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君赫看着怀里的人,心绪有一瞬的恍惚。 她没摔疼,试探地睁眼,顿时发现自己被接住,眉眼便极快地染上了兴奋之色,竟伸手抓住了许君赫的衣襟笑嘻嘻道:“良学,你好厉害,我就说你可以把我接住!” 许君赫想呵斥她两句,让她对这样的危险长长记性,但她又笑得那么明媚,他只好沉默地将人放在地上。 纪云蘅落地之后,情绪肉眼可见地高涨不少,一边捡着落在地上的花朵一边哼起小曲。 随后她与许君赫并肩站着,抬头朝那根裂开的树枝,颇为苦恼:“去年我就是这样摘花的,今年为何会裂开呢?” “你都说了是去年。”许君赫说:“你在长大。” “树也在长大啊。”纪云蘅不理解。 “你长得更快。”许君赫说着,感觉脚边有东西,低头一看是小狗在蹭他的鞋子,于是用脚尖逗弄了一下小狗,将小狗推倒在地,又道:“像这只小狗一样,你看,它是不是比之前大了一些?” 纪云蘅跟这棵栀子花树一起长大,度过了许多安静而孤寂的年岁。 曾经她可以很轻快地爬上树,挂在分叉的树枝上摘花,如今已经不行了。 纪云蘅仰头看树,走神了许久,而后转头对许君赫道:“那你能上去帮我摘吗?” “不行。”许君赫想也没想就回绝了。 “良学。”纪云蘅唤他的名字里带着些许央求。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许君赫道。 他哪能跟猴子一样爬树摘花,成何体统。 他可是储君,未来的天下共主,是皇帝! 日头高照,烈日带来的暑气让正午这段时间变得极为难熬,就连鸟儿都热得没有精力飞翔,歇在树枝上乘凉。 许君赫与小鸟对视一眼,随后一抬手,将它给打跑了。 他踩着树枝,摘下的栀子花往下扔,纪云蘅就举着篮子在下面接,欢快得像在玩游戏。 不一会儿就接了满满一篮子,她扬声喊着让许君赫等一下,然后跑回去将花倒进屋中的桌子上,又飞快跑回来站在树下,等着借第二篮。 像只翩翩蝴蝶。 许君赫几乎将整个树的花给摘完,跳下来后一边拍手一边道:“说好了,你这两日不准再出门。” 纪云蘅重重地点头,在满桌子的洁白花朵中挑出一些刚刚开放的放进篮子,然后对许君赫说:“那你帮我带话的时候,将这些花叶送过去,跟今言说我过两日再去找她。” 许君赫在纪云蘅这里坐了会儿,又灌了些凉水,这才提着花篮走了。 门外,殷琅与贺尧坐在树下,见许君赫翻出来的时候抖落了好几朵栀子花,赶忙站起来要去捡,却见这平日里金贵得不行的皇太孙自己弯腰,把花一朵朵捡起来,两人的动作同时一顿。 许君赫起身,面上带着烦躁,“走吧,热死了,什么鬼地方,迟早给它拆了。” 纪云蘅下午不出门,就将这些栀子花摆满了寝屋,凡是能够放的地方都给放上,再将窗子一打开,房中全是香气。 她站在桌前作画,画了一幅又一幅不太好看的栀子花图,直到入夜才停笔,自己觉得满意,于是挂在墙上欣赏。 许君赫变成的小狗迈着四肢走进来,看了一眼,而后汪了一声。 什么画,刺眼睛。 当晚,带着各种宝贝出去的纪老爷并没有归家,王惠这才意识到不对,惊慌派人出去打听,却全然没有消息。 她担忧得彻夜未眠,烛灯燃尽,直到天蒙蒙亮起之际,忽而有人用力地拍打纪家大门,打破了宁静。 下人上前去开门,却见门外站着一个身着蓝色官服的人,腰间别着长刀,气势骇人,身后还跟着许多同样打扮的人。 头前这位将手中的牌子一举,厉声道:“衙门办案,抄查纪宅,叫你们家主人都出来,在院中站着!”
