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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就像是蚂蚁一般，密密麻麻地冲向主帅的身后，场面盛大而有序。 没一会儿的功夫，方才还是单枪匹马的云起衍身后，陡然就出现了一支训练有素，整齐划一的军队。 只大概扫一眼，就眼下这人数，五万人不止。 更何况这还仅仅只是他的先头部队！ 魏明浅看向守城将军的目光像是淬了毒，要不是大战在即，她即刻就会杀了他祭旗！ 她猜到了云起衍早就到了，也猜到了他围城的意图，所以她用高舒颜逼他现身，就是想要在他的大军还没来之前速战速决。 不想这些没用的东西，这么多人就在眼皮子底下藏了这么久，他们居然一点儿也不知道！ 真是该死！ 副将一看这种情形，赶紧跪下替主帅求情， “外城一直都有流民住着，敌人依托外城为掩护，实在不好发现，还望太后娘娘息怒！” 魏明浅一个眼神，身边的内侍就一巴掌呼在了副将脸上， 打完还啐了一句，“没有规矩的东西！” 在场的士兵纷纷侧目，眼神复杂。 不等魏明浅发话，城下的大军之中，缓缓走出一人来。 高舒颜努力看了看， 是魏先生！ 只见他手持一柄长卷，将它徐徐展开，然后开始高声念道， “外戚魏氏者，性非和顺，辱没清流，入门见嫉，蛾眉不肯让人;掩袖工谗，狐媚偏能惑主。残害忠良，弑杀皇嗣，豺狼成性。人神之所同疾，天地之所不容……” 是檄文！ 是讨魏檄文！ 一字一句，回荡在大地上，掷地有声！ 守城士兵纷纷看向魏太后。 檄文入耳，魏明浅的脸色一点一点变得狰狞。 他居然写了檄文！ 真是看得起哀家！ 魏文念完，鸦雀无声。 魏明浅缓缓起身，谁也不知道太后娘娘想要做什么，只能静静地眼神跟随。 看着她走向颜儿，云起衍紧握缰绳的手上，青劲爆起。 只见她走到高舒颜身侧。 既然如此，那大家都不要活了。 “云起衍！”魏明浅终于撕碎了多年以来温柔慈善的伪装，她顺手将旁边士兵的长刀夺了过来，架在了高舒颜的肩上。 “你将哀家说得那样不堪，你又好到哪里去了！” “哀家知道，一个高舒颜当然挡不住你，就算是整个高府满门也不会阻挡你分毫！” “这是你们云家男人的天性！因为你们向来是踩在女人的肩膀上走向高位的！” “从前是哀家，是魏氏，以后会是她！是高家！我们都没有任何不同！” “今天哀家就要扯掉你们云家男人的遮羞布！让天下人看看你们真面目！” “你们都看看吧！” “你们誓死效忠的将军，其实是个用完女人就弃之敝履的人渣！” 云起衍面色铁青，周身迸发出极寒的冷意，如果眼神是利箭，想来此刻魏太后已经被射成了刺猬。 但云起衍显然不仅仅只能用眼神杀人，他拿起一把弓，稳稳地搭上利箭，瞄准魏氏。 魏明浅当然不会傻到站在那里成为他的靶子，她躲在了高舒颜身后，高喊道， “云起衍，哀家好心给你支个招，” “你就这样一箭射死高舒颜，然后哀家就几乎是束手就擒了，怎么样？很划算吧？” “不过是牺牲一个女人，你得到的可是整个天下啊！” “你就勇敢一点，不要像先帝一样！” 城下的将士都纷纷看向自己的主帅。 杀妻之仇，辱父之恨，男儿岂能容忍？ 云起衍却像是没有听到魏明浅的挑衅一般，沉着得可怕。 他眼神死死看向满身伤痕的高舒颜。 高舒颜也看向他。 一眼万年。 云起衍再也没有犹豫，只见他俯身向身边的副将嘱咐了几句，副将先是一滞，而后抱拳领命！ 魏明浅根本听不到他们说了什么，只是看到云起衍胜券在握，仿佛破釜沉舟的神情后，越发的着急。 突然下面一排弓箭手上前准备，守城将军还未来得及反应，无数箭矢已经如雨点般射来。 第129章 别样重逢 “护驾！护驾！” 尖厉的声音划破寂静的冬日，城楼上登时混乱不堪。 饶是魏明浅经历过一次宫变之人，也下意识地躬下了身子。 但那密集的箭雨却没有一支射向城楼之上，而是纷纷死死钉如城墙的半中央。 “颜儿，相信我！” 云起衍的声音回荡在冬日的空气中。 高舒颜最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想要永远记住他此刻威风凛凛的样子。 此刻时间好像都为他们停留，世间除了他们彼此，再没有旁人。 高舒颜嘴角上扬，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高舒颜仿佛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梦里有时嘈杂异常，有时又空灵静谧。 但很多时候，她都像是一个人在无垠的水中，艰难地游着。 她好累啊， 但她不能停， 因为只要一停下来，她就会立刻溺死在这可怕的水中。 谁来救救她， 谁来，救救她…… “徐太医，颜儿如何了？”云起衍坐在床边，焦急地问道。 “回殿下的话！”