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晋开口问道:“师父,刚那位姑娘可是汴京城里大户人家的姑娘?” “不t是。”赛华佗摇摇头,手里捏着一支珠钗,上面的珍珠瞧着眼熟:“她日子很苦。”陈晋点点头也不再询问了,只低头去认那些晦涩难懂的药材。 这边白棠跟小铃铛刚走出医药铺子,就正听见临街的一户人家在叫骂。 “不要脸的,”一个疯婆子叫的震天响:“你敢偷吃!一个丫头,竟敢抢你弟弟的口粮。” 她骂的那么凶那么狠,白棠和小铃铛赶到的时候,那婆子正将一个丫头的一个耳刮子抽到地上,又将自己身边所有能抓到的东西都掼在那丫头身上,那丫头躲避不急,披头散发的也认不出样貌。 “别打了。”白棠瞧着心里不忍,便开了口。 “不关你的事,我打我亲生的闺女!再说了,她偷吃这米汤,她弟弟便没得吃。” 从屋内跑出两个浑圆的男孩子来,也给那婆子助威。跟这地上瘦弱的女孩不同,那两个一看便是顿顿饱饭的。 “我…我太饿了,娘,我只吃了一口,就一口。”那丫头有气无力地替自己辩解到。 “既是亲生的闺女,怎么连口饭也吃不得?”白棠无奈地开口,她只觉得眼前的这婆子跟赛华佗相比都差不多,一样的老顽固。 “她是女孩,早晚是要嫁到别人家去的!再说了谁家的姑娘像她这么馋!”那婆子仍不解气地说道:“女孩都是赔钱货,她少吃一口又饿不死,不是长到这么大了吗?” 白棠不愿意再理她,只是从荷包里拿出那颗宋娘子塞到她手里的鸡蛋,递给那丫头。 鸡蛋是好东西,像他们这样的普通人家大约是过年的时候才能吃到。 那丫头瑟缩着去瞧她娘的眼色,又去瞧她两个弟弟渴望的神情,却听到白棠说道:“就现在吃,若是拿给你弟弟,你便是活该遭受这一切,别人欺负你可以埋怨世道不公,若是自己也欺负自己便是神仙也救不了。” “可我是女儿家,哪里配吃这么珍贵的东西呢?”那丫头怯懦地说道。 “你比他们可珍贵多了。”白棠扫了一眼她两个弟弟:“你在困苦时仍惦着他们,可他们明明并不缺衣少食也要作践你,珍贵的是你,不是他们,也不是鸡蛋。” 那丫头囫囵着吃完了那颗鸡蛋,两个弟弟的哭声在身后响起,她亲生娘的咒骂也铺天盖地的袭来,可她全然也顾不得了。 她从未尝过鸡蛋的味道,也想去拉着白棠的手求她带自己走,可白棠却瞧见了东街的小乞丐们正往这边来呢,于是便叫小铃铛拦着点那婆子发疯,自己则往乞丐堆里去了。 乞丐们的消息是最灵通的,再说宋宴和白棠与他们也是很熟,就连如今小乞丐中领头的那位名唤四海的,还是白棠给取的名字,寓意四海为家。 “四海,可瞧见宋宴了?” “没有。”四海摇摇头,他身后倒是有个小乞丐站起来:“昨儿晚上他往南街去了,你也知道那都是有钱人家去的地方,一整个白天我们都在那边乞讨,结果被赶出来三次,之后就再没见到。” 白棠从荷包里掏出一颗银子,差不多五两的样子,一砖头砸碎,然后对着满地拾银子的乞丐们说:“去找,最先找到的,我单独给他五两银子。” 小乞丐们得了令,便一哄而散了。白棠又到街角买了两包糖炒栗子,转头去寻小铃铛她们。 小铃铛正在给那女孩讲自己的主子有多好多好,说白棠总给她买好吃的,好玩的,还教她识字,末了还从自己颈间牵出一根红绳,末端挂着一个平安符:“这也是我们姑娘亲自给我求的。我们姑娘是最好的姑娘,等你长大了,就到白府去,我们姑娘一定要你。” “说什么呢?”白棠回来瞧小铃铛讲的兴高采烈的,把怀里的糖炒栗子中其中一包给了小铃铛,另一包给了那丫头:“给你,这个拿去给他们分分,不然你又要吃苦头。” 那丫头瞧着白棠身边生龙活虎的小铃铛,心里生出无限遐想,直到两个弟弟跑来抢走了栗子,她伸手去抢,再一转头,白棠和小铃铛都已不见了。 回了白府,白棠便要急急忙忙地去见大娘子,大娘子好几年不曾找她的晦气,今日想必是为着自己的婚事。 柳儿仍在愣神,替白棠穿衣服的时候也心不在焉的,白棠心里正攒着事,便没有多在意。柳儿头上新簪的翡翠簪子闪着光,白棠不过只多瞧了两眼,柳儿便拢在袖子里。 “瞧你小气的,我不要。”白棠瞧柳儿面色有异,便猜想是特别的人送她的,便打趣着出了门,她想着等得了空再问,不急于这一时。 第7章 汴京狱 白府的大娘子对于白棠来说,是很特殊的存在。 因着文娘子之死,白棠一开始便觉得,白夫人便是罪魁祸首,她气量狭窄,不能容人,非得将将把人逼死了才算完;可是在这白府里过了这么些年,白夫人却也从未真正挑过她什么错处。 再后来白棠瞧见了白瑾柔,那个仅仅比自己大了三个月的三姐姐,她便觉得自己想恨也恨不起来了。 白府里口口相传的版本都是文娘子爬床勾引,可是白棠知道,柔和的文娘子是个没有勇气的人,在长荡村的时候文娘子整宿整宿做噩梦,她把封建礼教看的那么重,绝不是能主动勾引主家的女子。 而且白棠的父亲这些年依旧是整宿整宿的不着家,也证明了他生性如此。 