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平王自己比谁都明白,他无才无德,没有治理天下的本事。 即便上辈子谋逆成功,登基为皇,不也是血染千里才坐到那个位置上去的么? 北笙不知道他最终的下场,但只是猜上一猜,怕也没有什么仁政布施天下。 萧翊手指向下滑,捏住了北笙的下巴,阴森森道:“你不一样,纵然颜陌是一条泥鳅,只要本王给安国公一封书信,让他拿钱换人,安国公难道不会为本王出一份力气?你可是安国公夫妇找了十八年才找回的女儿。” 月牙藏进云雾,天色已经暗得不能再暗,北笙的心已是极致的绝望。 他偏偏拿她心中最痛的东西来要挟,即便是半路才相认的父母,在她心中亲缘浅薄,但安国公和贠夫人对她极致的关爱,还真的有可能答应萧翊无理的要求。 她道:“我父亲已经答应高阳侯愿意助你成事,这个时候你为了一点钱财去逼我父母,怕不是上策吧。” 萧翊的眼眸微微低垂,似乎在考量她的话。 的确,高阳侯和母妃来信都说已经说动了安国公一同起事,这个时候他还不敢激怒安国公。 半晌之后,萧翊森然一笑,手指在她的脸颊上轻触,“是人总有软肋,听说你有个舅舅和弟弟也在汝宁……” 此话犹如一把利刃刺进北笙的胸膛,眼中的怒火一闪,冷不丁她狠狠咬了住了萧翊那根轻浮犯贱的手指,即便那人痛得嚎叫不停,北笙的门齿已经咬进了他的皮肉…… 边上打着火把的军士慌了,腰间的匕首出鞘,一下划烂北笙的脸,她才放开了萧翊。 萧翊捂住伤指,痛得直不起腰来。 她的半张脸已经被血沾满,相比心头的那股疼,这点疼不算什么,北笙厉声道:“萧翊!你若敢伤我亲人分毫,我便取你狗命!” 她咆哮、阴笑,彻底疯魔。 津淮被马踏成泥的画面又在她的脑海中闪现,平时的无所畏惧,然深埋心底还有最害怕的东西。 萧翊的脸色越来越差,手上血滴滴点点掉在了泥土中,两个兵士扶着他往前院而去,一群人都寻声围了过来。 即便着急去包扎手指上的咬伤,萧翊也没忘记报复徐北笙,他怒吼道:“去汝宁诛杀贠时彦和徐北笙之弟周津淮,尔后提着他们的头来见本王!” 此话对手下说,也对绑在后院柳树上的徐北笙而说! 夜深空旷,便是数里之外也能听见萧翊的怒吼。 而后院那头传来北笙痛不欲生的喊叫。 郎琢一行正行至萧翊府宅门前,斡风正要上前去敲门,却被这两声怒吼和喊叫惊得停下了脚步。 他回过首来说:“大人,好像是徐二姑娘的声音。” 郎琢也听到了,久久都没有回神。 斡风还是敲响了门扉,向内说了两句,没过片刻,便有人请他们进去。 寒星闪烁,只从云雾之中稀稀疏疏露出一点光辉。 天空犹如一个大大的锅盖笼罩这一坐幽暗的没有一丝生气的庄园。 守夜的军士在直道两侧站了一排,左手扶于腰间的束带上,右手握着悬在腰间的剑柄,森森目光紧锁郎琢一行。 斡风和青阳的武器已在进门时被收缴,便是如此,萧翊的守军对他们一行满是警惕。 浑无下士对上官的敬畏。 萧翊的人谁不知道郎琢,便是在北地招揽的士兵也对郎琢听说过一二,太子之师,也是太子谋士。 便是乐平王的敌人。 然也从盛乐人的口中听说过,盛乐王拓跋琅有一位兄弟,在大靖为官,便是郎琢。 拓跋琅如今与乐平王交厚,此时又说不清郎琢是敌是友了。 今日郎琢到达宝定后,拓跋琅盛宴款待的传闻他们都听说了,两人把酒言欢,称兄道弟可没有假。 身份如此复杂的人,没见郎琢的人以为他比旁人多两只手两条腿,又或者多一双眼睛。 没想到竟然是这般普普通通的模样。 一身暗蓝色的襕衫,风尘仆仆,清冽,出尘,一双慈悲的眉眼藏着一丝惫色,又有一种处惊不变的泰然之气。 身后跟随的两人一身束腰劲装,行步之间透出一种凛凛巍然之气,让人不敢直视。 郎琢直视前方,无视他人对自己虎视眈眈,径直从直道走入中庭,又跟随来人绕过几个回廊才到正屋门前。 进去报信的人很快从正屋出来,对郎琢恭敬一礼:“郎大人,我们王爷被歹人所伤,正在里头疗伤,还请大人在门外稍后片刻。” “歹人?什么歹人?”斡风没忍住,急急问了一句。 郎琢回首看了斡风一眼,斡风急忙垂下了眼眸,传话的人也没有再说话。 郎琢耐着性子在门外候了两刻,里头才有人出来请他进去,斡风和青阳也只能等在门外。 门帘掀起,衣摆随身而动,郎琢迈步进去,神情岿然。 萧翊的手指已经包扎好,半垂在腿上,从北笙和颜陌那吃了大亏,毫无生气的看着从门外进来的郎琢。 他并未起身见礼,但等郎琢向他行礼之后,才勉强从嘴角挤出一丝笑:“郎大人来了。” 又朝身侧的人道:“给郎大人看座。” 侍从搬来一张椅子放在萧翊下首,也有婢女奉上茶水。 郎琢也未客气,坐下才道:“臣领陛下旨意,出使盛乐,商谈和亲事宜,臣傍晚才从盛乐王的府宅出来,听说殿下也在宝定,便来拜见。” 第159章 身世 郎琢出使盛乐的事,萧翊早就收到了消息,他在北方这般大的举动,又是勾结各地官吏,又是结交盛乐,若是朝廷还无举措那真是说不过去了。 