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黄腾达,荣华富贵。 这是最后的机会。 纪远急火攻心,酒意蒙了思绪,一时间什么想法都没了,什么都管不了,脑中只有这一个念头。 “等等等等,殿下,我还有一物!” 他大声喊着,同时将手伸入衣襟,用力一拽,断了红绳,拽出个碧绿的玉佩来,往侍女的手里塞,“我以此物做抵押!不论对方出多少,我都比他高,过后再来交钱!” 许君赫将手中的酒杯放下,起身慢悠悠地走到侍女边上,从她手里拿过那块玉。 他端详着,左右翻看,忽而俊美的脸上露出个意味不明的笑,声音轻缓。 “蒲甘上贡的碧玉价值连城,一直都是大晏皇室特供,纪远,你手里怎么会有呢?” 纪远一听,瞬间出了一身的冷汗,浑身无法抑制地抖了起来。 酒意在顷刻间挥发一空,他看着那块碧玉,这才惊觉大祸临头!
第20章 纪远犹记得当初父亲将这块玉带回来时的叮嘱。 “这是块宝玉,但来历有些不同寻常,你平日里藏着戴,千万莫让人发现。” 这究竟是什么玉,又从哪里来,纪远一概不知。 他只知道这块玉是宝贝,但珍贵到如何程度也是不清楚的,毕竟从未拿出来给外人鉴赏过,而家中的下人更是没有那个眼力去分辨。 由于父亲的叮嘱十分郑重,纪远也害怕被人发现,便一直藏着,且隔段时间就换个地方,连贴身的下人都仔细防备着。 只不过前段时间妹妹在纪云蘅的小院大闹时,将手里的玉拿到他跟前晃了几眼。 后来那几日,他不知在何处听人提起,说玉通灵性,越是名贵的玉,灵性就越强。 正逢他处处不顺,受人轻视,好不容易得了李公子的许诺说是将他带去皇太孙的接风宴,结果也被轻而易举地抛下。 满心愤懑的他越想越心动,扒出了那块碧玉戴上,去泠州有名的寺庙跑了一趟,拜了菩萨像,许愿能够时来运转。 谁知竟真的那么灵验,没过多久,皇太孙便停在了他跟前,向他询问腰上的穗子从何而得。 其后他的运气当真一飞冲天,连带着纪家跟着风光。 只不过那碧玉每日都戴在身上,夏装又轻薄,他也是担心会被人发现,便取了下来放进匣子里藏好。 也不知这事是怎么如此巧,玉刚摘下没几日,皇太孙就对他爱答不理了,纪家的待遇也一落千丈。思来想去觉得不对劲,纪远就又取了玉戴在脖子上,心中许诺日后再也不摘下来。 如此,便有了他在喝多了酒冲动之下,将玉拽出来做抵的举动。 此刻,纪远听着许君赫说出的话,当即就吓瘫了身子,抖得几乎跪不住。酒已是完全醒了,一抬头,就看见许君赫带着笑的眼睛。 他这时候心中才算是明了——纪家要完了。 一楼的大堂,花瓣撒得到处都是,乐声越来越响,所有人离席玉中间圆台上的舞姬一同载歌载舞,欢乐无比。 纪云蘅左手攥着柳今言扔给她的金丝绣花,右手拿着一条红丝带,在人群中穿行。 她走得小心翼翼,生怕正在跳舞的旁人撞到自己,也怕折坏了手中的花朵。 苏漪其实提议过让她放在篮子里,但纪云蘅喜欢,就想一直拿着。 穿过中间的圆柱高台,行个百步,便到了一棵大树的下面。 这棵树并不高,但开得茂盛,傍着圆楼而生,分出了数百条枝杈,叶子也绿油油的,正被风吹得哗哗作响。 树枝上已经挂了许多的红丝带,与绿叶融在一起,密密麻麻。 来这里挂红丝带的大多是年轻男女,为求良缘而来。 虽说这不是什么灵树,但来此地的男女也不为得偿所愿,大多都是讨个好彩头罢了。苏漪拿了红丝带给她,让她来凑个热闹。 纪云蘅走到树下,挑了处宽敞的地方,踮着脚落下一根细枝,再将红丝带系上去。 放手后树枝一弹,甩着她的红丝带在空中晃着。 纪云蘅仰着头,犹豫着自己是不是该像其他人一样双手合十许个心愿,忽而听见有人自身后喊她。 “纪云蘅。” 她疑惑地转身,视线还未清晰,眼前就一黑,脸上被盖了个什么东西。 继而她透过两只孔看见面前站着许君赫面前,正挑着眉问她,“在这做什么呢?” 金灿灿的阳光倾泄而下,夏风燥热,斑驳的树影在他身上滚动,俊俏的眉眼被轻柔的碎发拂过,便是寻常衣着也十分惹眼。 她抬手,将脸上的东西摘了下来,笑得明媚,“良学,果真是你!” 说着,纪云蘅低头去看,就见手中正是她先前看见的那个站在二楼的人所戴的面具。 纪云蘅撇了撇嘴,声音微微高了些,颇有两分质问的意思,“先前为何装作不认识我?” 许君赫就道:“离得远,我看不清楚,不行吗?” “眼睛是什么时候瞎的呢?”纪云蘅认真且担忧地问。 许君赫往她脸颊上掐了一把,“胆子肥了是不是?” 纪云蘅“啊”了一声,捂着脸颊往后退一步,只是这躲闪之意极其微弱,很快就又上前两步,凑近许君赫问道:“你怎么也在这里?” “怎么?”许君赫不正经地回:“准你来,不准我来?” “我没说不准呀。”