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退堂,都散了吧散了吧!一天天的都什么事儿啊!” 说完这一席话,曾有才挥挥衣袖,这就走了。 主审官都走了,余下的人留在这也没了趣,但沈寂这里还在圆椅上坐着,所以杨衡也只敢动动自己的肥躯,没有起身。 他们俩都还在,在场的衙役自然更不能走,便都这么眼观鼻鼻观心的站着,气氛一时微妙起来。 千澜正被孙全夫妇二人气得肝疼,又思及自己可能随时都有来自暗处的危险,不禁心里沉了一沉。 她不过一个略有身手的大学毕业生而已,一篇论文都改了将近三个月才完成,实在没见过那么多尔虞我诈的大场面。 一切宅斗宫斗的来源都来自相关电视剧与小说,如今需要切身体会,她明显战斗力不足。 而孙全夫妇没想过曾有才会对他们这么一顿臭骂,反应过来后想要撒泼耍赖也没了气势,两人相视一眼后,哭哭啼啼地抱着儿子的尸首回去了。 月台上那些人听到消息本来是过来骂人的,听到最后发现,这个事情上赵千澜不但无辜,反而还是受害者,也亏得她没喝杯中的水,不然哪儿还能有赵千澜这么个人啊! 见孙全夫妇都抱着孩子走了,他们也都散开,各自回家去了。 这时候沈寂从圆椅上起了来,如玉的脸上浮现出疑惑,甚为凝重,那双清亮的眼眸淡淡地看了千澜一眼。 看起来赵千澜就算来了珑汇这乡野之地,也过得并不安生,她才遇上自己多久啊,就又是惊马又是刺杀又是污蔑的。 还有那杯投了毒的水…… 然而这与他何干?算上刺杀那次,自己已经救了她三次了,到此也算仁至义尽。 他面容逐渐清明,点了伍六七的名,“随本官去查田月娘的案子。” 然后负过手先踏出了大堂,伍六七跟随在他身后,路过千澜时拍拍她的肩头,聊表安慰。 王绪的案子沈寂昨夜已经和曾有才提过重办的事,他开口,曾有才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只差没举面旌旗支持了。 但一切得赶在处决那日查清才行,不然府衙可并非他这位正五品佥事能左右得了的。
第10章 赵家院子 眼下王绪的案子要重查,千澜也涉了案,至少这两个案子她是都插不上手了。 也正好能让她缓缓来这里遇到的冲击。与衙门众人告了辞,她便寻着记忆里的路线回家。 不想廖瑜和廖氏正带着她弟弟赵霁急匆匆往县衙赶,正好就在衙外街头碰上了千澜。 廖氏急得扑过来抱她,攀着她的肩头泪水涟涟,嘴里直道着幸好。 赵霁也抱住了她的腰身,小脑袋窝在她胳肢窝下面,母子俩突如其来的熊抱,弄得千澜浑身不自在。 这时街头还人来人往的,她觉得有什么事情完全可以回去说。 于是连忙出声:“我没事,你们别担心。” 母子俩这才松开了她,廖氏拿帕子印印脸上的泪痕,一双噙着泪花的眸子望向千澜,“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小李子身死,孙全怎么会说是你毒害的他?” “回去再说吧!”千澜叹息,又向眼前的廖瑜颔首见礼。 回到海棠巷子赵家,千澜就将今天大堂上发生的事情一字不落地说给了三人听。 廖瑜当场气得拍了案,多年来的涵养又不允许他破口大骂,只好安慰千澜几句,说道:“清者自清,表妹无需担心。知县大人纵是爱钻营了点,但为人还是不糊涂的。” 千澜点点头,谢了他一声。 廖氏听后也很气,却也没说什么,自家女儿能安全回来比什么都重要。 想起那杯带毒的水,她心里又后怕起来,“那水你幸好没喝。” 千澜脸上闪过片刻不自然,低下了头,也道:“是,是啊,可不是嘛,幸好我没喝。不过却可怜了孙小李那个孩子,到底是为我挡了灾。” “这也是命数,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只怪阎王催的急让他去拿了你的杯子。”廖氏道。 望着廖氏等人脸上的喜色,千澜心里忽然像被针扎过一样的难受。 他们不会知道真正的赵千澜其实喝了那杯水,也永远不会再回来了,更不会知道眼下的她已经换了另一个瓤。 遑论亲情,她和他们甚至都是陌生人。 任何的情谊都需要花费时间来培养,她在现代有母亲也有弟弟,目前无论如何都做不到对廖氏母子亲近。 而任何一个人在无所准备的情况下失去至亲,也是悲痛万分的。 不过廖氏这里好歹还有个她,自己现代的家人却要承受失去她的痛苦,想到这里,她再不能安心和他们说话,推说昨夜在衙门没休息好,行去自己房间了。 在门口又想起昨儿夜里廖瑜有话和她说,于是停下来返身看向他,“表哥有什么事情明日再同我说吧,我去得真堂找您,也好拜见外祖母。” 千澜毕竟是杨田廖氏往下二十几代的子孙,天爷既给了她这样的际遇,她自然也盼着见到那些老祖宗。 不过开基始祖得真公五年前逝世,曾外祖父的英姿是见不到了,但这也谈不上遗憾。 廖瑜点点头,没再说别的,叮嘱她要好好休息,孙全那里的事情廖家不会坐视不理的。 千澜又道了谢,才走去自己房里。 她的房间并不大,陈设也简单。