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是想来好好看看,这个差一点迎娶了薛闻的姐夫,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姜逍感觉自己像是路边的野狗,没留神就被太子殿下一句话扫射进去了。 他也是世家子啊。 他们姜家不算吗?他们姜家这么多年可独具一格啊。 “一个能让自己父亲死后秘不发丧,只为了不守孝便继承爵位……多可笑。” “这么大的把柄,不论怎么算可都不能放过。” 更何况,一个脑子不清楚的疯妇设计陷害阿闻,若非阿闻清醒过来,只怕已经中了那疯妇的圈套。 而沈今川敢觊觎阿闻,其罪一也。 其罪一后,其罪二也。 其罪三后,其罪死也。(1) 三中大罪,真乃千古第一罪人也! 但亲眼见到沈今川,秦昭明意识到这人根本和自己比起来不足为惧。 他的阿闻可是能从百颗栗子中挑选出最甜的一颗喂到他嘴里的人,才不是那种有眼无珠会被蒙骗之人。 思考完了正事,回到东宫一点事也没碍。 秦昭明在奔着去哄薛闻起床前,回头看了一眼姜逍:“治水一事目前的捷报让父皇很满意,御史台又上了奏折,奏请我那大哥去封地就藩。” “汤相公该急了。”姜逍闻弦歌而知雅意。 “最迟秋日,汤则镇必按捺不住,因为这一次父皇心动了。” “父皇不止有我那大哥一个儿子,可汤家现在能依仗的只有我那大哥。” “对了,你若卜算,觉得咱们的胜算几何?” 姜逍想,殿下要真的想卜算,他祖母和妹妹还都没有离京呢?干吗来找他。 转念一想,殿下什么时候在意过这个。 于是露出一个矜持的笑:“殿下有朱虚侯在身边,已是最好的安排。” 这哪是要事件分析、政事谋略,这分明是见缝插针地要夸赞。 但在太子殿下心满意足地要离开之时,姜逍作为太子殿下最值得信赖的左右手,还是要告诉他一个不算好的好消息。 “殿下,蔡大娘按照原本计划回了江州,但查查姑娘……恐怕还有几日就进京了。” “她怎么没跟蔡大娘一块走?” “没让护卫劝劝她?” “蔡大娘年纪这么大了,她就放心?” 姜逍:“可查查姑娘说担心朱虚侯,实在放心不下,没人能够拗得过她。” 秦昭明:“……” 算了,他已经不是从前寄人篱下的他了。 他马上就要被称呼一声“姑爷”。 查查,一个小丫头,让让她吧。 - 薛阮阮好似做了一场很久很久的梦。 梦里,她想的一切都是那么好。 她死在漫天飞舞的梨花树下,柔软洁白的花瓣在风中飞扬,眉如远山青黛,莹白却不显病态的面容带着雪后海棠的柔软。 她一头长发如同丝绸一般垂在脑后,在夫君一下一下的温柔抚摸着缓缓闭上眼眸,纤细的手指拂过男人骨节分明的手,伴随着这些温度,死在她夫君的怀抱内。 而薛闻,那个即便稚嫩却已经能够窥探日后芳华的脸蛋没有任何戒心的同意了她的计划,同意了嫁给她的夫君,甚至还感谢她的所作所为,一切都是那么的完美。 那么好的夫君,那么好的身家地位,该要一个好女人来配才对啊。 她梦里梦了好久,久到她觉得好累,身上的被褥好重,她睁起眼睛,觉得分外的有力气,于是启唇尖锐地说道:“你们拿的东西给我盖的,蚕丝织锦被呢?” 她原以为自己说话的声音很大,却连在她榻边值夜的含桃都没有发现,等着她用力捶打床壁, 才听见动静,连忙出去叫人。 含桃哭哭啼啼,让她脑袋痛。 薛阮阮想见沈今川,她想要弄清楚夫君口中的“阿闻”是不是就是薛闻? 他被拒绝了是吗? 他好可怜,她从未见他如此可怜过。 可还没等她开口,她的女儿沈颖就从外头扑了进来,泪珠一颗颗地滚落,一张小脸一片黯淡,眼下青黑:“娘,你终于醒了。” “女儿都要吓死了。” 薛阮阮撑着起身,一下觉得天旋地转,看着沈颖也没有闲暇来哄她,不愿意伪装,直接说道:“可别在我面前装,都是女人,谁不知道谁?” “你弟弟呢?阿宁呢?” “弟弟没来……”她想说她问弟弟要不要来,弟弟说有这样一个亲娘太丢脸了,不愿意过来,他恨不得没有这个娘。 “你什么心眼我都知道,你恨你弟弟,怨恨我偏心,所以不愿意让他过来见我。” 她话语气若游丝,却被沈颖全部收入耳中,小孩子没有感受这样直白的恶意,更没有想到她期盼醒来的娘第一件事是怀疑她一个小孩子的用心。 而她的哭泣也没有得到母亲的安慰,等沈今川穿着还未换下的官袍进来之时,薛阮阮仓促一笑,摸了摸没有施脂粉的脸颊,躲在轻纱罗缦后解释道:“孩子担忧我,这才哭了起来。” “夫君莫要责怪他们。” 