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寂停下步子,扭头看向她,目光清冷:“姑娘还有何事?” 千澜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转,“公子您看方才这事儿多么危急,恐怕这辈子我都不怎么敢骑马了,可眼下我和表哥又着急回家,这里离珑汇县城还有那么远,走路回去只怕走到半夜也不能到。” “所以呢?”沈寂把衣袖从她手里扯过来,抬眼瞅着她。 “就是那个,”千澜指指那边的马车,“您那马车这么大,不知可否载小女子一程呀?” 不及他回答,她又急急补上一句:“哪怕是和赶车那小哥一起也是可以的,还望公子成全,多谢公子大恩大德,小女子此生难忘,来世愿结草携环以报君恩。” 她们学武的人别的没有,江湖道义这一点师父还是教过的,所谓你滴答滴答我,我必然要哗啦哗啦你。这是民族美德不能忘! 沈寂目光沉沉地看了她半晌,说道:“上车吧!” 千澜闻言又将他谢了谢,扭头去看廖瑜。 廖瑜也正好看过来,笑道:“我骑着马跟在马车旁边。” 千澜才喜滋滋地跟着沈寂朝马车走去,上车前先和车头坐着的小厮打招呼,“小女子姓赵,名为千澜,小哥怎么称呼?” “回姑娘的话,我叫近墨。”说完近墨把自己往旁边挪了挪,面上的笑十分职业。 这时沈寂已上了马车,听到她的话时眉头微蹙,片刻又笑起来。 方才他就觉得有些像,原来她真是那位延宁伯府的三姑娘。 当年在京城世家贵女里面赵三姑娘也算小有名气,听闻她那一曲剑舞令人瞩目,身姿英勇又不失女子的风华婉约。 没能想今日却变成了现下的狼狈模样,实在造化弄人。 说起来他们两个还算是故人,不过看她这样子,也应该是记不起自己了。 毕竟那件事也已经过去那么些年,况且她不是从来都没能把自己认出来不是么?在她心里,冒着九死一生去救人的是他大哥,随后满心想嫁的人还是大哥。 她赵千澜从来都不曾将他放在眼里。 而他沈寂也只不过是沈府里一个可有可无的弃子,他所做的任何事都是为了给他那表里不一的大哥做配。 那样的一家人令他恶心!那样的一个京城更令人难以喘息。 车外传来千澜和廖瑜两人的说话声,清脆地如同铃铛一般的声音随着马车声传入他耳中。 他犹如再次看到当年那个在水中沉浮的小姑娘,高声呼喊着救命,也仿佛看到了那一个不谙世事的自己。 或许那时候没有救赵千澜,自己的母亲可能就不会死吧。 他终于缓缓地叹了口气,无力地斜靠在锦缎缝制的靠垫上,闭上了像能装下星辰河海的双眸。 想来也好笑,上月去相国寺祈愿,和那寺里唯一一个爱酒成痴的和尚济安促膝谈心。 济安说,“沈寂沈寂,寂者,孑然一身、孤独终老之意。施主命数主西南面,却又近水,向湘楚之地而行,能遇到您命里的贵人。” 他醉酒后说的话,醉酒的他却当了真。
第5章 花街遇刺 夜幕悄然降临,和风拂过树梢,道路两旁的稻田里遍地蛙鸣,一行人也终于在天色全黑时抵达珑汇。 县城里大多数的街道到了这个时候已经寂静无声,只有南街那里有几家勾栏瓦舍还是喧闹的模样。偏偏从杨田通往县城的这条路就得经过南街。 因此无可避免的要沾染上些脂粉气。 车头近墨抓着马鞭赶马,神色肃然,目光灼灼的看着这些装扮地花枝招展的女子,眉间蹙成了一个川字。 千澜原本因头痛以及不适应而犯着困,现下倒显得很是兴奋。 她在现代活了二十几年,别说古代这勾栏瓦舍的模样只是在电视剧中见过了,就连那灯红酒绿的酒吧或是夜总会她也没有进去看过一次的。 眼下站在她面前舞着团扇娇声乎着“大爷”或是“公子”的,可都是些活生生的人呀! 廖瑜在三人中显得最是刚正不阿,打马从花街走过竟然还能目不斜视,千澜觉得她这老祖宗表哥是个人物。 但对于她一个二八年华的姑娘家在见到青楼后高兴成这样,廖瑜和近墨也都搞不懂。 廖瑜黑着脸拍拍她的肩膀,小声提醒道:“千澜,请克制点你的目光,别老往人家身上瞧!” 千澜把目光从门口那穿黄色纱衣的姑娘身上移回来,不解的看向他,又看了眼近墨,问道:“我眼神有那么明显吗?” 近墨嘁了一声,没理她。 “你认为不明显吗?”廖瑜在心里翻白眼。 “好吧!”千澜努努嘴巴,只能靠上车壁目视前方。 不过兴奋归兴奋,她却也觉得惋惜。 像京城那样繁华的地方有的勾栏多是一些舞琴奏乐的卖艺女子。这类女子容貌姣好,学识不缺,修养也高,不过只是碍于一个出身所以才在烟柳之地谋生存罢了。 但珑汇这样小地方的勾栏,却又是另一种说法了。 当然这些都是原主心里的想法,刚好千澜在这事上和她又很有共鸣。 在坊中姑娘向着近墨抛了三次媚眼并唤了两声公子之后,马车里传来沈寂压低的声音:“近墨,快些赶马!” “是,爷。” 近墨这里挥动马鞭,马儿才刚要迈开腿跑起来,未料想从右前方传来怒不可遏的一声:“赵千澜你这腌臜婆娘,拿命来。” 千澜被他的吼声震慑住,待反应过来就只见到一把泛着寒意的匕首反照过屋檐橘红的光芒,晃了一下她的眼。 