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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是当因担忧而惶恐的心放下时，她又陷入了无比冷静的思考当中。他今日的一切举动都让她怀疑他是否知道了些什么。 他是不是想阻止她回家？ 不应该。 李知微不可能会知道那口井于她而言的意义是什么。 回屋换了身衣服，她身心俱疲，随意找了些糕点应付肚子。 此刻李知微正出神，见她进屋，温和询问，“吃饱了？” “吃饱了，你不吃些东西？” 他回答：“我辟谷了。” 宋轻轻没说什么，用冷水漱完口，困得不行，掀开被子就躺下了。 他殷切地问：“冷吗？要不要换一床被子？” 他不怕冷，如今她是凡人之躯，身体对低温的敏感远胜于他。但她折腾一天了，根本懒得动。 “两个人睡，还好。” 紧接着，她打了个喷嚏。 李知微在她身旁躺下，从背后抱住了她，将她搂入了怀中。腿缠住她冰凉的双脚。 他的全身是滚烫的，宋轻轻转了身，搂住他的腰，汲取他身上的温度。 她的腿碰上他脚踝处的寒铁，迷迷糊糊皱起了眉，将他的腿踹开了些，“这里很冷。” 伴随着一声叹息，他将腿半弯，更紧地将她抱入怀中，“你困吗？我睡不着……” 他垂眼，少女未回答他，呼吸渐渐平缓。他小心翼翼将她的手抽了出来。 宋轻轻呼吸微滞，彻底清醒时，她全身被白绒绒的尾巴包裹了起来，动弹不得。 耳畔间响起轻微的被子摩擦声，以及被故意放轻的吐息声。 “轻轻。” 她紧紧眯着眼睛，睡意彻底消散了。 紧接着，柔软冰冷长发擦过她的手臂，腰间被人横跨。她一个激灵，睁开眼，正撞见他抬头，眼中的亮光，像是玉石蒙上清晨的露水。 李知微墨发散乱，几丝微湿的贴在额间和脸颊上，噙着笑看她，“轻轻，你没睡啊？” 她鼻息微热，望着他没有回答。 “你也睡不着的话，那我们……我们好久未亲近了。” 他低身之际，雪白的单衣松垮，身上肌肤虽很白皙，但肩臂与胸前的肌肉线条却很流畅，冲淡了那份羸弱之感，反带着些强势。 宋轻轻觉得脸已经没出息地红透了，强迎上他的眼睛，未逃离，“今日似乎有些累了。” 她不是有意冷落，而是背着他走了很长一段路，全身真的都累软了。 他道：“我伺候你，你不必费力气。” 她淡淡“嗯”了一声，从脸颊到耳尖都热了起来。李知微望见胭脂绯粉，浅笑着握住她的手，十指相扣。 细碎低吟中，他耐心地问她，“喜欢我吗？” 宋轻轻：“李知微……这是第10086遍，你问类似的问题。” “那回答呢？” “喜欢。” 他又问：“永远不会离开我吗？” 她叹气：“哪有永恒的事呢？我们都会老去、死去。我应该会比你先走一步，但你还会遇到许多真心爱你的人。” 他的声音染上了鼻音，“没有比你更爱我的人，我只有你。” “会有的。” 李知微十分不满于这个回答，发疯一般乱闯，缠着她，“轻轻，重新回答。” 豆大的水珠滚落在她的脸上，她分不清是汗水或是泪水。 她咬着唇，没发出一点声音。
第78章 冲突 昨晚宋轻轻睡得很沉，醒时天已不早，全身酸痛。 睁开眼，是李知微清俊的脸和轻柔的笑，“醒了？” 她起身。榻上不知何时贴心换上了新的被褥。她掀开被子后才发自己的全身被清洗过，换过衣裳。 她寻了些暖和的外衣，馥郁的香味，似乎都被熏过，且和李知微所用的相同。 一番洗漱后，她被拉着在铜镜之间坐下。 李知微细心地替她梳发，描眉。梳妆动作熟稔，像是重复过无数次。 他完成一切后，本有出门的打算，换上了道袍，“又要分开了。” 外头天气冷，屋内燃着暖炉，应让她待在屋里的。放她出去，一个未瞧见，她又要乱走。 “轻轻，”他在她的脸颊上落下一吻，“想吃些什么吗？” 浓郁的鹅梨香扑面，宋轻轻心不在焉地答着：“斋堂里有些什么？” “什么都有，你直说便好。” “那就豆腐羹和栗子糕吧。” “好。” 见他要出门，她拦住他。 “你先等等。” 她去红木立柜里取下一件披风替他围上，“今天又降温了，多穿点。生病的滋味很难受，注意身体。” 他背着晨光，瞳眼漆黑，弯唇笑道：“知道了。在家等我回来。” 她柔和应下，目送他离开，又陷入无尽的苦恼中。她无聊起身，望着窗口发了会儿呆，踏出卧居。 昨日被清扫的过院落又铺了些落雪，池中的睡莲却不惧寒冷，一朵一朵冒出了花。她闲着无事，清理掉池中的浮萍，又在池子旁边堆了一个小雪狗，休息了一会，又在小雪狗身旁堆了五六只不同的雪娃娃，围绕着它。 飘起了大雪，她回了屋子，忽想起李知微又未带伞出门。她去屋子里寻了一把。 移开大院的门闩，双手一推，岿然不动。她又使了些劲。 铜锁撞得门哐当响，被从外面锁上了。 她后背生寒，一时之间百感交集。 从难以置信、疑惑不解，到愤怒最后无奈与压抑。他那般心思缜密，她自然不可及。 他为何要这么做？