沈今川挥了挥手让人带着孩子出去,他那双淡漠的眼眸看着薛阮阮“脱下面具”后的模样,开口说道:“今日宫中来了旨意,我已经是曹国公了。” “那……” “但我不会请旨册封你为国公夫人。” “为什么?”她灰溜溜地躲进帐子内,咬着牙问道:“你若是喜欢九妹妹,我便再去家中为你讨要。” “你喜欢就去啊,等我死后,等我死后……一切都会好的,你不能将面子给丢了啊。” 沈今川摇头:“昨日你晕倒,大夫说你原先早就可以治疗,却为了美貌气色始终不愿意治,一心求死,现在阖府上下都知道你想要坑害沈家。” “我……我没有!” “我就是……我就是……”她怕丢丑,她怕颜面尽失,却在不知不觉间在所有人面前丢了颜面,在她最爱的人面前丢丑。 “还有——九妹妹?你以为她像你一样无用,昨日大朝会,朝廷册封她为朱虚侯。”沈今川脸色明灭,好整以暇地看着薛阮阮惊惶失措。 “侯爵之位,跟你父亲一模一样。” “这怎么可能?她就是一个没有用的女孩而已!” 她喉咙里再一次翻涌出铁锈的味道,朝着后头倒去,她时间分不清楚沈今川爱上别人,和她“趁手棋子”超出预料,哪一个更让她失望。 沈今川没有说话。 他也不愿意接受薛闻册封侯爵,即便他知晓这个侯爵之位是依靠太子而来,就像从前依靠他册封曹国夫人一样。 可依靠别的男子这个猜测,让他如鲠在喉。 但能看薛阮阮这样,倒取悦了他。 他走近,弯腰看着倒在床榻上的人,想起自己上一辈子被蒙蔽时候,骨节分明的手指拂过她没有任何血色的脸颊。 回忆起往日在他看来香软娇嫩的唇瓣,蹙眉娇羞的秋水剪瞳还有盈盈注视时的眼波流转,如今都成了黄土枯骨。 如同她整个人一样,都是骗子。 若在外人看来,只怕以为这对夫妻正在耳鬓厮磨。 “你想死,想要算计我一辈子记挂着你,想要薛闻一辈子在你的阴影之下,想要所有人都记得你的好名声是吗?” “我早就知道了。” “而你所盼望的所有一切,都不成了。” “你早就知道?”薛阮阮来回张嘴,眼神中充满着不可置信,到最后只吐出这一句话。 沈今川点头,甚至在薛阮阮死的时候愿意让她做一个明白鬼:“你知道吗?其实你算计的这一切都成真了。” “什……么……” “我一心对你愧疚,对薛闻蓄意勾引我深信不疑,一辈子都在惦记你这一抹月光,即便是死时才承认爱上了品行低劣的她,也难掩对你愧疚。” “于是我重生回来,头一件事便是想要让你好好养好身体,可顺藤摸瓜,查出来实际上是你自己要死!” “你把我,当成提线木偶在愚弄。” 他的一辈子,就毁在薛阮阮一个妇人手里,若非如此,他和薛闻怎么能够落到这个地步。 薛阮阮想要说些什么,喉咙里却只有着几声嗬嗬声,她挣扎着想要逃离这双她曾经眷恋的手掌。 在一切徒劳无功后吐出一口鲜血,听着自己胸腔内产生的咻咻呼吸声,嘶嚎:“可我从没想过害你!” 就连薛闻曾经那么说后,她也从来没有想过害他啊! “你就不怕……不怕……我知道一切后,也能重来报复你吗?” 她的眼泪直流,干燥的嘴唇翕动一下,似乎想笑,可身上气力让她动弹不得。 脸上也好似紧巴巴地冻上一层冰壳子,身上也被冻了起来。 一心一意等待着沈今川的回答,好似他的回答就是治病的灵丹妙药。 甚至因为恨意,反而没有任何阻碍的说出了这一句话。 她满心恨意,却只能看着沈今川在皱起眉头后轻轻拂袖离开,好似离开什么腌臜之物一般。 - 背过身去用手帕擦拭手掌的沈今川嗤笑一声,将手帕丢在地上,对着里面的人尽是讽刺。 若是旁人,他可能会怕。 怕这种玄之又玄之事落在别人身上,让人尽得先机。 可薛阮阮不会。 薛阮阮刻在骨子里的示弱讨好,让她只会放低自己,说不定薛阮阮真有机会重生,摊上了什么都不知道的他,会生气几日,不冷不热地和他说话,不冷不热的给他送膳食。 然后再多给他生几个孩子。 就这样,早就被她自己驯服的女人,他怕什么? 没准儿,她还会感谢他呢。 他目光远望,不愿意去想那些让他没有任何益处之事,远目夜雨过后显得有些湿漉漉的苍穹。 想起他失去已久的妻子,心存芥蒂德爱人,他忍不住苦中作乐的想:如今他已是国公,横在他们中间的薛阮阮这次满盘皆输。 那他们……是不是还会有机会呢? 毕竟,朝堂之上,那个未来的暴君如今的太子殿下态度暧昧不清让人琢磨不透,或许并未钟情薛闻。 也是,若非他亦重生归来,定然不愿意相信世间有这般离奇之事。 薛闻站队太子,却不会分说明白,不是吗? 否则,便是妖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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