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无镜默然不语。 孟枢啐战云霄一口:“呸!你这卑鄙无耻的魔物,我就算死在你剑下,也绝不要仙尊受此折辱……” 他骂骂咧咧,被魔军堵住嘴还在呜呜个不停。 织愉在后方听到战云霄的要求,也在心里骂:确实卑鄙,确实无耻。 她怎么就做不到呢?得学习! 前方传来谢无镜威严的声音:“恕难从命。” 同时,九霄太上出鞘,化万道剑影。 红日未出,青白天地间,却因剑而现出太曜之辉。 他怎么拒绝了? 织愉好奇地踮起脚和魔兵一同看戏。 然而个子太矮,看不到。 她拍拍魔兵的肩膀:“你们能不能把我扛起来,让我也看看?” 魔兵:“你别太显眼,小心仙尊看到你背叛,一剑杀了你。” “你等着吧,我们三太子早就知道他不会为这群修士自伤,还有后手呢。” 织愉心中咯噔一下,隐有不好的预感。 前方战云霄意料之中地大笑:“诸位修士,尔等记住,你们的仙尊不愿救你们,还要杀你们。” “但是慈琅仙尊,你敢杀吗?” 话音落。 一辆马车被缓缓推到悬崖边,再有一尺,就会坠下去。 战云霄用凛劫戟敲了敲舆盖:“仙尊可认得这马车?可知道里面坐着何人?” 空气如冰冻般一寸一寸凝结。 谢无镜眼眸微黯,神情不变。 但众魔军远远的都能感觉到一丝更深的可怖。 谢无镜冷声:“你要如何?” 战云霄手中举起三把魔气四溢的魔杵,“这魔杵是我将其浸泡在万魔邪冢中百天所打造,不能浪费。待我用掉它,我就会放了仙尊夫人。只是我不知道——” 战云霄手中魔杵对准车舆,不用一个眨眼,它就能刺中车舆内的人:“它是会出现在仙尊夫人身上,还是会出现在仙尊身上?” 织愉就知道! 拿谁威胁谢无镜都好,为什么非要拿她? 她对这有阴影,这也是她分外不爽钟莹冒充她的原因。 那是谢无镜在凡界唯一一次重伤。 就是他重伤到动弹不得,连药浴都要她帮忙的那回。 织愉现在还清楚地记得,他身上受了他自己手上的刀十一刀,右手手筋被他自己挑断,左手因不断扛受重击而手骨碎裂。 因为,她成了他仇家手上的人质。 那时她捧着他血淋淋的衣袍,等他泡药浴时,坐在浴桶边直流泪。 她真的很怕,怕他死掉。 要不是她,少年成名的天下第一刀客,怎会最后咬着刀才能将人斩杀。 他却还强撑着抬起他伤痕遍布的手,轻抚她泪湿的眼下。 想起那拂过眼底的温度,织愉闭了闭眼。 九霄太上的剑影逐渐消散。 魔兵戏谑:“仙尊对其夫人果然如内应所传那般看重。” “仙尊不可!” 这次不用纠结,众修立即做出了判断。 可他们话音刚落,九霄太上剑归鞘,顿时天地暗淡。 谢无镜收剑:“我要见她。” “可以。” 战云霄笑得邪肆张扬,“将九霄太上剑扔到结界之外。一根魔杵,我让你见夫人。两根魔杵,我解她身上魔毒索。三根魔杵,我把她从崖上踹下去,就看你接不接得住了。” “仙尊选吧,魔杵是你用,还是她用。” 乾元宗两位长老急道:“仙尊,谁知道马车里是谁,焉知他不是在骗您!” “仙尊,修士失控之毒未解,魔军重兵包围。万魔邪冢乃魔界历代魔族皇脉陨灭之地,其中魔气就是普通魔族都难以承受。您若被那魔杵伤及仙身,我等该怎么办!” “仙尊!” 众修劝阻。 连人都没看到,就先用魔杵自伤,正常人都不会这么做。 更何况他还是运筹帷幄,掌令灵云界的仙尊。 可织愉知道,他会。 就听谢无镜道:“拿魔杵来。” 织愉望着前方,多希望视线能穿透密集人群,看到此刻的谢无镜。 “慈琅仙尊着实出乎我意料了。” 在战云霄大笑声中,磨杵已入谢无镜手,被他毫不犹豫地捅入身躯。 织愉听见众修惊呼。 有人震声指责,“仙尊不愿为救乾元宗弟子用剑自伤,却愿为救一个凡人受魔杵之击,就不怕我等寒心吗?” 谢无镜不答,嗓音明显带上一丝隐忍:“我要见她。” 织愉心底有一丝抽痛。 突然,她余光瞥见人群中一侧的人群里,有人偷偷逆行而来。 是香梅。 香梅用了织愉给的仙药,伤势已有所恢复。 但灵窍封印仍未解,魔族没太关注她。 织愉身边的魔兵正兴致勃勃地欣赏谢无镜的自残。 “慈琅仙尊欺压我魔族已久,每逢大战,总杀得我族节节退败,无还手之力。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看到他被魔气伤及仙体……啊!” 香梅趁他们不注意,强行调动灵力,一击打飞魔兵,带织愉往前冲。 织愉思索着,从储物戒里召出鬼神不知。 前方战云霄正恣意狂笑:“好,我战云霄也是守信之人,便让仙尊见见夫人。” 他撩开车帘,一把将马车里的女人拉出来。 钟莹被魔毒索困住,不得动弹。 迎上谢无镜的目光,她有所躲闪地侧了侧脸。 