徐太医收回把脉的手，躬身回道， “跃下城门时，有箭矢作为缓冲，殿下也及时接住了她，倒是没受什么伤，奈何姑姑本就身负重伤，又着了风寒，实在是凶险。” “经过这五日太医院不眠不休的救治，姑姑的皮肉伤已经得到清理和治疗，只等痊愈，但依旧不能掉以轻心，因为伤口实在太多，深不说，还层层叠加，害怕感染以致病情加重。” 云起衍眉间的川字越锁越深，“你只告诉我，她什么时候能醒？” 徐太医为难地摇了摇头，如实道，“殿下可知，治病有时也要靠病人自己的意志力，若是姑姑心中坚强，待伤口炎症消除、高烧褪去，最快两日便可转醒，” “倘若姑姑心智不坚，只怕十日二十日也有可能。” 看着躺在床上沉静惨白的面容，云起衍将手心的柔荑又紧了一紧。 “你见过比她还坚强的女子么？”他喃喃道。 “没有了，这世间没有比她还要坚强的女子了。” 她不仅坚强，还聪慧能干。 屯粮食，救济灾民； 建外城，收留流民； 开铺建庄，智斗淑慧； 传递消息，带出圣旨！ 试问，这样的她还不坚强吗！ 自她知道自己的身世以后，便开始用她自己的方式帮助他。 她仅凭一己之力，每每在关键节点出手，次次雪中送炭！ 他忧心灾民，她就提出西北有土豆，后来还无私地将自己的商队带回来的红薯也交给他的人耕种，不知救了多少百姓的性命。 他缺银子，她就斗到淑慧，顺便送给了他一个金矿； 他要剪除魏党羽翼，她就找到苏相的罪证，散布出去，给了他绝好的机会！ 他的大军需要藏身之处，她就早早地准备好庄子、盖好木屋，屯好粮食，甚至留好用来伪装的白色披风！ 最重要的是，他被人诟病身份不正，她就冒死拿到先帝遗诏，拼死送出，为他证明身份，但同时，却将自己陷入这般危险的境地。 若是这样的她还算不上坚强，那怎样才算？ 怎样才算！ 徐太医换完药后识趣地退下，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二人。 云起衍满眼通红，深情地凝望着躺着的安静女子。 她生得很好，尽挑了双亲的好处长， 眉眼薄唇像极了高相，高挺的鼻子和瓜子一般的脸型又像严氏，皮肤白皙，是个难得的美人。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都是他的体贴又娇俏的亲妹妹，即便是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以后，他依然将她当作骨肉至亲对待。 但不知从何时起，许是他十七岁第二回出门历练回来，一切都变了。 那一年，是他最艰难的一年。 因为魏氏开始猜测有他的存在，并推出了他出生的年份，然后，本着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原则，开始对京城里那年出生的孩子进行追杀。 只有几家对孩子保护得当的，幸免于难，但没想到他们活下来的人，若干年后又进行了一场赌上性命的蹴鞠。 这都是后话。 他清晰地记得到家的时候，身上还有两处剑伤。 为了不让高相和夫人发现，他只露了一面以后，就借口太过疲累回房休息。 其实他是疼痛难忍，害怕有血渍渗出来。 令他没想到的是，入夜时分，他忍着剧痛将淬了毒的伤口处理完后，敲门声陡然响起。 他赶紧整理好仪容上前，没想到，一开门，小小的她端着一个食盒笑吟吟地站在门外， 许是本想让他夸奖一番，不料看到自己后，她向来舒展的眉头顷刻间就皱成了一团， “大哥哥！你脸色怎么这样白？是不是晚上没吃饱饿的？我看你晚上吃得少，特意给你带了牛乳点心，你快吃点垫垫！” 一长串连珠炮似的关心问出，他愣在原地，却感动在心。 谁说他的妹妹嚣张跋扈，无法无天？ 那都是外面的人嫉妒她随意造谣！ 首辅独女，性子烈一些又能怎样？她又不曾伤害别人！ 而且在他心中，他的妹妹自小良善，心思细腻，只不过太过顺遂没处施展而已。 自那一晚起，那个夜色中明媚的少女在他心中便逐渐与那晚的月光重合。 而他的心思，也渐渐开始变得不同了。 只不过仅仅也只是他的心思罢了。 毕竟那个时候，他顶着她哥哥的身份，什么都不是。 未来？ 他没有未来。 所以，他除了对她好一些，再好一些，别无他想。 即便是知道苏家对她有意，他也无能为力。 因为当时，苏道文的确比他更适合她。 他甚至想好了要做她一辈子的大哥哥，做她终身的倚仗，只要苏道文敢负她、苏家胆敢欺负她，他就绝不会放过他们！ 但一切的改变源自他们告诉他，他那未曾谋面的父皇，需要他去匡扶社稷，以正云氏根基！ 他从未告诉别人，他得知这一消息的一瞬间，心里想的，居然是如果事成，他就可以以不一样的身份，照顾她一辈子了。 第130章 转醒 初初进京，又太多事等着云起衍。 他白日要处理各种公务，晚上索性命人将床铺搬到高舒颜这里来，就这么守着她。 “殿下，您现在日理万机，这样长久下去，也不是办法。”高济看着多日不见的女儿成了这般模样，也不禁红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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