第22章 蓝天白云,万里晴空。 原本是艳阳晴天,却好似一道惊雷劈在了纪家的上空。 从衙门的侍卫带着令牌敲开纪家的大门开始,纪家就开始天翻地覆地乱了起来。 王惠本就一夜没睡,听得消息时两眼一翻,当场晕死。 纪盈盈被身边被哭着的婢女喊起来,六神无主,匆匆穿上了衣裳甚至来不及洗漱,就被人带到了院中,打眼一看宅中的其他妾室孩子已经所有下人都被赶到了院子中,另有许多穿着相同的带刀衙役分列两侧,个个面色凶恶,吓得纪盈盈双腿打颤,不断朝身边的下人询问父亲与母亲去了何处。 “肃静!” 领头的侍卫一声高喝,所有人吓得噤声。 纪老爷一夜未归家,今日一大早又来了一批衙役说是奉命抄查纪家,想也知道是出了大事。 王惠受惊过度晕死过去,长子纪远被关多日,嫡次女纪盈盈又是个完全没主意的,这时候的纪家犹如一盘散沙,没了主心骨,下人们都害怕得拥在一起站着,不敢多话。 很快就有人来报,领头的侍卫道:“泼凉水,将人喊醒。” 衙役得了令,没用多久就拖着容貌狼狈的王惠来了院中。她的发和衣襟湿了大半,哭喊着被架来了领头侍卫面前,后面跟着哭着乞求的秋娟。 衙役一松手,王惠就站不住,软着腿跪在了地上,纪盈盈哭嚎一声,扑在她身边。 “你便是纪家主母?”领头的侍卫肃声问道。 “大人!”王惠颤着嗓音道:“可是出了什么误会?我家老爷为官半生向来清廉勤勉,怎会落得抄家搜查呢?” “纪昱在天子眼皮子底下向上级官员行贿,涉嫌私相授受,枉法贪污,胆大包天,已经押入牢中革职查办。上头下了命令抄查纪家,你若是现在将纪昱平日里与谁来往密切,受谁行贿,收了什么东西一一列出,或可少受些罪。”侍卫道。 王惠如受晴天霹雳,瞪着双目张着嘴却没发出半点声音,好似一口气喘不上来。 贪污受贿。 仅这一顶帽子扣在头上,纪家所有人都要遭殃。 昔日飞黄腾达,青云直上的旧梦在这一刻彻底破碎,冰水自王惠的头上浇下,遍布经脉里的每一寸,酷暑里好似置身寒冬腊月。 “搜!” 随着侍卫的一声令下,所有衙役同时动身,分头往纪宅各处去。 这个时辰纪云蘅还在睡觉,恍然一个翻身过后,有人很大力地敲门。 她被这急声的叩门吵醒,迷迷瞪瞪下床穿衣,揉着睡得凌乱的头发刚踏出寝屋,院门就从外面被人踹开,门栓直接断裂。 外头站着的衙役正与她对上视线,似是没想到这里还住着人,都愣了一下。 纪云蘅见到人,有些害怕地退了两步,将半个身子藏在门后,“你们是何人?” 来了三个衙役,进了院中后,一人问她:“你也是纪家人?” 纪云蘅只道:“我叫纪云蘅。” 衙役便道:“官府抄查纪家,所有纪家人都要去前院,你也一同去。” 纪云蘅惊讶地瞪大眼睛,没想到此事来得那么突然,一觉醒来纪家翻天覆地。 她想多问两句,但见衙役面容严肃,似是很凶,便也不敢多问,只有小声道:“我只有这些东西,你们搜查的时候可不可以轻一点,不要弄坏了。” 许是她模样瞧着乖巧,说话时显得怯弱,衙役们也没有恶声恶气,只道:“你去就是了,若是你院中没藏什么东西,自然不会有事。” 话虽如此说着,但三人进寝屋搜查时,皆放轻了手脚,没肆意毁坏。 纪云蘅心里慌慌的,忐忑不安地抱着小狗往前院去。 所经之处皆可看见搜查的衙役,将纪家翻得一团乱,有些东西随便扔在地上,满地狼藉,不由又开始担心自己的小院。 待纪云蘅赶去前院,就见宅中的人分成了男女两个队列,正排队进入厢房里接受搜身。 凡是身上值钱的东西皆被扣下,众人小声哭着,不敢有半点反抗。 纪云蘅没见过这样的阵仗,不免被惊到,她直愣愣地站在边上,看见王惠狼狈不堪地被秋娟扶着,好似双腿没了力气大半身子都伏在秋娟的身上。 她那昔日梳得精致且挂满各种华贵珠花的发髻也被剥了个干净,碎发纷乱地黏在她的脸上,泪水远远不停地从红肿的眼睛流出。 纪盈盈也好不到哪去,那盛气凌人的大小姐而今也没了半点傲气,可怜地抹着眼泪。她发上的金簪,腕上的玉镯,腰间挂着的香囊都被摘掉,再没了富贵之相。 哭得伤心的母女在此刻仿佛心有灵犀,同时一个抬头,正与站在边上的纪云蘅对上了视线。 隔着一丈远的距离,纪云蘅站在日光之下。 她身着素衣,长发被发带随意束起,一双皱巴巴的旧鞋,全身上下唯有一张脸是白净出挑的。 她脸上没有表情,看不出是开心或是难过,只用一双懵懂的杏眼看着院中的人。 果真是个傻子。 王惠啐了一口,在心中骂道,纪家的天都塌下来了,这丫头还跟个没事儿人一样。 然而事到如今,再哭已是没有半点用处,王惠狠狠抹了一把眼泪,拉着纪盈盈的手往里走了几步,小声交代了她一些话。 纪云蘅也没傻站太久,很快就被衙役招呼了一声,而后自觉地站在长队后面,排队进了厢房。 里面有两个嬷嬷搜身,将纪云蘅上下摸了一遍后,没搜出任何东西——她甚至比宅中的下人都要干净。 在一片压抑着的哭声中,纪家库房里的东西全部搬空,一个个箱子摞在院中,还有些从各房搜出来的玉石收拾也一并收在箱中。 别看纪昱只是个八品小官,纪宅也算不上大,这一番搜查下来,天光已然大亮,搜出了不少东西。 门口一声传报,道是通判大人前来。 就见一个身着官袍的中年男子缓步而来,头戴官帽脚踏锦靴,走路时两袖轻摆,十足威风。 他正是泠州通判,名唤常康,正六品官员。 常康视线扫过众人,脚步未停,一路走进正堂中坐下来。 还未开口,领头抄查的衙役就捧着一个荷包上前,“大人,这是方才从纪家人身上搜查出来的,请大人过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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