是以萧翊对郎琢这番说辞也一点都不惊讶,道:“和盛乐和亲,陛下是怎么说的?” 郎琢直言不讳,“盛乐王之妹嫁太子,为太子妃,莱阳郡主萧竮封公主,嫁盛乐王为盛乐王妃。” 萧翊听着咯咯一笑,“幸好,本王的妹妹已经嫁人,否则此次和亲的便是范阳了。” 郎琢道:“即便公主没有嫁人,陛下也是舍不得将自己唯一的女儿嫁给拓跋琅的。” 萧翊斜靠着凭几,话家常一般,“莱阳郡主从前年就在议亲,燕亲王夫妇眼高于顶,未从官宦勋贵子弟之中选到佳婿,如今后悔都来不及了。” 郎琢搭下眼帘,饮了一口茶,“那也未必,臣今日面见盛乐王说明来意,这么大的事,盛乐王总要考量一番的,谁知道他最后会不会做选择呢?” 他手上举着的茶盏未放下,眉眼微抬,偷偷瞥了一眼萧翊。 萧翊窃笑一声,没再搭话。 放下茶盏,郎琢正眼看向萧翊,“臣这次来,有两桩事,第一桩事,陛下让臣见到殿下后告知殿下,若殿下现在回京,既往不咎,若继续滞留在外招揽势力,陛下说他不会手下留情。” 萧翊冷冷一笑,垂下了眼眸,“大人还是说第二件事本王听听。” 郎琢眼底的冷霜重了几分,“臣听闻安国公次女徐北笙正在殿下处,安国公内弟是臣的师父,依着这份情义,臣求殿下让徐二姑娘跟随臣走。” 萧翊那只健全的手比了个“六”,“六十万,大人替徐北笙还六十万两银子,本王立刻放了徐北笙,也既往不咎。” 郎琢眸光一闪,面上平静,心头想笑。 六十万两银子,便是他不吃不喝,日夜攒钱,两辈子……,不,三辈子都攒不到的钱。 而徐北笙几匹病马又诓了乐平王六十万两…… 他是该赞徐北笙本事大呢还是狗胆包天呢? 他道:“银子的事好说,臣与安国公想办法,也会将王爷的这笔钱还上,能否容臣先见一面徐北笙?” 萧翊倒也未再计较,反正人在他的手上,郎琢也在他的地盘,他不怕郎琢耍花招。 他微微朝门口的侍卫递了个眼色,那侍卫便心领神会退了出去。 徐北笙的心是真的装了狠的,津淮简直就是她不能触碰的逆鳞。 萧翊只说了两句狠话,她便发了疯,若是津淮有伤,那她也不活了。 寒风萧萧,浑身湿透冷得哆嗦,心头的怒火也渐渐熄灭,变成了无尽的恐惧。 脑海中一遍又一遍的问:若萧翊真的杀了舅舅和津淮,我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有军士走来将她从树上解了下来,双腿软的直不起来。 也无心过问他们要带自己去哪里,直到被带进屋子,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她的眼中才有了光芒。 也不知为什么,目光对上那个镇定自若的人,心头的海浪顿时平息安定下来。 然而,郎琢的眼眸里却浮起了三分戾气,只是这三分戾气很快被他掩藏起来,不见分毫。 昔日明艳的人今日狼狈不堪,湿透的衣裙紧裹在身上,脸上的血侵染了半身。 便是再能镇定,也不忍心她这副模样在眼前。 起身脱下自己的氅衣,走过去披在了北笙的肩头,掏出锦帕让她捂住伤口,轻声道:“放心,有我。” 萧翊的目光饶有兴趣的在郎琢和徐北笙之间扫视,道:“看来郎大人对徐二姑娘很是上心嘛!” 郎琢这才转过身,又在椅子上坐定。 再怎么努力,眼底的冷霜已经上浮,再也无法平静泰然。 他道:“徐北笙乃安国公寻找十八年才找回的女儿,殿下想要谋事,不能失了安国公这个助力,徐北笙的遭遇臣不会外传,求殿下将徐北笙交给臣带回医治。” 萧翊冷冷一笑,眸光盯着那根伤指,不留情面道:“徐北笙此人,本王恨不得碎尸万段!你若想活着回京,就休要替她求情!要不是她,本王不会离开京城,不会沦落到丧家之犬的地步!” 徐北笙眼眸中含着笑,看着萧翊。 即便是死,她也不后悔,还有些得意。 郎琢的面上没了表情,双眸直直盯着萧翊,伏在膝头的手微微握成了拳。 然而,他必须保持镇定。 只淡淡道:“激怒安国公,对王爷没有好处,王爷还是以大局为重。” 萧翊勃然大怒,一甩手,案上的茶盏被抚弄在地,噼里啪啦碎得满地狼藉。 他朝郎琢吼了起来:“好一个以大局为重!你是萧珣的人,冠冕堂皇劝本王以大局为重!要本王重视的是谁的大局?” “别以为本王是个傻子,什么都不知道,圣上耳边也没少了你出谋划策,本王已经没了退路了!本王若反,全是你们逼的!” “而你!只不过是长公主同盛乐先王生下的一个孽种,吃我大靖米粮长大,就敢站在大靖的朝堂之上指手画脚、搅弄风云!” 北笙大惊! 原来郎琢是长公主之子,那萧勖是谁? 郎琢陡然色变!“孽种”二字落进他的耳中,激起他胸怀之中的滔天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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