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萧安温和道。 “你要不要现在尝一块?刚做出来的味道最好。”南秀建议。 萧安沉默片刻,视线在匣子上划过,抬起有些苍白的脸笑着对她说:“一会儿再吃吧。” 南秀“哦”了一声,随即陷入沉默。往常两人都是在花厅见面,镇北侯夫人也会作陪,这一回下人直接将她请到萧安院子里,更不好久留了。 再加上萧安的态度有些奇怪的疏离,南秀心里不自在,更有点气闷。 从前萧安和她常有争吵,她心里再难受,也从会不主动道歉,唯恐矮了他一头,让他有笑话自己的机会。没想到今日主动过来了,他连笑容都像是不达眼底一样。 云敬见南秀姑娘坐了一刻钟不到便走了,殿下仍一动不动坐在椅子上,既不挽留,也不相送,心里着急不已。 而且南秀姑娘走了许久,那一匣子点心也不见殿下打开尝一尝,始终原封不动地摆在桌子上,必定已经放冷了。 云敬很想提醒殿下一声,却见他一直沉默着往窗外看,表情看不出什么,但瞧着总让人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难受,也就不敢随意出声惊扰。 发了一会儿呆,他猛然想起,穆姑娘如今已与辰王解除了婚约,难不成,殿下还是更喜欢穆姑娘? 云敬表情几度变换,更加发愁了。 崔昭不知云敬心中的担忧,也没有心情在意他人。他隐约感觉到,这怕是自己作为“萧安”的最后一日了。这一切原本就是他偷来的,上天垂怜,不敢再贪求更多。 如果南秀知道这段时日,她面对的这具躯壳里其实藏着一只孤魂野鬼,或许会害怕吧。 他不想她害怕,也不想被她厌恶。如果可以,他情愿一直留在长生牌里陪伴她左右,就像之前那样,在长久的黑暗中陪着她看书下棋,听她碎碎念。 她方才一定生气了。崔昭苦笑。 * 几日后,南秀听说,萧安与辰王当众打了一架,甚至闹到了御前。 消息灵通的春叶没敢告诉姑娘,外面都说,二人是为了穆姑娘争风吃醋才会打起来的。 春叶坚定认为这一定是假消息。世子近来明明对姑娘那么好,怎么会为穆姑娘争风吃醋?但她心里依旧忐忑着,有些很不好的预感。
第105章 男二上位文中的女配八 三四月正值雨季, 距萧安率军出征已是又过去了数月。 春叶陪着南秀来到宴春楼,一壶茶一碟点心坐了整整一个上午。直到听到街上的动静, 春叶才小心翼翼出声提醒道:“他们回来了。” 南秀顺着二楼的窗子向下看,沿街挤满了前来相迎的百姓,肃穆严整的凯旋大军正缓缓行过长安城主街。几月前西南战事又起,萧安领旨披挂上阵,今日终于得胜归来。 出征那日她裹着厚实的斗篷,冒雨跑到长安城最高的楼上的远眺,去往鹿阳平乱的大军在她的注视下缓缓前行, 越走越远。天上飘着细雨, 阴沉沉的天压得极低,整座城池都笼罩在黑云之下。 而在此时, 身穿铠甲的萧安骑在枣红色的高马上,气质比之前似乎更冷肃了一些,他像是似有所感, 忽然抬起头望向了这边, 恰好与她目光相接。 只是很快, 他便冷漠地收回了视线。就像不认得她一样。 见南秀垂眸沉默,春叶又着急又心疼,低声说:“您与世子之间是不是有了什么误会?之前分明还好好的。” 两人同游长安街,侯府和南家的下人都在后面跟着,亲眼见了两人相处, 世子当日那副样子, 分明是对姑娘情根深种, 怎么一转眼就变了? 世子与辰王打架一事一直是春叶心中的一根刺。好在直至世子出征, 也再没有听到过有关他与穆姑娘的传闻。 * 萧安率大军打了一场极其漂亮的胜仗,夺回失守多年的鹿阳、聚川, 还带回了敌军首领的首级,自此西南战事彻底平复。 他先入宫觐见了圣上。自从太子薨逝以后,圣上身体每况愈下,缠绵病榻日久,近来一直由秦王监国理政,因听闻他凯旋,才难得支撑着病体上朝,又留他在宫中问话。 等萧安赶回镇北侯府时,早已经入夜了。父母正望眼欲穿地侯在府门前,才一见到他,母亲眼中的泪便落了下来。 “瘦了。”镇北侯夫人摸摸儿子的脸,满眼心疼。 镇北侯倒是爽朗一笑,在他肩上重重拍了两下,表情满是骄傲。 一家人一同用过晚膳,还饮了些酒,父子二人都喝得面颊泛红。镇北侯夫人欲言又止,和丈夫对视一眼,看向萧安轻柔道:“你出征在外错过了生辰,秀秀派人将礼送来府上了,若明日得空,去她府上道谢吧。” 萧安沉默一瞬,应了声是。 镇北侯夫人暗暗叹气,看出他在敷衍。 也正如镇北侯夫人料想的那样。南秀送来的生辰礼端端正正搁在他房中的桌上,萧安回房后却连看也没看,径直沐浴更衣,又习惯性地将架上放置的长枪擦拭了一遍,正要在书桌前坐下,就见侍从云敬抱着另一只匣子过来了。 他抬眼。 云敬苦恼道:“这匣子里是您出征前南姑娘送来的点心,奴才猪脑子,竟然全忘了。这点心放了太久也吃不得了,可如何是好?” 原本就是他有意忽视。此刻垂了眼,冷淡道:“扔了就是。” 云敬呆呆立着,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还有这一个。”萧安示意他连同书案上的生辰礼一起拿走。 