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俯下身,一只手贴在沈昭额头上:“真病了?”她被烫地挪开手,坐在榻边,却想到了别的。 沈昭如今,是赢了。 花忠因为花瑟帮衬了李昶沼,肯定也难逃惩处,她本还想今日去狱中瞧瞧花瑟,但沈昭病着,她还是过两日再去看热闹吧。 给高僧送去匣子有些日子了,再过些时日,高僧就要给她传话了。高僧道行高,办的了许多事,送她离京,大抵也会成功。 花锦细细描摹沈昭脸上轮廓,心想离京也不算吃亏了。 就在她出神时,沈昭忽然睁开了眼,他坐了起来,一只手搂着花锦盈盈一握的腰,将她揽了过去,头就埋在她颈间。 花锦觉得好笑,想推搡他:“你又怎么了?” 沈昭闷声也不答,就紧紧地抱着她,花锦察觉他今日真的低落,便没再推他:“怎么了?” “多谢你帮我,要不是韩小将军出面,此事还要拖一段时日。”要让祝绻听了这话,得和自己费尽心思找的那些人一起气死。不过沈昭总想示弱,换取花锦宽慰。 花锦也没全信,她知道沈昭心情不好,但她向来只会安慰女娘。添云和萤雨哭鼻子,她很轻易就能哄好,换她哄沈昭,支支吾吾半天,也柔声说不出来。 花锦只好拍了拍沈昭的背。 沈昭抱着人,总算抓住了什么实感,心中松了口气:“窈窈。” “嗯。” “窈窈。” “嗯。你若还不说,我就踹你了。” 沈昭被威胁了,失笑片刻,松开了花锦,支起身子:“窈窈,不过这次我要说,我会好好待你,始终如一。” 他不会变成像陛下一样的人。 花锦总想和沈昭提起一年之约,不过她瞧着沈昭的模样,一直不敢提,她摸不清沈昭何时会走向一个极端。 花锦不想再听承诺,更不想再动摇,于是提起了别的事:“韩小将军成婚那日,你多备些厚礼,谢过他。” 沈昭应下。 祝绻第二日再来探病,带了好些珍藏字画,但他见沈昭已经能站在院中吹寒风,人都愣了愣。 正要说话,见沈昭身边的花锦朝他一笑,祝绻正要回以笑容,就见花锦欠身离开了,这没什么好说的,他是个外男,燕王妃与他身份有别。 祝绻抱着字画,还没呲牙,就见沈昭寒眸朝他瞥了过来。 祝绻愣是没敢多说,放下字画就走人了,心中痛骂沈瑾瑜,面上还得毕恭毕敬,气的他回去就找他爹的茬,让狠打了一顿。 沈昭病的突然,好的也快,他不敢懈怠,重新忙了起来,李昶沼行刑前,百里侯一病不起,陛下念在百里侯有功,还是饶了李昶沼一死。 不过对于李昶沼这种自命不凡的人来说,将他打残了流放,还不如直接杀了他,百里侯却感恩戴德。 该杀的杀,该流放的流放,只剩下花府,陛下与沈昭互相推辞几日,都没能绕出弯子来。 花瑟作为妾室,又犯了教唆的罪责,百里侯保了李昶沼,留下她必死无疑。 花锦想做的却远不及此。 她在等沈焰的处决,她手上不会沾人命,尤其是沈焰的贱命,却不会让沈焰好过。
第60章 换 花府的火烛彻夜点着。 花忠眼角有着很重的皱纹, 他额上的银发被风吹拂,双目无神,显得沧桑憔悴。 他无颜面对列祖列宗, 低着头,并不想听花信给的建议, 就在这时,府中的一个庶子壮着胆子说:“若阿爹当真无辜,是被长姊蒙骗, 不妨主动入宫面圣, 与陛下说清楚。” 花忠抬眸看了过来。 庶子欣喜道:“阿爹立下许多战功, 若主动与陛下解释,一切就迎刃而解了。” 花信点点头:“也是个办法。” 花忠却莫名不敢开口了——他不是被蒙骗。 花瑟与他商议此事时,李昶沼也在场, 花忠被这二人的狼子野心吓惨了,连打带骂要将人赶出去。 花瑟又搬出来了她那老生常谈的偏心话题, 说花忠是怕花锦受了欺负, 却不管她在百里侯府的死活了。 花忠本就厌烦, 听她这么一说, 气不打一处来,他是个粗人, 吵也吵不过,更不可能动拳头,哑口无言时, 花瑟喊了一句:“就算您不帮我, 窈窈在燕王府照样没有好日子过!” 他不愿再回想自己是怎么被说服的, 说来可笑,当他见到太子, 太子向他允诺善待花锦时,他甚至感激了一瞬,抑制不住的想回到从前和睦的局面。 见花忠面色阴沉,花信一瞬间反应了过来:“您不是被骗了?” 花忠起身,并没有回答,扬长而去。 这几日瞧着沈昭重新占据上风,将人都罚了个遍,花府迟迟没有得到处罚,府上的人一日比一日脸色差。 又是一日聚在一处吃饭,六娘子虽是庶出,却因年岁最小,人人都宠惯着,说话向来不过脑子:“阿姊是燕王妃,阿爹为何不与阿姊说说,让她帮帮咱们?” 她并不了解花瑟与花锦之间的恩怨,姨娘也从不嚼舌根,所以她这话一问出来,所有人吃饭的动作一顿。 压根没人敢提花锦,一个是上官夫人心力交瘁,昏倒好几回,怕她想起伤心事,府上的人都收敛着,一个是花锦燕王妃的身份,花忠当时倒戈太子时,可没考虑过花锦这层身份。 上官夫人率先打破沉默:“既是将军犯了错,有错便认,都快些吃吧。” 