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婆婆告诉我,说当年阿娘生下我以后,曾经也来过樱霞峰一趟,她当时也想要雪婆婆给她种念君蛊,也被拒绝了,”夜深人静,周濛的声音很轻,“难道阿娘她也想要这些记忆?” 梅三娘和衣半卧,点点头,“她的确来过,不过,她来并不是为了复苏记忆,她想让念君蛊净化蛊血,让体质恢复正常。” 周濛一听就明白了,阿娘体内是和她一样的蛊血,蛊血是毒之集大成者,初代的蛊血,据说腐蚀性也极强,能化铁为水,阴邪无比,所以无论是毒还是药,都无法对它产生作用,让宿主同时拥有百毒不侵和药石无医的奇特体质。 “那一次你娘没能如愿,之后不久,也就是七年前那次时疫,她染了疫病,无药可用,就去了。” 周濛恍然大悟,所以,就是因为这个,师父才会认为是雪婆婆害死了她? “其实,雪婆婆这么做也算情有可原吧,”她试探着说,生怕自己说的不对,将师父惹恼。 梅三娘深深叹了口气,“我如果早知道念君蛊这么难取出来……哎。” “那会不会还有别的取蛊的法子呢?就是连外祖母和雪婆婆也不知道的法子?就比说梦魂蛊也能勉强激活血咒这件事,在我之前,不也是谁都没想到的么?” 周濛能感觉到,其实之前师父一直都想让她种下念君蛊的,所以她私心里还抱着很大的希望。她不愿意放弃这个难得的机会,她大老远来樱霞峰,不就是为了它么? “你想种念君蛊?” “虽然此物凶险,可是,外祖母的记忆,真的很重要。” 她为王氏复仇做过很多事,最难得的,是她曾经极深地介入过南北朝局,串联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这些秘密虽然久远,看似古早无用,可是换个角度想想,越是久远的秘密,就越是能站得高,望得远,能帮助她看清当下洛阳各种错综复杂的势力纠葛背后的脉络与根源。 只要她能掌握这些情报,无论是她想为父亲报仇,还是想在洛阳争得一席之地,她才有可能纵观全局而立于不败之地。 梅三娘却摇了摇头,“与其拿命去赌一条取蛊的法子,还不如帮你找找别的办法恢复记忆,阿濛,你现在从血咒中得到的记忆虽然残缺,但假以时日,恢复全部记忆并不是什么难如登天的事。” 周濛见师父神色疲惫,不好再和她争辩,安抚地笑笑,“好,我都听师父的。” 她起身熄了灯,回到被子里,很快,就听到师父绵长入睡的呼吸声,可她自己半天都睡不着,一味地胡思乱想。 其实,还有一个目的她没说,如果真能种下念君蛊,那么…… 他,是不是就会有救了? 雪婆婆不是说了吗,念君蛊的子蛊,什么毒都能解,那她种下念君蛊后……岂不是还能顺带救了元致的性命? ----
第56章 = 第二天一早,周濛顶着两个发青的眼眶,刚吃过早膳,她就迫不及待地找雪婆婆询问子蛊的事。 老人正在井边打水,周濛立即上前帮忙,她接过水桶,一点一点慢慢往井里放绳子,“雪婆婆,念君蛊的子蛊真的什么毒都可以解吗?” 老人一愣,“小女君为何有此一问?” “我……随口问问。” “若是随口问问,这个问题就不好答了。” “为什么?” 老人一抿唇,“莫非,小女君是有心想替什么人解毒吗?” 周濛大方承认,“嗯,是有一个人,中了很难解的毒,我师父说连她也没有办法。” “哦?这可稀奇了,这世间连你师父都解不了的毒可不多。” “可不是么,能试的法子都试过了。也是昨日听婆婆说到,那念君蛊的子蛊能解毒,所以我想着,如果我真的种了念君蛊,兴许也能顺手救人一命呢。” 老人若有所思,沉吟着问道,“你还是想种念君蛊?” 周濛摇头,“还没想好,就想着万一有这个可能呢。” 夜雪点点头,神色却复杂起来。 “那么,此人是小女君的什么人?是男是女?” “就是一个朋友,男的。” “朋友……”老人缓缓摇头,“朋友,恐怕就不行了。” “不行?为什么不行?” 周濛以为老人是介意“朋友”的这层关系太普通,不值得代价这样大的一番努力,赶紧解释道,“虽然只是个朋友,但他是个很重要的人,如果能救,肯定值得的。” 周濛在认真解释,却看到老人在听到这番话后,面色逐渐意味深长。 不知怎么的,她心里没来由地一阵发虚,但她挠挠鬓角,觉得自己这话没毛病,更没啥好心虚的。 “不是说不值得,而是这法子……颇有些讲究。” “什么讲究?” 老人顾念她年纪尚小,也未婚配,话头一转,委婉地提点道,“若此人是小女君的夫婿,这法子就可行了。” “不不,不是夫婿。” 周濛一叠声否认,又因为忙着摆手,不小心把缓缓下放的绳子松开了,木桶降到一半,直直坠入了水面,在井底砸出闷闷的一道水花声。 她慌张中一抬眼,又恰好看到老人暧昧的眼色,她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心口猛地一跳,接着,脸上热气蒸腾,浑身发起烧来。 夜雪倒略微诧异,她没想到一个刚刚及笄的女孩子,居然能明白得这么快。 周濛的脸越涨越红,夜雪便知道她是全然明白了。 