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撒谎了,也不能说不想他。 花锦看着魏玿云动容的模样,轻声说:“但是先生若忘不掉,就记着也无妨,只要依旧过好每一日,带着对她的思念也好。我并不是劝先生放下,毕竟我只是局外人,没有设身处地过,只是作为友人,希望先生走出困境。” 魏玿云的阿娘今日给她手镯时,拍了拍她的手说:“辛苦你,被我那蠢笨的儿子拽来做戏。” 原来他的阿娘至今不敢死,不是怕他没人陪伴,是怕她走了,他就跟着去了。 他阿娘走投无路,只好求到花锦这里:“你劝劝他,好不好?” 花锦本不想多管闲事,但看着他阿娘鬓间斑白的头发,还是心软了一瞬。 魏玿云听完,对花锦拱拳:“多谢锦娘提点。” 这就折煞人了。 魏玿云也敞开了心扉,与花锦说了许多他发妻的事情,花锦瞧着今夜的圆月,心想,明日又是一个好天。 第二日,魏玿云早早起来,回了趟家。 半个月不到,他阿娘就撒手人寰。 花锦和魏玿云一起给他阿娘办了丧事,魏玿云哭过,过了几日就振作了起来。 花锦不怕棺材和丧葬,她静静地坐在白布堆砌的院落中,又出神了。 魏玿云:“锦娘的阿爹阿娘在何处?” 花锦心中一紧,只觉得麻烦。 她不想与任何人提及从前,哪怕是与她有假婚约的魏玿云,都不该问她这些。 花锦神情很淡:“我没有爹娘,孤身一人来,往后也孤身一人走,先生问的太多了。” 魏玿云沉默片刻,道过歉,就静静地坐在她身边,也不知在想什么。 花锦将自己乱糟糟的心收拾好,也与魏玿云致歉:“不是不把先生当朋友,只是不想回首过往,先生不要怪罪。” 魏玿云也说无妨。 待魏玿云娘亲葬礼办完,花锦就收拾好了行囊。 魏玿云还是不太习惯她的“神出鬼没,”酒坊的丫头已经见怪不怪了,还点名要了蓟州的好酒。 花锦将钥匙丢给看店的丫头,留下那句“遗言”就想走。 贾圆宝恰好也来了,也不客气,张嘴就点了几坛好酒。 花锦余光瞥见魏玿云黯然的模样,哎呦了一声,给魏玿云致歉:“是我不够仗义,你想要什么,回来带给你。” 魏玿云低头思索片刻,再抬头,认真的说:“我想要一支笔。” 可是,他的笔不是他发妻送的? 花锦如遭雷击。 不会吧?她心中讶异,面上笑着应下,转身时只觉得难搞。 这魏玿云怎么回事,不是对发妻至死不渝?果然,男人的嘴都是用来骗人的,他觉得自己不会背叛,是因为没有遇到称心如意的。 花锦想起民间那些画本子。 都说燕王殿下因为发妻身亡一病不起,郁郁寡欢,差点死了,还不愿再娶妻,说什么非她不可,此生除了她,不会再爱上谁。 画本子都是假的。 魏玿云这样守礼的人都扛不住自己的诺言,沈昭能扛住? 再说了,沈昭娶谁,关她屁事? 总之记住他们没一个好东西,准错不了。
第75章 第 75 章 花锦赶往蓟州, 这回不是孤身一人,她收到了清熙郡主的来信,郡主从边境归来, 想要见她一面。 蓟州的芙蓉阁,花锦已经来过数次, 老鸨已经认得她了,见她又一身男装,戏谑问:“锦爷今儿大驾光临, 是来瞧咱们的女娘?还是想尝尝新酒?” 花锦刚离京的时候, 身上还有不少银子, 出手阔绰,又不爱惹是生非,喝完酒就走, 老鸨喜欢这样的客人,也就不计较她男装了。 花锦摆摆手:“今儿要见个人。” 花锦一路上了楼, 几乎是被娇媚的女娘们簇拥上来的, 她热的满头大汗, 总算挤出重围, 推门进去。 郡主望着她身后的“莺莺燕燕,”愣神片刻:“窈窈, 几年不见,大有长进啊。” 花锦被她的形容逗笑了。 清熙郡主比从前稳重了不少,也没有因为这几年不见就与她生分。 花锦死讯刚传到郡主那里的时候, 郡主嚎啕大哭, 伤心了好一阵子, 燕王妃祭礼的时候,她还千里迢迢赶了回去, 又哭了个痛快。 清熙郡主再回去的第二年,收到了花锦送去的一封信,她抱着信又痛哭流涕,记挂着,一直想见花锦一面。 不过,此次来,她也有些心虚。 郡主余光不受控地瞥向屏风,她尝了口酒,忽然说:“窈窈,我要成亲了。” 花锦讶异,没想到这世上真能有人绊住郡主,好奇问:“是谁呀?” 郡主讲了讲,那男子是她爹麾下的一个武将,她与那男子不打不相识,后来一起经历了许多事,差点生离死别,她就想着,是要定下来了。 花锦:“你该在信上告诉我,我什么准备都没来得及做。” 清熙郡主:“这有什么,我本来也不打算办的多隆重。对了,窈窈,漂泊这么久,你可有再遇到可以托付终身的人?” 花锦刚想否认,话到嘴边,不想让郡主担心,于是改口说:“有。” 清熙郡主心里一紧,不过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她收起杂念:“那就好,窈窈,你也要幸福。” 花锦与郡主又喝了一会儿酒,她见时间不早了,就起身想走:“我来时就耽搁了几日,现下也该走了,家中还有人在等我。” 