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还是像和往常一样,我在外间睡。” “你别怕,今夜不会有雷的,若有雷,我就立刻来陪你。” 薛闻:“……” 算了。 让太子殿下给她守夜也没什么大不了。 反正他有床榻不睡,偏睡小榻。 隔了个模糊的屏风,秦昭明看着躺在床榻上微微凸起的身影觉得满足得不像话。 他想着,这下阿闻该信了他不是个浪荡子吧? 他才不是就想着……亲啊,吻啊,咬一口啊,更不是恨不得在她身上全部弄上痕迹的急色之人。 天色还早,他还能借着灯光看会奏折。 看几个字而后抬起头来看着心上人的身影,便知灯下看美人这话说得一点也假。 反正有阿闻在眼前。 至于除了头脑外还格外精神的其他物件……忍一忍罢了。
第五十三章 等到第二日, 秦昭明收到曹国公府的奏报之时,才对着一旁执笔练飞白书的薛闻不经意开口。 “你那个长姐,死了。” 薛闻一瞬间恍惚, 手上的笔随着悬置而在白皙的纸张上落下一个巨大的墨痕。 一旁的秦昭明拧眉, 斟酌其中真实的情感:该不会说晚了? 而陷入思绪稍稍理清楚的人半晌没有任何犹豫地将被污染的纸张团成一团扔进铜盆内,神色平淡地换了一张纸。 “意料之中。” 她就是……想着不是早死了吗? 转念想起来, 虽然沈今川已经在她面前冒头,主动生事, 但薛阮阮这个人从并州吐血开始其实还一直活得好好的呢。 说来, 她大姐的身体也是真的很好。 能够坚持这么久。 “不过, 我对她想要得到的东西是否能够得到表示存疑, 但只要她临死前是幸福的, 那就算……死得其所。” 她其实不恨薛阮阮。 恨这个词太绝对了。 上辈子她一直活在“不如薛阮阮”的阴影中,因为薛阮阮一直活在言谈举止成为最高典范的日子里。 孝顺公婆、扶持小叔, 犹如在家里孝顺父母、教导弟弟们一样。 更何况一对鹣鲽情深的夫妻, 她能日日每次用膳都站起身来服侍,将自己低到尘埃里。 薛闻嫁人之后终于能够不再挨饿, 但显然她从沈家稀烂的家教还有旁人的冷眼中选择了成为一个将喜怒哀乐都被操控的绝世人偶。 可关键是薛阮阮本身是快乐满足的, 而她是恶心的。 那些旁人眼里“粗鄙不堪”“丢人现眼”“小门小户”, 还有娘把她看作救命稻草, 都让她将自己陷在这个人偶中,将主动权交给了别人, 任由别人操控。 但那时候她每每想起薛阮阮这个印象中从头到脚没有一处不美的姐姐, 行动婉约娉婷,姿态若海棠庆辉, 都是羡慕的、是感叹的。 哪怕她重生之时,依稀明白事情真相并没有她从前想象得那么简单, 但面对再一次坐在面前还活灵活现的姐姐,她也只是给出劝告。 给出,她认为最好的解决办法。 但等她知晓一切都是一场献祭,一场痴情女子做出的疯癫事,让她百思不得其解之余,跳出已知印象,用理性的眼光来看薛阮阮。 才发现,她这个长姐,一直都是为虎作伥的伥。 恨薛阮阮,没必要,谁会跟一个这样的人计较。 可怜?那更没必要,这是金尊玉贵养出来的大小姐,是自己创造规矩枷锁的少夫人,她可怜薛阮阮什么。 她就是,基于薛阮阮的命,觉得分外可惜。 多好的生命,为何不知生命的宝贵,偏要用死来赌旁人的情感。 “唔。”秦昭明现如今对曹国公府的状况可以说了如指掌。 听着薛闻这样说,瞬间对薛阮阮的境遇表示一层犹豫……因为,她可能,自己也后悔。 但薛闻都不在乎了。 他还会在乎吗? 不可能。 于是太子殿下点点头,把手边关于南王要在千秋节为陛下送上绝世奇珍这事儿批上一个鲜红的大字:随他去。 而后凑在薛闻身后,用高大的身形瞬间笼罩,格外压低的嗓音带着几分喑哑,握着她的手。 “名师就在眼前,何必舍近求远。” 薛闻想,送上门来的,不想要。 更何况晚上对她严防死守,白天绕过来小贴大贴,哼哼哼。 - 薛闻本以为让薛阮阮能够比上辈子多活一些时日,是因为同样重生的秦昭明在这辈子挽留过他的妻子。 因为在她眼里,沈今川至少是爱薛阮阮的。 但她没有想到,真实的人性,比她想象的要低劣得多。 薛阮阮气若游丝,她试图擦拭掉唇边溢出来的鲜血,却好似永无尽头一般越擦越多。 终于,她的侍女,她身边最干练的侍女含桃赶了进来,薛阮阮嘴唇颤抖,从牙缝中嘶嚎着:“请大夫……” “快给我,请大夫!” 她不要死了,她不想死了。 沈今川,我们夫妻十载,你怎么能够这么狠心? 她这一辈子,从来没有做过让人不高兴的事,她从来都为了别人考虑,缘何竟然这般结局。 薛阮阮本以为含桃会像往常一样立刻朝外走去,一丝不苟地完成她的命令。 