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年节的第二日,徐韶华终于收到了来自家人送来的书信和包裹,听信客说,是清北落了一场大雪,封山十日,这才将信送迟了。 徐韶华展开信一看,不由笑了,信上是齐哥儿的笔迹,流美疏朗,隽秀非常,一看便知是下了一番苦功。 信上说,家里这几个月一切都好,不过发生了几件事儿,一是,齐哥儿在社学里名列前茅,如今已经可以背下四书,进益颇大,先生断言,三年后齐哥儿便可下场一试县试。 二是,安叔父趁着社学的春风,致力于将安家学子舍开遍清北,乃至大周。 这学子舍由官府批定,且价格实在低廉,乃是利民之物,巡抚大人也亲自过问,准安家继续开办,不以商论。 而安叔父也不忘徐家,拉着爹和他一道干,爹也终于放下了地里的活计,养了数月,人看着都年轻多了。 娘这些日子也没闲着,以前家里条件不好,她喜欢的点心也不敢买,现在也开始与安叔母一道学着做点心了。 就连兄长也跟着安叔父在外奔走,不过兄长除了看不进去书外,脑子活泛,接人待物也有一套,难得被爹夸了数次,父子关系也越发和谐。 这三嘛,便是家里想要搬家了,但也没有搬的很远,只是进了县城,一来是方便齐哥儿上社学,二来,则是安叔父的一句话: “华哥儿,爹觉得你安叔父说的对,以后你和齐哥儿会越走越远,咱们家迟早要住进城里,倒不如我们先适应一番,我儿你觉得如何?” 徐韶华对于这一点倒没有不同意的,随后他继续往下看: 爹说,狼群也不用担心,前些日子一头母狼难产了,是村子里的几个妇人帮着接生下来,之后村子的人上山狼群都是一路保护,想来今年可以采到更多的青兰。 承平媳妇也生了,是个小郎,也等着徐韶华给取个名字呢。 “爹估摸着,这信到的时候也快要到年关了,代家中人,愿我儿岁岁年年,共欢同乐。” 徐韶华一行一行看过去,唇角笑意加深,虽然这封家书都是些琐碎的事儿,可是徐韶华看完之后,却只觉得一股暖流自心间淌过。 随后,徐韶华也提笔写了一封回信,他并未写月试的风风雨雨,只是将自己这几个月在国子监中的一些趣闻写了下来,徐韶华的笔触妙趣横生,让人不由心生向往,倒也不会担心他独身在外。 片刻后,徐韶华吹了吹墨迹,将信纸放在一旁晾干,脑中却不由得想起去岁一家人聚在一起,热闹非凡的一幕,眼中闪过一丝落寞。 大年初三,徐韶华歪在罗汉榻上看书,只看了个开头,便听到一阵喧哗之声,不多时,卫知徵满面笑容的走了进来: “徐同窗,新年好啊!” 徐韶华放下书,迎上去,笑吟吟道: “同可同乐,卫同窗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大周年节过后至元宵佳节这段日子也多有讲究,初二是外嫁女回娘家,初三才开始正式走亲访友。 不过,这头一日都是关系最亲近的亲友,徐韶华也没有做好今日有客上门的准备。 这会儿,卫知徵一进门,徐韶华便给大用使了一个眼色,让大用去把厨娘请回来,今日年节,总不好敷衍了事。 “怎么,我不能这个时候来?” 卫知徵哼了一声: “我本来还打量着我爹不准我来,没想到他比我还积极,一大早就把我从床上赶起来了。” 卫知徵这个“赶”用的很灵性,徐韶华忍不住莞尔一笑,随后引着卫知徵落坐,桌上摆着些茶点和干果,卫知徵自在的剥了一颗花生丢尽口中,这才啧了啧舌: “徐同窗,你说那梁世则是不是被那些人弄的脑子少根弦啊,好端端的招惹右相作甚?大过年的,听说梁家跑死了三匹马,赶年节前一天求上了右相府,可还是被生生扣在了大牢里过年。” 徐韶华取了一块云片糕,咬了一口,慢慢咽下,这才继续道: “或许本来梁世则还有一线生机,现在……” 卫知徵闻言微微正色,他不由得看向徐韶华: “徐同窗这话从何说起?” “国子监藏书阁中,有一大周游记,其中记载,晏南省至京城约一千七百余里,自梁家得到消息至其传信过来,只有六日,卫同窗可知这是什么概念?” 徐韶华这话一出,卫知徵面露深思,片刻后,他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这一个来回都三千余里了,只用六日,那便是一日五百多里,便是寻常御马也不过日行三百里,这梁家,这梁家……” 卫知徵找不出词来形容,而徐韶华随后又继续道: “明年便是京察大计,可梁家连驿站都有所把控,若是梁巡抚明年回京,右相可能容他?” 徐韶华说完,抿了一口茶水,正如他和右相所说的那样,若说原本右相还在观望,现下梁家暴露出来的这些,已经足够他彻底下决心了。 “……梁家这是走了一步死棋啊。” 卫知徵喃喃的说着,随后,忍不住道: “不过,这一切皆因梁世则而起,可他到底怎么想到去招惹右相呢?” 徐韶华笑而不语,卫知徵忍不住悄咪咪的看向徐韶华,低声道: “徐同窗,透漏一下呗,你肯定知道。” 