谢无镜眼眸一凛,手掌轻动,被丢到结界外的九霄太上剑直飞入他手中。 霎时,漫天剑影再现,更显狂暴杀意。 战云霄身边的魔军惊怔,结结巴巴:“慈琅仙尊,你要连你夫人一起杀吗!” 战云霄已了然,挑了挑眉:“还看不出来吗?这不是他夫人。但慈琅仙尊,你夫人仍在我手中。你确定你的剑雨能避开她,不会伤到她吗?” 谢无镜剑势更甚,“放人,饶尔等一命。” 战云霄正欲开口,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呼喊。 他回过头,就见一把玄刀,泛着非比寻常的金芒,护在织愉身侧,将所有魔族逼退。 他下令看顾她的亲兵已被打伤。 不过伤势不重,看样子,她还是心软的。 “站住。” 战云霄召出凛劫戟,刺向织愉,试图以此逼停她。 玄刀迎上他的戟。 一击,震得他虎口裂出血。 织愉直向悬崖边跑去:“谢无镜!” 战云霄及众魔军迅速反应过来,趁乱将所有修士全部打下山崖,齐齐攻向她。 如织愉所想,鬼神不知招架得住一人、十人、百人……但它只是一把无人操控的刀,总有它无法顾及到的。 携着魔气的数道攻击向她袭来。 那一瞬间,织愉怕得心都快停掉了。 但下一瞬,身穿绀宇描金麒麟战甲的人将她护入怀中。 散发日月之辉的剑为她挡住攻击 靠着冷硬的战甲,抱紧他,织愉暗暗松了口气。 局势顷刻逆转。 万千剑雨铺天盖地,冲魔族夺命而来。 谢无镜右手握剑,左手翻覆。 玄刀受到指引,打法不再收敛。疾快得战云霄只看到一道残影,只觉心口一凉,便呕出一大口血。 玄刀穿膛而过,回到谢无镜手中。 战云霄忆起篝火前织愉的话,轻嗤:“呵,一名凡界的刀客。” “三太子!” 亲兵护他撤退。 战云霄注视着谢无镜怀中的织愉,依旧狂傲:“慈琅,我不是败给了你,是败给了你夫人。” 若不是那条戏荷的游鱼迷了他的眼。 他会不管她是不是仙尊夫人,都将她和钟莹一起绑在悬崖边。 织愉不满地望向他。 关她什么事,是他自己好美色又自大。 战云霄口中含血:“李织愉,我记住你了。” 话音落,他身上魔气四溢,顿时充斥封闭的结界。 黑色魔气之中,一只豹脸魔角双尾的巨大魔兽踏魔云而出,携一众化出不同本体的魔族直冲云霄。 他胸前流血的伤口,昭示了他是战云霄。 旋即织愉察觉到谢无镜右剑左刀,杀意蓬勃地起了攻势。 织愉连忙撞向他,状似无意地压住他的手。 谢无镜垂眸看她。 麒麟甲遮住他上半张脸,她不太能看出他此刻的情绪。但感觉到他的疑问与深藏的怒意。 织愉满脸委屈,依偎在他怀中站不起来,仿佛是害怕地腿软。 她日后还要去勾搭魔族未来的魔尊,不能让谢无镜对他们赶尽杀绝。 已飞入云霄的魔回头看了织愉一眼。 鬼神不知在谢无镜手中消散。他用九霄太上化解结界内弥漫的魔气,抱着织愉跃下山崖。 他没褪去身上战甲,安置好织愉后,去查看其他修士。 织愉靠在软垫上打了个哈欠。 天不亮就被叫醒,现在事情结束,放松下来,她开始犯困了。 但瞧着谢无镜忙得一刻不停,却一直不脱战甲,她又担心他伤重,睡不着。 山谷里的修士及时用法器自护,未被魔气侵体,可自行调息。 被魔族打下山崖的修士们,虽被其他修士及时接住,却仍都受伤不轻,魔气入体。有的已经命丧黄泉。 谢无镜为众人祛除魔气,将他们交给谷底的医修。 谷底修士心情分外复杂: 仙尊不救乾元宗弟子,他们能够理解。 但他们无法接受,仙尊不救乾元宗弟子,却为了一个凡人险些重伤。 他们目送谢无镜走向坐在软垫上的织愉。暂时摒弃杂念,照看受伤修士。 谢无镜在织愉身边坐下,褪去挡脸的战甲,静静打坐调息。 织愉拉拉他的披风:“把战甲脱了。” 谢无镜继续打坐,好像没听见。 织愉佯怒:“魔伤难愈,你难道要到痊愈前都一直穿着战甲不让我看吗?” 他沉默片刻,褪去麒麟战甲。 战甲下一身影青星纹袍,半身俱被斑驳血迹染红,分外刺眼。 魔杵刺伤之处,云袍撕裂,露出内里被黑色魔气萦绕的血肉,那魔气隐有深入之势。 触目惊心的伤,让织愉心跳乱了一拍。 她伸手要碰他的伤处,反被他握住手腕。 他伤得比她想得重。 织愉忐忑道:“你在生我的气吗?因为我不小心阻止了你杀魔族,这两日还为了自己与魔族为伍?” 可她不与魔族为伍,难不成也要做俘虏吗? 不阻止他杀魔族,她完不成以后的剧情,岂不是要暴毙? 这怎么能怪她? 织愉越想越委屈,要为自己辩解。 谢无镜:“没生气,你做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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