定是知道了些什么吧。是能听见她与系统的对话，还是那日在浴池里的自言自语引起了他的怀疑？他又知道了多少呢…… 她郁闷地呼出一口气。 梵山观。 厢房的大门被掩上。 李知微在桌前坐下，侍女弯腰为他斟茶，鲜红的绢丝长袖拂过他的手，他抬眼，是一张擦满胭脂铅粉的脸。 长眉微蹙，他微曲起指尖，敲几下木桌。 面前，黑衣青年在他的身前坐下，感慨道：“想见李道长一面当真是难，想必道长每日是极忙的。” 他浅笑，“确实很忙。” 崔望一噎。身旁阿谀之人多了，少有人这般不客气地与他说话，他倒有些不习惯。 但人情世故他比他要懂得多，他和颜悦色继续道：“久闻李道长通天灵鬼神、仁心济世，懂长生之法，在此小观中隐没，实在是令人叹惋。” “世上并无食之长生的丹药。” 他未等他说完，便果断回绝。 崔望耐着性子道：“道长说有，那便是有。当今圣上笃信道教、广求仙丹。若你能成他所愿，定能享荣华富贵、得高官厚爵，以你之能被奉为国师也是早晚的事。我们崔家会为你举荐。" 他道：“不去。若是没别的事，在下就先行一步了。” 崔望的脸色阴沉了下来，“若是不答应，道长今日恐怕不得以善终。你最好不要冥顽不灵、不识抬举！” “弑君之罪，才是不得善终。不过公子放心，我不是多舌之人，也无心卷入你们的权利纷争。” 李知微正欲推门离开，听闻一声摔杯的响动，女侍已从袖中亮出一把匕首袭来，他侧身，手掌直接住利刃，森白的铁器瞬间断裂。 他反手握住女侍的后颈，往墙上一撞，一声闷响，她软软地倒了地上，没了生息。 崔望倒吸一口凉气，往后连退数步。未反应过来，李知微已到了他的身边。 他明明空手接过匕首，但双手仍是如瓷器一般干净，无一点刮痕。 李知微注意到他脸色的变化，道：“你也看到了，我不是人。” 崔望又往后退了几步，磕巴道：“你想做什么，你知不知道我是崔家的独子！要是我今日死在这观中，你们梵山观势必会被夷为平地！” 他望着他惊骇的脸，嗤笑了一声，“我也不想惹麻烦，但日后别让我在梵山观见到你。” “寻常手段伤不了我半分。但若是你敢在背后耍什么手段阴我，我如何也能找到你，懂了吗？” 崔望小鸡啄米般点着头。 “滚吧。”他主动将门打开，做了个请的手势，“你的人记得拖走，屋子收拾干净。” 崔望连滚带爬跑了出去，又招了几名侍卫进来收拾残局。李知微拂平衣袖，下山去买豆腐羹与栗子糕。 回到院居时，他的视线短暂在院子里的雪人上停留了会。卧居中的少女正窝在被子里睡觉。屋内的白铜熏炉烧了许久，他将打开窗户透气。 她早晨起得晚，未用过早膳，不吃些东西，胃可能会不舒服。 “轻轻。”他将遮过眼睛的被子往下拉，碰了碰她微烫的脸颊，“吃了午膳再睡。” “嗯……”宋轻轻本就没睡着，懒懒地坐起身。早晨刚梳过的头发成了乱糟糟的一团。 他笑，将豆腐羹喂到她的嘴边。 她尝了一口，拿过勺子，“我自己来吧。你今日下午无事可忙了？” “嗯。我能陪你一下午。轻轻今天没出门？” 总爱明知故问，总爱一步步试探她的底线。比起结束，最痛苦的是拖泥带水的耗着。一会清醒、一会糊涂，这种感觉实在是折磨人。 宋轻轻深深吸了一口气，反问：“我是想出门，所以你是什么意思呢？” 李知微微愣，伸手揽住她的腰，指尖停在她的额间，要替她捋发。 低婉的嗓音从喉咙间溢出，“轻轻……” 她皱眉 ，拍开他的手，“为什么锁着我？” 他想过她发现后会生气，可此刻她这般直白地质问他，他还是慌了。 “我，我担心你，外面实在不太安全。” 她反问：“哦，这山上是有猛兽还是什么……哪里不安全了？” 他望着她，黑黢黢的眼中盛满了莫名的情绪，“反正你出门也无事可做，你出去做什么 ，一直呆在家里才对。” 平日对他颇为耐心，但此刻她因这番无理的话彻底怒了，提高音量，“那是我的自由，你没有权利剥夺，我现在不想呆在这。” 他偏着头打量她，又沉默低着头，忽然极轻地笑了一声，“轻轻你生气了，为何因为这种小事跟我生气？” “这不是小事。” 宋轻轻起身想穿鞋，胳膊被拽住，用力抽手。却又被人按回到床沿坐下，李知微双手已揽住她的脖子。 她重复：“我现在不想呆在这……我真的需要一个人待会。”她绝望地发现，李知微从头至尾都未相信过她。 “那你需要单独呆多久呢？”他仰起了头，鼻尖蹭着她的头顶，将嗓音放得极温软。 宋轻轻拧着眉，嘴唇微抿，又松开，“三天行吗？我觉得你也应该好好想想，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你总觉得你自己永远不会犯错，做事向来只考虑你自己的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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