卫知徵语气笃定,他甚至可以肯定,这里头徐同窗定也掺了一手,不过那可是右相,他也能为人驱驰? “卫同窗别这么看我,这件事,且往后看吧。” 晏南是一块好地方,谁人都想掺一手。 卫知徵闻言有些气馁,徐韶华随后道: “今日之事,卫同窗可以告诉侯爷一二。” “告诉我爹干什么?他知道了不得夹着尾巴做人……” 卫知徵忽而一顿,他忍不住压低声音道: “徐同窗这是想要将这件事儿闹大?可安王和右相素有旧怨,若是安王掺合进来,只怕会让梁家逃过一劫!” 徐韶华闻言,笑了笑: “这是卫同窗的想法,可不是安王爷的想法。一块肉,在别人的筷子上与在自己的筷子上,可是不同的感受。” 卫知徵忍不住皱起眉头,一时没有想明白,徐韶华也不催促,只静静的吃着点心。 “难不成安王还会和右相一起合作不成?那怕是要天上下红雨了!” “那,卫同窗不妨拭目以待。” 徐韶华和卫知徵说了会儿话,大用又引着胡氏兄弟走了进来,那厨娘的手艺不错,四人都用的很是尽兴,徐韶华也不由琢磨着,要不要在宅子里请一位厨娘。 而另一边,卫知徵回去后,还是将徐韶华的推断告诉乐阳侯,乐阳侯听后不由一喜: “今日安王爷正好问起此事,我虽然糊弄过去了,可瞧着他也不甚满意,原来……这是右相想要对梁家下手了啊。” 不过,乐阳侯也没有立刻去寻安王,他现在也学精了,送上门的东西总是不招人稀罕,唯有几番波折下得到的,才是最香的。 果不其然,大年初六那天,安王便请乐阳侯去竹青坊,喝那一天三壶的庐山云雾茶。 席间,在安王的多番试探之下,乐阳侯这才吞吞吐吐的将徐韶华分析的那些话,说了出来,安王听后,深深的看了乐阳侯一眼: “乐阳侯倒是藏的深。” 安王对于乐阳侯的性子也有几分了解,这短短数月乐阳侯的改变实在太大,不过安王不在意。 乐阳侯想要与安王府守望相助,自然要拿出些本事来,这个本事是他自己的,还是旁人的,都不重要。 只要能唯他所用即可。 “这么说来,那姓周的,这怕是盯上了梁家。不过,一个小小的梁家,在晏南留了五载,便有这样的积累,真是不敢想象啊。” 安王感叹的说着,可眸中一抹势在必得飞快闪过,乐阳侯看在眼里,叹为观止。 这一次,徐郎君又算到了。 之后的数日,乐阳侯一直让人暗中观察着安王府,不过三日,安王便直接上了右相府。 彼时的右相已经开始闭门谢客,这个时候能来上门的,也都是些不重要的人了。 就连右相府的门子劳累了几日,这会儿也有些备懒,他本正整理着拜贴,只觉得眼前一片阴影落下,随口便道: “大人已经不接见外客,这位客人请吧,下次早些来吧。” “你不妨再去通报一声,看看右相到底见不见本王。” 门子一愣,随后看到安王的脸,立刻跪下行礼,安王懒得与他计较,不多时,右相亲自迎了出来。 两人这些年势同水火,逢年过年别说有礼了恨不得给对方门上泼大粪,可今日安王自己登门拜见,不说他的目的,右相心里别提多爽了。 “哎呦,安王爷,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 右相面上带着客气的笑容,安王心里也终于舒坦了一些,随后也不与右相客气: “那右相还不先迎本王入府?” 安王这会儿心里也不由得暗骂,老东西,本王亲自上门,还装模作样堵着本王在门口,生怕京城人不知本王上门拜会你吗? 右相可不管安王怎么想的,只堵着安王在门外站了一刻钟,这才迎他进去。 不过,右相虽然表面热情,却只引着安王在偏厅落坐,上的也是些寻常茶水,安王看了一眼,差点儿气笑了。 “右相的待客之道,本王见识了。” 右相只是抚须一笑: “王爷这话本相听不懂,不过王爷素来无事不登三宝殿,不知今日前来有何贵干啊?” 安王闻言,面上难得带出来几分真切的笑容: “听说,梁巡抚的公子被右相扣下了?” 右相眼皮子一跳,但面不改色道: “不错,本相亲自撞见其指使侍卫,当街行凶,京畿重地,天子脚下,岂容他放肆?!” 右相掷地有声的说着,随后看了一眼安王: “怎么,莫不是梁家求到了王爷处?不过,梁家似乎没有这么大的面子,让王爷上门保人吧?” 安王听了右相这话,只是摆了摆手: “非也,非也,只不过这梁公子下狱已经有些时候了,相爷为何一直按兵不动,本王有些好奇。” “何为按兵不动?王爷这话好生奇怪。” 右相面色淡淡,安王暗骂一句老狐狸,面上却带着笑: “既如此,本王便告辞了。本以为右相是需要些帮助,没想到是本王自作多情了。” 安王说着,作势就要起身,右相立刻道: “等等!” 随后,右相盯着安王看了一会儿,这才徐徐道: “王爷方才所言,是何意?” “梁巡抚六日往返京城晏南之间,明年可就是他的大计之年,若他得以回京,右相难道能放心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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