左侧最里面的地方摆着一张紫檀荷花纹床,整套绛色绣花开富贵的被褥铺在上面,黄花梨木多宝阁却未靠墙,而是放在中间隔断了内帷与小厅,上头只是放了一些书籍与瓶瓶罐罐。 床榻旁靠内放着一个五尺高两扇开的衣柜,临窗的位置是梳妆台。 偶尔有客人来摆放,她会客的地方就是外面摆着八仙桌的小厅。 这些家俱大多是廖家派人打好送来的,梳妆台的胭脂水粉倒常备着,但原主好像自从来了珑汇以后就没在姑娘家的打扮上头费心。 印象里原主在延宁伯府的屋子比这可要阔气太多了,由奢入俭难,难为廖氏母子三人能过得下去忽如其来的清贫日子。 千澜在梳妆台这里坐下,望着铜镜里陌生的脸,眼泪就这么淌了下来。 往常这个时候她要么还在床上躺着睡懒觉,总要老妈冷着神情提着扫帚来揪她耳朵才起得来。 那时候总嫌弃她的念叨与啰嗦,如今陡然间听不着,反倒想念起来。 要么她就是已经在公司上班,面对鸡蛋里头挑骨头的上司老总,她还得陪着笑去说好话顾着他的心情。 搞得她现在动不动就狗腿样,没一点习武之人该有的傲骨,真的好烦。 说起来那奸商上个月工资还拖欠着呢,也不知道她出了这么个事,他还会不会把工资打到自己卡上,多少有五千多块钱,给妈妈买身好衣裳,给爸爸买条好烟也是绰绰有余了。 外面有好一会儿的安静,也不知道廖瑜回去了没有,她起身要开窗去看,门外先响起了咚咚地敲门声。 “谁啊?” “阿姐,是我呀!”声音软软糯糯地,是她的弟弟赵霁。 拿衣袖匆匆揩了眼泪,她才走去开门,赵霁立即抱着一盅米粥进了来,小小的个子很是灵活。 他将粥放下,站在八仙桌旁看着她,“阿姐没吃早饭吧?母亲怕您饿着,做了粥让我送来,您快尝尝。” 千澜站在门口对上他清澈的眸子,眼底不觉也有了温热,“你吃过了吗?” “吃过了。”赵霁乖巧地应。 “瑜表哥可回去了?”她掩上门,走到八仙桌旁坐下。 赵霁也一屁股坐在她对面的圆墩上,“瑜哥哥已经回去了,还说明儿让思姐姐和念姐姐两个带您去白马寺玩。” 千澜拿勺子舀着粥,闻言顿了顿,正好她也想见一见念娘。 “阿姐,”赵霁语气变得落寞,“小李儿真被毒死了吗?” “嗯,你认得他?” “认得,但我不喜欢他,他总喜欢偷拿别人东西,上次还拿走了念姐姐的荷包,连带里面七八个铜板都拿了去,可孙叔孙婶他们也不管,那夜里还特地去集市上买了猪肉。” 赵霁叹了口气,“虽然他这毛病我很讨厌,不过他是我们家来这以后第一个找我玩的人,我还是不想他死的。”
第11章 黑衣大叔 没想到赵霁和孙小李还有这样的交集。 赵霁才九岁,这个年纪恰好是最需要朋友的时候。孙小李作为第一个和他交朋友的人,可见孩子也是活泼开朗的,本身并不差,错的是不会教养的孙全夫妇罢了。 她这做姐姐的自然也要安慰两句,“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他命数如此,也是无可奈何的。” 赵霁渐渐感伤起来,“可他不在,我便又要孤零零一个人了。我也曾劝过他不要乱拿别人东西,不认得的人给的东西也莫要接,他偏就不听。” 千澜咽下口里的粥,看向他,“难道你来这里,尚且就他一个朋友?” “阿姐难道在衙门里除了伍家哥哥,还有另外很多朋友?”赵霁双手支着颐,冷不丁说道。 “……”原来是她不配提这个问题。继续扒粥,不敢说话。 伍六七与她同为衙门里唯二的两个走后门的人,绝对得是心心相印,友情深厚的,但好像除了他,自己确实也没什么朋友了。 就是不晓得李叔算不算一个? “虽然我没有阿姐这么没朋友,”赵霁半望房顶,怅然道:“但其余的两三个都是先和小李子玩儿,再来找我的,他们觉得母亲身为外嫁女,还回来依附娘家生活,是被父亲休回来的,因此看不起我。” 看不起你?千澜虽然不太高兴他用自己姐姐没朋友来衬托自己有朋友,但是在听到这话后也有点生气。 他们要是知道你是名正言顺的伯府世子爷,还敢看不起你? 只怕要把你供起来巴结了,岂敢再拿你当朋友? 这么讲倒觉得是你去求着他们和你玩一样。 她放下粥勺,把他的脸扭过来正对着自己,正色道:“其实朋友这个事情,就如同姻缘一样,强求不来的。一个人不可能一辈子没有至交,但若交的朋友不对数,那可能是要毁掉你一辈子的。” “正如小李子,他心术不正,倘若你劝了他也知道改正,那说明他可堪你对他好,然而他并没有改。你是赵家子孙,父亲保家卫国、至诚高节,你体内流淌着他的血脉,理应也得冰壶玉衡。” “眼下你正是需要引导的年纪,万一被他带坏了,成了个纨绔公子,将来又怎么袭承父亲的爵位?” “在阿姐看来,人并无贵贱之分,世家贵族里头也有败类,贫苦人家之中也有清风亮节的人,你恰恰就是要学会区分,将来莫要让人给带坏了。” “朋友之间得是摆在一条线上的,一旦向一方倾倒了,那么另一方想维持这段情谊就会很辛苦。所以无论何时,你都不要看不起你的朋友,也不能让他们瞧不起,懂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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