既然明白了,她也用不着委婉了,明白地解释道,“念君蛊的子蛊是借湘西的子母蛊之术炼出来的,这子母蛊,原本就是用来制作情蛊的。 “蛊术通常传女不传男,皆因女子长久炼蛊,身心容貌受创极大,为了留住心仪男子,才想出了这种阴险的法子。女子身上种母蛊,男子身上种子蛊,子蛊需由母蛊控制才不会反噬宿主,否则,一旦子蛊宿主擅自离家外逃,子蛊就会失控反杀,而母蛊控制子蛊的关窍,便是夫妻间的阴阳交合之术。 “当年,你外祖母将念君蛊改炼成了情蛊,自然不是为了留住夫婿。她想要的,是利用念君蛊的子蛊酷爱吸食血毒的特性,一面将它养在人体中起到解毒的作用,一面又用母蛊来牵制它,让它不至于在毒素渐渐稀少的时候,因饱腹之欲反噬而咬人心肉,因此,要实现母蛊的控制,两位宿主就必须是一男一女,且行夫妻之事。当年,你外祖母也是在将子蛊种在宇文将军体内后,就与他私定终生,后来才生下了你的母亲。” 周濛的脸已经红的不能看了,她觉得自己头发丝都在散发热气,子母蛊竟是情蛊么…… 她从未想过替人解毒还要做出这么大的奉献,她更是绝无可能对元致有过那样出格的想法。她在天青阁混迹这么多年,秘戏图什么的……还是看过一些的,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但一想到那画面若是换了她和元致…… 更可怕的是,她发现自己竟对元致去了衣衫之后的样子,每一寸紧实的肌肉还有几道疤痕的位置,唔,了如指掌…… 这可如何使得?! “这种解毒的法子是你外祖母走投无路之下独创的偏门,除了宇文大将军,还没别的人试过,效果究竟如何也不好说,而且,念君蛊到底还是太凶险了,所以,这法子……小女君听过了,就忘了吧。不过——” 夜雪淡淡一笑,“方才小女君说那人十分重要,不知究竟是何人?” 在老人带着几分审视,几分好奇的注视下,周濛臊得发慌,把脑子里那些奇奇怪怪的画面都扫了出去,连忙转头专注打水。 “没没,不是什么人,就是……其实是我哥的朋友,我一点都不熟,不熟。”与此同时,她脑子里只有三个字在反复萦绕:使不得,万万使不得…… *** 干完活,周濛回到屋里歇脚,刚盘腿坐下,心里就有些不自在。 方才拒绝的时候是不是太草率了,那毕竟是一条人命,她却在想别的。 五岁拜入师父门下的第一天,师父就教导过她,若习玄门毒术,就不能随意杀人害命,若习白门解毒术,就更要珍惜生命,对能解的毒,能救的人,要拼尽全力。 可是,脑海中马上又有另一个声音在对她怒吼,那可是情蛊!你与他一无名分,二无情意,若是成事,对彼此都是勉强,你的脸面,乃至贞洁,难道不重要吗? 何况,种下作为母蛊的念君蛊也会要她自己的命啊,师父都说让她放弃了,也说兴许有别的办法也能获取全部记忆,那么,仅仅为了他去冒险,还值得吗? 突然,门口传来敲门声,她回过神,只见是石斌站在门口,门是开着的。 “我见你在发呆,”石斌说道,毕竟是女子卧房,他总不能不打招呼就进。 “抱歉,不小心走神了,石大哥请进,”周濛起身端坐,发现他两只手里各拎着一个匣子,每个都有菜瓜那么大。 “这是什么?”她问。 石斌歪头一笑,“别问我,我是跑腿的。” “是你外祖母留下的一些信件和手札,”石斌高大的身形后,慢慢走出雪婆婆佝偻的身影。 拎这样两个匣子,对石斌来说毫不费力,雪婆婆拜托他把它们摆到周濛的面前,然后石斌就出去了。 “小女君,关于恢复你记忆的事,你师父都和我说了,若是为了这个而种念君蛊,大可不必。” 老人一边说,一边坐到周濛面前,把两个匣子一一摆正,再慢慢打开。 里面是满满两大匣子的纸和帛。 “这些她留下的信件和手札记录了很多事情,我按照时序简单地做了一些整理,兴许能够帮助你梳理现有的记忆。” 里面的东西看起来很陈旧,但是丝毫没有卷曲破损的痕迹,被保存得非常完好。 周濛小心翼翼地拿起一张看了看,这不就是她曾经梦见过的那种手札吗?用密文书写,记录的大多是洛阳城里达官贵人府上的日常琐碎,她此刻拿起的这一张仍旧是差不多的内容。 夜雪见她看的出神,“这密文是你外祖父母两人以鲜卑文为蓝本创制的,听说你跟你母亲学过一些鲜卑文,学起来应该不是太难。” 她慈祥地说,“你可以在这里住下来,我慢慢教你。” 周濛唇角漾起一丝微笑,“谢谢婆婆,不过我想应该不用了,密文我基本上都学会了。” 都是她前段时间跟着元致学的,那时无心插柳做的一件事,现在派上了大用场,周濛感到很欣慰。 “那就更好了,”夜雪有一瞬间的诧异,但没有多问,猜想她也许是密文的记忆得到了复苏。 “不过,”周濛把东西放下,“我还是想在您这里叨扰一段时间,我整理这些信函手札的时候,多半会有些问题,好需要向您请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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