可含桃不仅没有,她还一步一步地靠近,粗糙的绣鞋踏上柔软的地毯,听不到任何脚步声,却能感觉到人影一步一步朝着她逼近。 “你怎么还不给我叫人来。” “不,叫宁哥儿来,叫我儿子来。” “我儿子是曹国公府的继承人,他绝对不会对生他养他的母亲置之不理的,一定是他不知道,快去叫他来。” 快将他带来,她要告诉他,小心薛闻这个继母。 她所图甚大! 一个有底蕴的继母再加上父母的爱,那原先的继承人,岂不是真要如履薄冰。 人好似爆发出了无穷无尽的力气嘶喊着,期待让人来救她。 或者,只要有人出现在她面前,让她知道她一辈子没有白过就足够了。 但一贯谨小慎微,感受到她稍稍不满就会磕头认罪的人没有点头,等踩在脚榻上,站着的身高又被拔高,如同高山般压制。 含桃问:“我对你忠心耿耿,为何你要把我许给少爷做妾?” “你……我,快去找人来啊。” 现在是有时间说这些事的时候吗? 更何况,一个侍女,给她弟弟做妾又如何?她弟弟可是朝廷命官。 可薛阮阮在现在这种境地,下意识觉得这话不能说出口,甚至从 出生开始就习惯做主子的人如今才感受到恐惧。 “好姻缘?他品行低劣行为粗陋,连他亲姐妹都看不上眼,偏你因为他脐下长了个东西疼爱得不得了。” “你这么喜欢他,你这个当姐姐怎么不亲自给他当妾?” “你……你反了不成?” 含桃一向没有什么自己的喜怒,对于薛阮阮来说是她体面的一把刀。 往常她御下,便让含桃出去得罪人,而后自己稍稍抬抬手,便能将人收入麾下。 可如今,她却觉得向来好掌控的人竟然失去了控制。 “我反了?” 含桃呢喃重复,而后露出一个笑,拿出她身上最珍贵的丝绸如同往常一般替薛阮阮擦拭唇边脏污:“不,是你要死了。” “你等不来姑爷,因为他厌恶你,你等不来宁哥儿,因为你的存在让他的利益受了损失。” “你等不来你的爹娘,因为薛侯有的是孩子,夫人只爱自己。” 她正说着,便将丝帕勒在薛阮阮脖子上,骤然用力。 “——砰砰。” 正在对峙的两人都抬起头来,然后见嘉庆子敲击了一下屏风,早就不知在这里多久。 “嘉庆子,快来救我,这个刁奴……” 嘉庆子点点头,快步走来将那块丝帕给拽了起来,方才凝聚出杀意的含桃朝后退了退,羞愧低下头。 但嘉庆子却抬出来一个笑:“你动手脏自己做什么?她反正都要死了。” “咱们的新任国公,不会让她活着的。” 冰凉的手如同往常一般抓住了薛阮阮的手,薛阮阮想要挣脱却挣脱不掉,咬着牙说:“为什么,背叛我。” “我怎么是背叛呢?” “我家可是世代忠仆啊。” “姑娘,你忘了吗?我娘身为薛侯身边的侍女,被他指派看管刚强抢的民女,然后——被那个民女,给用簪子,插入脖子,血尽而亡。” “而你,我的姑娘,你三言两语地用一条人命逼得那民女宽衣解带,而我的补偿,竟然是赐给我薛姓?” “薛李薛李,你管我叫嘉庆子,于是所有人都叫我嘉庆子,我再也没有娘了。” “你这种人,是不是只有这个时候才会明白,再卑微的人,也是有尊严的啊。” 这方天地好似一个传奇故事里隔绝天地的结界,薛阮阮不论如何都想不到自己要面临这样的境地。 在她的设想中,父亲的厌恶、丈夫的变心便已经是世上最可怕的事。 “原来,你恨我。” 她清晰地感受着胸腔内的骨骼好似分化成了残骸开始撞击,像锁在笼中的金丝雀疯狂地撞击着困住它的笼子。 薛阮阮的视线扫视在已经沉默的含桃身上,而后看着嘉庆子,感受着胸腔内的鸟雀要冲破这个管道通向自由。 她再一次喷涌出一摊血,希冀地看着门外,希望她爱的那个人能够救她于水火。 可惜。 空荡荡。 她的心脏好似被蹂躏千万遍,连眼前这两个对她来说吃里爬外的丫头都算不上什么。 若是她还如从前,她有一百种方式来惩罚她们。 当她弟弟的妾室有什么不好?难道张开腿享受不比为人卖命当丫头好吗?女人不都是要家人的吗? 还有嘉庆子,这个贱人,要不是她娘死了她怎么可能被赐下薛姓,怎么有机会在她这里服侍。 可不论多么气,她终究是要死了。 她想,若有来生,她再也不想爱沈今川了。 薛闻,我恨你。 夺走了我的一切,你是不是很得意。 - 嘉庆子有条不紊地试探了一下鼻息,而后给她那双没有瞑目的眼睛阖上。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86 首页 上一页 61 62 63 64 65 6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