所以真正的故事也不过是男人一时兴起罢了,之后吃干抹净,拍拍裤子走人,徒留下文娘子收拾这烂摊子,可是这府上的正妻百分百是不乐意的。男人是什么都不管的,走出去躲清静再找别的乐子也就是了,千不该万不该文娘子想留下个孩子,这就触碰到了这当家主母的逆鳞,所以文娘子逃了,生下了白棠。 罪魁祸首怎么会是白夫人呢?白棠想明白之后总是觉得可笑,文娘子搭上了自己的一生成了孤魂野鬼,白夫人搭上了自己的清名成了无知妒妇,只有她爹,如今竟还白得了个活生生的女儿。 于是她无法再恨一个仍在孕中便被自己丈夫背叛的女人,也无法亲近仅用一碗毒药便处置了自己生母的当家主母,最终也不过是井水不犯河水罢了。 如今白棠立在白夫人的雅堂居前,心里也是没有怨恨的,她乖乖巧巧地往里走,瞧见了端庄守礼的白夫人。 白夫人原正在给三姐姐挑首饰,见了她,面色却立刻冷冰冰不见亲厚,淡淡开口:“你今儿及笄,是我疏忽了,老夫人来找我,我这儿给你备下了东西,你瞧瞧,可缺什么不缺?” 面前摆着布匹,钗环,和三十两纹银,白棠只瞧了一眼便俯下身子:“偏劳母亲费心,母亲备下的东西向来都是最好的,这些年托母亲和祖母的福,女儿本也不缺什么。” “再过两日,便是春日宴了。”白夫人叫丫鬟们把东西撤下去,自顾自地说道:“你两位哥哥要择亲,柔儿跟你二姐姐也大了,她们自然也去,你如今也已及笄,可也要去露露脸?” 春日宴向来只邀请汴京城里大户人家的公子哥儿和姑娘,可白夫人这话的意思并不是真的询问,不过是试探而已。 今儿早上的事白夫人已经听说了,她总觉得白棠是故意跑到老夫人那儿说那些话的,倒显得自己这个做母亲的有失偏颇。 若是白棠正大光明的哭诉也就罢了,偏借着自己宝贝女儿的口,这她是万万不能忍的。 “女儿这几日身子不大爽利,恐怕是去不成了。”白棠心里明白,白夫人最讨厌白棠去人前张扬,所以她此前从未出现在任何汴京的聚会中:“女儿心里盼望着,可以多多孝敬父亲母亲,以及祖母。” 白夫人听出了这话的意思,白棠如此识趣地开口说不去也叫她心里满意,并且这孩子一直循规蹈矩没什么出头的做派,于是开口道: “你虽有心,但却求错了人,虽说婚姻大事都由父母做主,但你到底不养在我名下。你的婚事老夫人最是上心,她若开了口,便再难有转圜的余地了。” 接着叹了口气:“此次春日宴,你既不去,除了柔儿,我也会替你相看相看。只是老夫人若是先开口,那我也就无能为力了。” 自己的婚事竟被老夫人给惦上了,白棠此前竟是一点也没感觉到,老夫人虽然脾气好,自己也经常从她那里顺些点心,她也常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白棠知道祖母是最最瞧不上自己的,一个瞧不上自己的人突然想要掌控自己的命运,那必然不会是什么好事。 她心下起疑,却也只是乖巧的说道:“劳烦母亲挂心,女儿告退。” 一路折返回小院,白夫人给的东西已经送到了,柳儿和小铃铛都高高t兴兴地收拾呢,可是白棠倒是高兴不起来,除去自己的婚事惹得她心烦,宋宴的行踪如今才是头等大事。 白棠踢掉自己的鞋子,抱着枕头望向头顶,只听柳儿絮絮叨叨地说道:“夫人给的东西果真都是好东西,你瞧瞧这织云锦多好看呀。” “是呢。”小铃铛附和着:“可惜也就两匹,最多做上两套。” 正说着,白棠却听见屋外头传来两声‘布谷’,她听得出那是小乞丐四海和她约好的暗号。 甚至来不及穿好鞋子,白棠慌慌张张地跑到侧门的狗洞,四海探进来半个脑袋:“棠姐姐,他们探到宴哥的位置了。” “你说。” “有个打渝州城新来的乞儿,不是我们本地的,所以昨儿在南街,说是瞧见宴哥了,被捕头抓走了,说是偷了东西。” “那现在,人给拉到什么地方去了?” “说是给拉到汴京狱去了,连人带车,一起拉走的。”四海一边说着,一边也奇怪:“按理说,就是真的偷了东西,也不过就是打几个板子,把偷的东西还回来也就是了,人被带到汴京狱里倒是头一回听说,那儿不都是关些重罪的囚犯吗?” 白棠将之前说好的五两银子放到四海脏兮兮的手上:“你去分,若是还有别的消息也一并再带来些。” 瞧白棠忧心忡忡,四海也宽言道:“成,姐姐也别担心,只是偷窃算不得什么大罪,左不过一两天也就放了。” “我实在是不放心。”白棠说道:“你宴哥哥是个直肠子,他早就不偷东西了,人家若是非按个罪名在他头上,他是绝不会认的。” 话未落地,白府的守卫倒是瞧见了这个鬼鬼祟祟的小乞丐,于是打着骂着叫他滚开,四海连滚带爬地跑远了后,白棠也失了魂似的回了屋子。 柳儿和小铃铛刚把东西收拾好,柳儿也犹豫着要不要把白日里老夫人的话告诉白棠,她一边整理床铺,一边窥探着白棠的脸色。 “姑娘…”柳儿刚一开口便被白棠打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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