云敬面色一僵,又看了一眼匣子上的锦囊,喃喃问:“那这锦囊——” “一并扔了。”萧安说完,随意拿起一本书翻开。 云敬一头雾水地迈出房门,又左右为难地看着手上的东西。春叶送来的时候说,锦囊里的平安符是南姑娘亲自上山求的,心意如此厚重……实在可惜了。 还有匣子里的点心,刚送来的时候殿下虽没有动,态度却是珍视无比的,没想到出征归来却忽然弃如敝屣了。 而在云敬出门后,萧安将书翻开多时,却连其中写的是什么内容都不知。他重重将书合上,心底隐隐有些不耐和烦躁,又说不出具体缘由。 那日与南秀一同掉落山崖后,他重伤昏迷,早已经成了游魂的崔昭趁机借用了他的身体,顶着他的身份与家人和南秀相处多日。他也共享了崔昭的记忆,得知崔昭含冤而死,却奇怪的并无半分怨怒。 当年长安舞弊案牵涉到太子身上,崔昭铁面无私,着手彻查此案,还了无数学子清白。圣上为平息众怒,不得不废除太子之位,又将其幽禁在永苑以示惩戒。可太子是圣上带在身边亲自抚养长大的,十分溺爱,没两年竟又以太子潜心悔过为由放他出永苑,一意孤行拟旨再立。想来太子从幽禁时起就恨上了崔昭,这才会寻机设局陷害,而圣上明知崔昭无辜,却纵容太子戕害忠良。 或许因为崔昭自知不是长寿之人,早已经看淡了生死。他死前两年旧疾复发几乎日夜受苦,仍然在为百姓殚精竭虑,熬尽心血,灾祸临头时又早有预料,陆续打发走了府内所有下人。 直至下狱当日,崔府只剩他与一座空宅。圣上也再未牵连其他人。 就在崔昭死后半年,太子在东宫宴饮至深夜,离奇死于一场熊熊大火。不知是报应,还是崔昭的亡魂索命。 萧安心情复杂。 爱民如子的清官死于天威,实在可惜又可叹,况且污了名声,抹去过往所有功绩,按理说做鬼也不会甘心的。然而崔昭借了他的身体,却不想法子为自己平反冤屈,只顾着和南秀游街玩闹,买些风筝泥人哄她高兴,又临摹了几幅字画,再换了相应的钱还给他。 两人因为崔昭起了争执,南秀甩手便走,后来又很没有骨气地送礼来哄他。 所以云敬眼巴巴拿到自己面前的这些东西,其实都不是送给他的。他方才就该让云敬尽数烧了,也算成全崔昭这个孤魂野鬼的心愿。 “傻子。”萧安嫌弃地轻嗤一声,眉头紧锁。 两人自幼一同长大,南秀居然完全没有察觉到异样,被借体还魂的崔昭骗得团团转。 * 南秀狠狠打了一个喷嚏。 也不知是谁又在背地里编排她。 嘉文公主因为在宫里呆得无聊,今日又跑出宫来找她。二人相携前往府中花园的路上,嘉文公主好奇地问:“听说你兄长从扬州归来,是与一穷书生同行?” 之前南家大公子南宗书一直扬州做官,今年三月才调回长安任职。 南秀解释道:“宋公子是来长安寻亲的。” “你们家当真收容了他?” “收容”二字更不好听了,南秀皱皱眉:“宋公子住在我们府上,是兄长的贵客。” 两人绕过花丛,嘉文公主冷哼:“别叫这等穷酸人缠上你们家,这种人最是贪得无厌。” 这些话听着实在刺耳,南秀眉头皱得更紧,刚想说些什么,不等开口迎面便撞见另两道身影。 她的视线先落在其中一人的衣襟上,入眼的是一件靛蓝色平平无奇的衣袍,用料极普通,出现在南府确实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再抬眼,见哥哥与这人并肩而立。哥哥本就高大,此人还比哥哥高上些许,只是过于清瘦苍白了,书卷气浓重,温文雅致。 不知他们有没有听到方才的对话。南秀心虚地向宋昭看去,正巧与他轻轻抬起的视线相触,立马朝他歉疚地笑了笑。 他神色浅淡,看不出表情。倒是旁边的哥哥狠狠剜了她一眼。 又不是我说的。南秀心里觉得冤枉。 不过总归是被人当场撞见了,好像真是她在背后无礼编排了宋昭一样。南秀又看了宋昭一眼,依旧看不出什么,还是温和的一张脸,目光沉静平和。 嘉文公主倒不觉得尴尬,反而光明正大地将宋昭上下打量了一番。 第一眼自然是被他出尘的样貌所惊艳。不过漂亮皮囊她见得太多了,纵使生得再俊秀,在她心里也只是个上不得台面的穷酸文人。 她瞥见兄妹二人你来我往的视线,在 一旁冷笑道:“怎么,小南大人觉得本宫说得不对?” 南宗书态度冷淡,道:“殿下怎会有错?” 嘉文公主轻哼一声,拉起南秀的手径直越过二人。至于宋昭,根本不值得她再多看一眼。 南秀却又回头看了看宋昭,见他此刻已经垂下了眼。于他来说,今日实在是无妄之灾,不应当被这般冒犯。 * 同住府上的时候,南秀常能见到宋昭。但两人实在算不上熟悉,连话都没有说过几句。他借住南府时又格外谨慎守礼,从不独自在府中随意行走,几乎每次与她碰面时都有兄长在场。 因为园中发生的事,南秀寻机会正式同宋昭道了歉。嘉文公主来府上找她,那就是她的客人,既然两人交谈时言语冒犯了他,自己理应赔个不是。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03 首页 上一页 94 95 96 97 98 9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