这顿饭难以下咽,上官夫人与花信一起出了门,她走的踉跄,拭去脸上泪痕,问道:“何时用刑?” 她问的是花瑟。 花信自从上回听到花瑟说的混账话,他就与花瑟僵持着,年前去了趟徐州外祖母处,再归家,一切都变了模样。他轻叹一声:“三日后。” 花信忍不住问:“百里侯也算是背弃了燕王殿下,为何他能保下李昶沼,我们却保不下玉儿?” 上官夫人也答不出来,如今家中,只有一人可以救下花瑟,但偏偏花瑟曾经无所不用其极,将花锦推远了。 上官夫人:“旁的不要再问了。明日随我去瞧瞧玉儿。” 花锦从梦魇中醒来,她擦去额头冷汗,在榻上呆坐片刻,添云推门进来:“您醒了,又梦到什么了?” 花锦许久没做那样的梦,梦中,花瑟与沈焰站在一处,狞笑着瞧她,将往事种种全都过了一遍,她梦见花瑟哭闹着,就换来了想要的一切。 她脸色苍白,一整日都拧着眉。 杨美人见她失魂落魄的模样,有心为她分忧:“王妃是在为殿下忧心?”问了两遍,花锦才反应过来:“也不是。” 花锦从杨美人怀中接过狸奴,随口问:“你觉得,欺辱陷害过你的人,应该有什么样的下场?” 杨美人:“要看欺害得妾身有多惨了。妾身心眼儿小,定要诅咒那人生生世世不能轮回。” 花锦点头,记下了。 杨美人:“您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昨儿听了些戏,突然想起来了。”花锦本就是随口一问。 她做了一些梦,醒来以后,只是觉得毒酒未免太便宜花瑟。 活着时候太容易,费尽心思构陷了这么多人,搅乱了旁人的一切,只是喝一口毒酒,就可以将这一世的罪孽一笔勾销。她不会像花锦一样午夜梦回,不会经历漫长的恐惧与害怕。 花瑟最在乎什么呢? 花锦一直在想这件事,直到沈昭回府来闹她,她才将事情抛到脑后。 入夜以后,沈昭忽然说:“陛下今日召我,与我提议,饶花瑟不死,或是宽恕花府,二者我拿不定主意,便来问你。” 花锦睁开眼,看着沈昭,片刻才说:“可不可以两个都不选。” 陛下宽恕了李昶沼,为表公允,想对花府开恩,让他拿去给花锦选,沈昭看着陛下,他也拿不准选哪个,这些人放在一起比对,竟分不出个胜负。 他不敢擅作主张,还是将话带了回来。 她表情太诚挚,眼眸清澈,没有玩闹的意思,沈昭借着月光瞧见,没忍住轻笑了一声:“我已经推辞多日,再拖下去,陛下又要疑心了。” 花锦撑腮,垂眸想了片刻,茅塞顿开,扬唇道:“那就求陛下像宽恕李小侯爷那样,宽恕花瑟好了。” 沈昭没想到她这个决定,思索了一下,点点头:“待你爹娘离京,她只要被放出来,我就杀了她。” 花锦没想到沈昭这一茬,气笑了:“你怎么就知道打打杀杀?李昶沼被打残了,不日离京。” 沈昭这才反应过来:“他明媒正娶的妻子不可能跟他走,早领了和离书。花瑟免去一死,自然要尽到妾室职责。” 流放路途艰辛,少不了被打骂,还要侍奉一个冤家路窄的残废夫君,那场面,还不如死了呢。 此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第二日,花锦去见了花瑟一面。有了花府塞去的银子,花瑟没吃太多苦,她发饰都没有被顺走,体面地坐在地上,双目无神,已经接受了自己明日要赴死的事实。 她如今还不知道,自己被赦免了,明日就要离开这座舒服的牢笼,与李昶沼一起走了。 花瑟看到花锦,并没有太多情绪,她等着花锦折辱,可花锦坐在她对面一言不发,时间久了,花瑟轻笑一声:“没见到我落魄,让窈窈失望了。” 花锦打量了花瑟一眼,见她这般模样,就知道她定然是不怕死了。 花锦看着花瑟的笑意,也扬唇道:“我今日来,是要告诉你,你不用死了。” 花瑟眉心一蹙,不过很快就放松了下来:“这种法子,窈窈还是骗自己吧。哦,还不曾与你说过,阿爹为了帮我,帮太子,付出了多少努力。从前,你就不得喜爱,怎么到了如今,还总让别人忘了你?天可怜见,要不要阿姊教教你?” 花瑟最会激将,她知晓花锦痛楚,所以紧紧盯着花锦,但她等呀等,看着花锦淡然模样,心中一紧。 花瑟一下就反应了过来:“你说的是真的?为何我不用死了?” 她手上带着镣铐,轻轻地一晃,细碎的铁链声响了起来,花锦如她所愿点头:“念在昔日情分,我不想让你死了。” 若非是真的绝望过,花瑟也不会如此欣喜,但她不信花锦,正想问条件,就听见花锦与她说,京中谁人不知你对李小侯爷用情至深,免去一死,自然要继续侍奉李小侯爷。 借用证据扳倒燕王是花瑟与太子的主意,李昶沼只是个被说服的倒霉蛋,如今只是被闷在流放的惨事中,待他回过神来,一定会记起始作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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