过几日便是店中丫头的生辰,她要回去为那丫头好好办一下,虽然丫头是她买来的婢女,可花锦早就不愿将任何人当作婢女,让丫头也不许喊她主子。 丫头的名字也是个贱名,家中爹娘胡乱取的,花锦答应过,今年的生辰重新为丫头起个名字。 清熙郡主一听:“家中......家中有人等你?” 花锦:“记得再写信给我,我一定赶上你的婚宴,虽然我已经‘死了’,不能亲眼见证,但远远瞧一眼也好。” 清熙郡主怔了怔。 寒暄了一阵,花锦才推开门,门外的女娘又挤了过来,嗔怪花锦已经忘了她们。 清熙郡主在房中坐了好一阵子,待门外的嬉笑声远去了,郡主才看向屏风:“您已经听到了,往后,也不要再去打搅窈窈了。” 传闻中病的奄奄一息的新帝正坐在屏风后,他神色很淡,没有一处光漏进来,显得阴郁极了。 也就前后脚的功夫。 花锦出了门,路过一间房,忽然听见房中的人说:“新帝时日无多,恐怕天下又将大乱啊。” 花锦脚步一顿,牵着她的女娘没反应过来,险些撞着她。 蓟州不比小镇闭塞,消息灵通,花锦状似无意问:“新帝,身子很不好吗?” 那女娘一怔,想起一些客人说过的话:“是不太好,传闻新帝还是燕王时就多病,继位后勤政为民,病倒了。” 花锦“噢”了一声,她垂眸,心中有些闷。 可是梦中,新帝不是很康健吗?花锦隐隐猜到那是上一世她死后发生的事情,新帝怎么突然就时日不多了?上一世明明没有这种流言蜚语。 那女娘宽慰她:“新帝宽厚,一心为民,自有天神庇佑,一定会好起来的。” 花锦点点头。 他心心念念那个位子,可别这么不中用,屁股还没坐热就撒手人寰,之前的努力不都付诸东流了?她要是沈焰,得在黄泉下笑掉大牙。 她平日说夫君死的早,不过是戏谑一句,真让她诅咒中了,她也要嘲笑他了。 花锦坐在马车里,车夫去买酒了,她坐立不安,忽然很想看看今夜的月亮。 于是掀开帘子,只见黯淡的月光洒满了寂静的街道,夜已深,饶是富庶的蓟州也在这一刻静了下来,慢慢的被夜色吞噬。 这城中,恐怕只有芙蓉阁彻夜点灯了,这样的暖阁美人乡,真是个好去处。 花锦若有所思地回头望去,只见热闹的芙蓉阁还亮着灯,立在中间,与周围的寂静格格不入。 花锦抬眸向上望,忽然见到一间房熄了灯,漆黑一片,它旁边,只点着一盏芙蓉花灯,散发着微弱的黄光,一个人影立在花灯旁。 他头上只一根玉簪,黑发如瀑散着,这光太巧,照的他半边轮廓透明,他被黑暗裹挟,只远远地望着这边。 哪边? 花锦心中一震,眨眨眼,探出头去,她瞪圆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想要确认一件事。 下一刻,那人影被身后的人一拽,跌了回去,芙蓉花灯也被熄灭了。 花锦半个身子探了出去,失神地望着那个方向,心中翻江倒海,她鼻尖一酸,不知为何,想到了梦中常光临的一个人。 她没有骗魏玿云,刚离京时,她心中还是茫然居多,她也会偶尔思念他。 她买那些画本子,想从民间细碎的谣言中,找出一本像他的故事。 他对神佛的祈愿仿佛还在耳边。 车夫姗姗来迟,看花锦奇怪的举动,提醒道:“您打算这么出城呀?” 花锦讪讪的一笑,坐回了马车中。 是她喝了些酒,看错了。 沈昭正远在京城,指不定病的快死了,哪儿有力气爬起来,他是帝王,离京不是易事,更别提他刚刚被一个女娘拽了回去。 沈昭不是那样的人,他与芙蓉阁的男子不同。 花锦收起忧思,闭上眼歇息。 沈昭,你可别死了。 远处的房中,沈昭被清熙郡主拽的一个踉跄,郡主也是迫不得已,她一番解释:“窈窈聪颖,你可不能被她发现了。” 半个月前,新帝病重,发了急诏,郡主念在昔日喜欢过沈昭的旧情,还是跑回来想看着他死。 没想到沈昭好的很,将所有的事都交给了沈炽,单枪匹马出了城,见清熙郡主第一眼,就想让她帮他一件事。 郡主想都不想就拒绝了:“窈窈好不容易离京,您如今什么都有了,就不要再为难她了,此事我不能帮,您杀了我吧。” 沈昭告诉了她,这一次不是要带花锦回京。 沈昭做了个离经叛道的决定,在纪太傅数次逼他娶妻后,他服用了赵太医特意准备的药膳,病的奄奄一息,他病了,纪太傅就不催他了。 沈昭没有子嗣,沈炽也很自然地接过了他手中的活。 沈昭离京前,与沈炽促膝长谈,这位子不是好坐的,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沈昭不愿强求别人承担他的命运。 沈炽却直言:“您尽管走好了,我会做好一切。” 留在京中,就可以留在妻女身边,宫中还有沈炽敬爱的言太妃,与沈昭不同,京中有着沈炽所有的牵挂,沈昭走了,对沈炽也是一个留在牵挂身边的机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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