她迟疑片刻后,翻身要躲,车内的沈寂忽然伸出一只手抓上她衣裳的后领,再用力一扯,千澜就像半岁大的娃娃般被他轻而易举地提进了马车。 与此同时一只茶杯自车内飞出,半点不差的砸在刺客手上,匕首也应声而落。 千澜立即对他肃然起敬,心道这兄弟居然能单手把自己提进来,可见臂力十分惊人。 想起从前那些抱她一下都要手酸好久的男朋友,她觉得沈寂算是第一个没有侮辱她的体重的人! 都是百来斤的人,说谁胖又夸谁瘦呢真的是。 她嘴角含笑向沈寂道了谢,话里话外略显讨好:“多谢沈公子再次出手相助,呵呵,您人真好,武功也好,屡次救我于水火,着实是位大善之人啊。” 沈寂对她这道谢的方式并不是很受用,只端着茶盏吃茶,没搭理她。 车外很快传来那刺客的破口大骂,很是难听,“赵千澜你这歹妇草菅人命,定会不得好死,只求来日下十八层阿鼻地狱。” “恶心人的东西,当你京城来就可以罔顾理法律例冤枉好人么?我今日未能杀的了你,来日我必将你碎尸万段。” “你若有良心,那便自戕谢罪,好让被你所害的人泉下有知,能够安歇。” 听到这里千澜彻底沉了脸,这老匹夫说的是她草菅人命冤枉人?可她在脑袋里想了个遍也不记得赵千澜办的哪件案子有差错,抓的哪个犯人没有罪啊。 既然原主未曾冤枉过别人,那么别人也休想靠几句子虚乌有的话来给她扣罪名。 她一把从车内蹿出来,指着被近墨钳制住的刺客,怒道:“你住嘴。” 继而跳下马车走向他,上下左右前的打量,来人相貌堂堂,一身文人打扮极富诗书气,千澜有些愕然,刺客居然是位书生! 然而她并没有关于眼前这刺客的半点记忆。于是又折身看向马车旁站着的廖瑜,问道:“表…哥您,可知道这人是谁?” 廖瑜现下有些双腿发软,听到千澜问他,才攀着车辕挪过来点,仔细看过后摇了头,“我不认得,也从来不记得你认得。” 千澜看回来,目光迸发出寒意:“所以你谁啊?我们认识么?” 刺客咬牙瞪着她,眼底好比冒着火:“你并不认得我,但我认识你,你哪怕化作了灰我都认得你。” 说完挣扎着要站起来,却被近墨再次摁了下去。 千澜哈了一声,觉得眼前这人简直莫名其妙。“你既说我不认得你,你为何又要大晚上跑来杀我?我俩个之间什么仇什么怨啊? “难道只因为你认得我就要杀我么?那这珑汇县认识我赵千澜的人多了去了,若人人像你这样,那我可没这么多条命去死。” “你一不告诉我你是谁,二不说我冤枉了谁,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就举着匕首来要我的命,你不觉得过分了点么?” 这时周旁看把戏的人群里走出一个着藕荷色纱裙的妇人,约三十有几,脸上有几道深浅不一的皱纹,身态却依然婀娜。 妇人掩嘴轻笑了下,说道:“赵捕快莫气恼,此人奴家认得,乃是十里铺乡的周秀才,与不日前犯人命官司的王家三哥儿王绪交好。” 说起这位王家公子王绪……千澜脑中倒还真有印象。 若真要提这事儿,还得追溯到上月初十那天晚上,犹记当夜月黑风高,小巷里狗吠声不绝于耳…… 珑汇县的治安不好已经不是一两年了,时常会发生些偷鸡摸狗之事令人忧心,典史大人无法,只好每夜安排两个衙差去街上巡逻。 这日恰好轮到千澜与同在衙门供职的伍六七当值。
第6章 命案经过 伍六七其人有些呆愣,能在县衙里做事全要仰仗他那做县丞的叔叔。 当日夜里本来两人抱着朴刀走在大街上,专心致志的商量明日早饭去哪里吃。 正说到了鱼粥这里,忽听某处巷子里传来一声女子的惨叫,随后只见一个乌黑的人影逃蹿出来,脚步看上去十分慌乱。 伍六七正在观望,赵千澜就已经捡了个小石子向那人抛了过去。 “哎呦。”正中其腿,令那人栽了个大跟头。 两人走过去,见是一名又脏又乱的乞儿,面上尽是泥垢,只剩下那双眼睛还算清亮。 赵千澜打量他几眼,问道:“怎么回事?” 乞儿浑身打着颤栗,嘴里牙齿早已上下打架,极恐慌的望着面前一左一右门神似的两名捕快,片刻后哭的泣不成声,“官,官爷,杀人了,巷子里杀人了。” 两人闻言,拔腿往深巷里跑去,果然见巷子尽头那里似跪着一个人。 伍六七这次难得迅敏了一次,先千澜一步走入小巷里,当走近看清尸体时,他差点没自戳双眼。 立即就转过身躯,步子不停地向外走,一边走一边说:“我去抓那乞儿回县衙,然后马上带人过来,你且等着。” 千澜背对着他,渐渐红了双眼。 死者是一名女子,约二八之年,生的肤白貌美。死时跪坐在地上,身后靠着墙,让伍六七恨不得自戳双眼的原因是,尸首居然一丝不挂地跪靠在那儿。 粗略一看,尸体浑身都是紫红伤痕,生前几乎是受尽了凌辱,胸口处扎着一把短柄的匕首,此刻还向下淌着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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