,他们肯定都会说,刘硕没有出兵支援崔瀚的理由,但凡他有一丝犹豫,就会失了时机,失了时机就更不会来白白送死。这个道理刘硕不会不知,他不会拿安稳隐居的南郡八部来冒险。 但陈知不是一般人,他关注南郡八部关注刘硕有些年了,他虽没有席姜未卜先知,但也顾忌刘硕与崔瀚的关系,并不全然相信,世上所传如话本子一样精彩的师徒决裂。 所以,席姜所说的这个隐忧确实存在。 他问:“你有什么想法?” 席姜心里紧张到极点,但她稳住道:“需要一队先行军抢先一步封住南郡与滦城的通道。” 陈知:“你想要我去。” 席姜:“是。只有你明白这一步的重要,明白我想要防的是什么。父亲是主将,他指哪打哪,他的目标只有滦城。至于大哥,他不稳,我不放心。大哥我都不放心,三哥与四哥就更不成了。” 席姜看着陈知的眼睛,似要望进去一样,真诚道:“只有二哥,只有你去我才能安心,这个缺口才可能被死死地堵上。” 她说得没错,这个隐患要不她去,要不他亲自去。若论私心,他该去与鲁迎汇合打崔瀚更为稳妥,但,他是真不放心她去。 南郡八部,这些年他都没有摸清楚情况,若万一有变故呢,乱世中,又有谁能是真的沉底不出。要知,河底潜着的往往都是真正的怪物。 “只要我想做的,你都会帮我,我记得很清楚,这话你对我说过两次。”席姜缓缓道。 陈知想到第一次如此承诺她后,他没有履行诺言,虽最后还是助她,让宋戎死在了她手上,但他心里明白是怎么回事。 其实,哪怕没有上一次的歉疚,只是想到此去南郡会是一场孤狼行动,虽不见得有危险,但却是落单的一支,他是不会让席姜去的。 他道:“当然是我去,我也觉得只有我去了才能安心。” 陈知在应下前,快速过了一遍战局,他无意在打下滦城后反手灭席,所以不需与鲁迎打配合。 他给章洋带去西围的命令十分明确,真的与席家结盟,打下滦城。 席姜心里一紧,他答应了,虽然想到了,但,他答应了。 席姜回到自己屋中后,拿出针线,挑了料子,开始做东西。想起之前在帕子上绣翠笛时,与现在的心情截然不同,那时陈知还是席觉。 如今来绣这个东西,目的并不单纯,她是要送他去死的,总要拿些东西哄着他上路的。除此,她绣得倒有几分真心与认真,他都要被她骗着走上绝路了,算是借此物与他做个道别。 在席姜的认真下,一个护身符的雏形做了出来。 待全部做好后,西围来了消息,鲁迎愿与席家合作,联手攻打滦城。 滦城那边,崔瀚得到消息后,明白自己已陷入被动。此时就算是席家不拿刘硕威胁他,他也要上赶着求结盟了。 鲁迎怎么就选了席家呢,若是选他,他可能还会动些小心思,现在是只能按当初与席家说好的那般,与其一起攻西围,灭鲁迎,否则要被灭的就是他了。 席家议堂天天灯火通明,日日都在做战前布局。 “目前最大的变数是这里。”席姜指着南郡八部道,“南郡虽在南边,但因滦城变道之故,它实际上离滦城比咱们绕河而过还要近……” 她把那日与陈知所说又说了一遍,与想的一样,她的家人提出了疑问,这样做倒是稳妥了,但要浪费一支先行军的军力,会不会得不偿失。 席姜坚持,陈知支持,席奥可能是因为,于他来说尊师重教是天大的事,他也怕刘硕会不忍看着自己的老师去死,而伸出援手。 最终此事定了下来,陈知带着他的二营去截有可能出现的刘硕,然后定下战略步骤,以及如何与大军打配合的细节。 那就是先行军只要守住两日,就可回撤与过河而来的席家军汇合,从三个方向攻打崔瀚。 这样一来,倒是比只从北面与西面合围更保险一些。几日以来的挑灯熬夜,终于有了结果,派传兵带着阴书立时去往西围,与之定好出兵的日子,以及以何为令,等等这些细节。 只待西围再回一封阴书,战事就可以明确地定下来了。 与此同时,席姜的另一封带着席兆骏督主之印的书信密传了出去。 收到此信的崔瀚,心下大定,他是真怕席家反悔,怕席家觉得先占滦城比打西围更有优势。 他立时回书:“南郡已知,事已妥,安心既可。” 崔瀚不知席兆骏是如何揪出叛徒的,他想借南郡八部除掉叛徒,正好,他也不完全放心席家,刘硕来援,待西围被灭后不怕席家反水。 毕竟席家这手段之前在宋戎身上用过一次了,他不得不防。 八月初十,就是定下的攻城之日, 八月初七的晚上,是陈知趁夜色带领先行军出发的日子。 出发前的几个时辰,席姜找到陈知,把她做的护身符亲手给他戴上。 陈知笑着问她:“绣了多久?” 席姜:“好几日,终于赶上了。” 陈知小心地拿起看了看,抬头见席姜眼中似有悲色,他安抚她:“不会有事的,一切都会顺利的。若真出了事,我一定会奋战到你去救我的那一刻。” 席姜心中一颤,他这是……一语成谶吗。 但她不会去救他,她会平静地等着,等他全军覆灭,战死南郡的消息传来。 陈知看着护身符上的梵文,他道:“我听人说,这里面装了名字,才会灵验。” 说着他拉过她的手,在半张纸上写下两个字——沉枝。 席姜:“什么意思?” 陈知:“我给自己取的小字。你叫上一声我听听。” 席姜想的是,他果然要在大战后对席家动手,连真名都敢露出一二了。 陈知想的是,拿到滦城再之后是南郡,到时他会揭露真身,公开自己的身份,席家已不足惧,所以,“陈知”两个字,他想听她念上一次。 至于席兆骏会因为他的宽恕而羞愧忏悔吗?他不知道也不在意,席兆骏本来就是唯利是图的圆滑小人,面对他给的他家族活命的机会,他会知道怎么选的。 陈知抱住了席姜,诱哄着她道:“叫一次这个名字,我想听。” 月色清冷,此时他是活的,是温的,那种凄凉之感又涌了上来,席姜回抱住他,轻轻且正式地说道:“陈知,一路平安。” 一路平安,别像我一样,被阴差挡在门外。 沉枝,折枝入水,大不吉。
第58章 陈知从来没有这种恋恋不舍的感觉, 道别再久,终将一别,他放开了她:“我走了。” 刚转身迈上一步, 席姜拉住了他, 他感受到她对他的不舍,心里很受用,轻声问:“怎么?” 席姜摇了摇头,松了手。 陈知上马, 渐渐远去,席姜看着心里默道, 这该是最后一眼了。 陈知与黑夜融为一体, 席姜转身, 她还有很多事要做。 南郡八部在大卫末期, 就不与朝廷同心了。据说, 刘硕与恩师崔瀚就是因此而决裂的。 崔瀚咒骂刘硕不忠不义,刘硕自此带兵彻底隐于南郡, 其下有八部,故而被为南郡八部。 刘硕永远记得老师当年与他的那场谈话, 恩师没有骂他不忠不义,他只道,君不正臣不效,自古以来的道理。我辈无逆贼反心,但助纣为虐属实不该。 刘硕听了恩师的话没有反, 也不去参与助纣为虐之事,这一待就是好几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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