纪云蘅从他的左边绕到右边,又问:“你是自己来的吗?” 许君赫没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将下巴轻扬,对着那根纪云蘅刚系上去的红丝带问,“这红丝是做什么用的?” “听别人说是求姻缘的。”纪云蘅道。 许君赫认真想了想,“你是求谁?赵家那个活生生把自己夫人打死的胖子,张家那个庶出的跛子,还是王家那个大你二十来岁的傻子?” 这话乍听不对劲,但纪云蘅这么一琢磨,惊讶地问,“你怎么知道?” 这三人,俱是当时王惠将她喊去前院,说是为她挑选的夫婿。 “自然是我神通广大,打听来的。”许君赫低头看着她,眉梢轻扬,敛着面上不经意流露出的倨傲,“你就说是与不是。” “不是,我没求跟他们的姻缘。”纪云蘅将金丝绣花捏在手中把玩,语气轻快,“苏姨母说会带我去见杜员外家的嫡子,言他一表人才,文质彬彬,是择婿的好人选。” 许君赫语气随意地说:“瘦得就剩皮包骨,好像山猴子成了精一样,你就去看吧,最好带两根香蕉去。” 倒不是他出言刻薄,只是上回见了那杜员外的嫡子,他第一念头便是这,不过是实话实说而已。 纪云蘅默默记下,道谢:“多谢良学提醒,我会多准备些香蕉的。” “嗯,总之猴子喜欢吃的你都带上,他见了定然满心欢喜,对你赞不绝口。”许君赫见她当真了,便一本正经地胡说,随后不等她有所反应,就将话头一转,“我是跟你那弟弟一起来的。” 纪云蘅起初没反应过来,旋即才想到他这是回答自己先前问的问题,继而杏眼圆睁,诧异道:“纪远?” “嗯。”许君赫应道。 纪云蘅一下就慌了神,缩着脑袋左右张望着,一副随时扭头就逃跑的模样,十分戒备。 “他在楼上,还未看到你。”许君赫道:“我下来知会你一声,快些走,别让他碰见回去找你爹告状。” 纪云蘅忙点头如捣蒜,顺手将面具盖在脸上,与许君赫匆匆道别,小跑着离开。 许君赫侧身,看着她着急忙慌的背影,像是被惊吓的幼兽一般,笨拙地在人群里穿行,不禁压着唇角笑起来。 纪云蘅一路跑回先前的座位,却见苏漪也正不知从什么地方回来,神色有些紧张。 她二话不说拉着纪云蘅的手,另一只手提着篮子,带着人往外走。 “姨母,发生什么事了?”纪云蘅将面具往下拉一下,露出一双黝黑水亮的眼眸,疑惑地望着她。 苏漪道:“方才我听人说,二楼出了状况,有人为争那游阳的舞姬大打出手,闹得头破血流。” 纪云蘅好奇问:“是谁啊?” “是谁我不知,不过听说皇太孙也在,掀了桌发了好大的脾气,要将那些闹事的人全部抓起来。”苏漪紧张道:“咱们还是快走吧,免得无端被牵连了。” 话音才刚落,迎面就看见一队高大健硕的侍卫快步跑来,队形无比整齐,腰间还别着长刀,威风赫赫。 这种侍卫在泠州是看不见的,乃是皇帝的御前侍卫,泠州一地,只有皇上和皇太孙能够任意调动。 苏漪手疾眼快,赶忙拉着纪云蘅往旁边让了几步,没挡着路。 那些侍卫快速经过,沿着楼梯便上去了,闹出不小的阵仗,惹得周围人都好奇地张望。 纪云蘅的眼神跟了片刻,就被苏漪拽着出了万花楼,离那是非之地远去。 虽说离开得匆忙没能找柳今言道别,但纪云蘅的心情并未受影响,她坐在马车中时,仍不肯将花篮撒手。 花篮里还剩了些花瓣,放了柳今言给她的荷包和那些甜食,还有一对珠花耳环,那是柳今言给她的生辰贺礼。 她说时间匆忙,没准备别的东西,手上只有一对耳饰能送出。 但对于纪云蘅来说,收到礼物就足以让她开心,而不在乎是什么样的礼物。 马车行往北城区,道路逐渐宽敞。 北城区是泠州最为富裕之地,大多达官贵人都居住在此地,是以这里的道路都修得比别的城区要宽广,单是中间的车道就并列两条。 路边也没有拥挤叫卖的摊贩,隔一段距离就有三四个侍卫结成队巡逻,保证街上的治安。 纪云蘅将下巴搁在车窗处,马车行路时的颠簸将她的脑袋颠得乱晃,她只觉有趣。 “姨母,我们为何要来北城?” 苏漪卖了个关子,“你等会儿就知道了。” 纪云蘅就不再询问,静静地等着,马车行驶两刻钟,才缓缓停下来。 纪云蘅提着裙摆下了马车,就看见面前是一座宅子。 两扇门像是刚刷上的朱漆,崭新亮丽,黄铜的门环折射着阳光。门前无阶,两边摆着石鼓,洁白的石墙往两边延伸。 脚步声落在纪云蘅的身边,她转头询问苏漪,“姨母,这是你的新宅子吗?” “是给你的生辰礼。”苏漪笑眯眯道。 纪云蘅怎么也没想到苏漪会送她一座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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