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修德倒是面色如常,引着梁向实去了一间最里面的刑房,里面已有有数人,可梁向实一眼就看到里面那个躺在薄薄的稻草上,浑身发抖的身影,声音微颤: “若归……” 梁世则这些时日可以称得上生不如死,他不明白,自己只是想要杀一个普普通通的监生而已,怎么就落得如此田地。 进狱的这一个多月,梁世则无数次哭喊、求饶,可都无济于事,这会儿听到父亲的声音,他仿佛听到了天籁: “爹?爹!” 梁世则立刻爬了起来,那沉重的木枷让他几乎直不起来腰,只能跪在地上,吃力的抬头看着梁向实。 “爹,救我!救我啊!我受不了了!我受不了了啊!” 梁世则眼中的惧怕已经几乎凝成实质,整个人抖若筛糠,嘴里不是求救,就是求饶。 梁向实平复了一下呼吸,他上前一步,只听“啪”的一声,梁世则再一抬头,就是父亲那冷漠至极的眼神: “清醒了吗?” 他废了那么大的心力,又是送金子,又是装孙子,可不是为了看嫡子在旁人面前摇尾乞怜的! 他梁家的儿郎,就是死,也不应跪着死! 梁世则打出生都没有被梁向实动过一根手指,这会儿一缕血丝从他嘴角溢出,他不可置信的看着梁向实: “爹……” “别叫我爹!我没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我梁家的脸都被你丢完了!老子千里迢迢回来,就为了江家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儿,你……” 梁向实这话还没有说完,楚修德便眉头一皱: “梁大人。” 楚修德是要卖梁向实一个好,可他也不能当着自己的面儿让自己儿子翻供啊! 梁世则也不由一怔,梁向实只是冲着楚修德歉意一笑: “瞧我,被气糊涂了。这个年过的实在糟糕,我啊,早就想把这小子家法处置了,今个看着了实在没有控制住,还请楚兄见谅。” 楚修德勉强的点了点头,随后梁向实这才偏头瞪了梁世则一眼: “我已经让二郎搬到前院读书了,你好自为之吧。” 梁向实说完这话,便与楚修德离开了大牢,二人又是一番客气,这才各自别过。 出了刑部大门,梁向实刚一上了马车,里头的管家便急急道: “大人,大公子如何了?” 梁向实靠坐在车壁上,闭了闭眼,没有说话,半晌,他一拳狠狠砸在了车壁上,咬牙切齿道: “这个蠢货,怕是被人算计了!” 外头,车夫赶车越发小心,远远看着一颗石头,也要小心避过,而马车里头的气压一直低的吓人。 等到了梁家别院,梁向实一进门便让人将剩下的侍卫招了过来,挨个问话后,整个人面沉如水: “你们是说,安王世子用了大力丸,若归借了白氏兄弟二人度功,都没有在射艺上赢了那个徐韶华?他是什么怪物不成?” “这,属下瞧着,那徐韶华应是个不通武艺之人,那天统领的刀都要砍在他的脖子上了,要不是右相来得及时……” 一个负责盯梢的侍卫如是说着,梁向实听了这话,更加确定此番梁世则被下大狱,乃是遭人算计! 随后,梁向实挥退了侍卫,一旁的管家小心的奉上了解乏的热帕子,梁向实抹了一把脸,这才叹了一口气: “此事,不怪若归。” 管家有些诧异于梁向实的态度不同,随后便听梁向实道: “我听楚修德那厮所言,抓捕若归的乃是右相的木卫统领,且那抓捕文书都是由楚修德过后补办的。” 管家沉吟一下,随后瞪大了眼睛: “这是那右相早就打量着抓了大公子了!否则,否则大公子也不是不仔细之人,岂会那么轻易被右相撞见?” “还不止。你说,那徐韶华虽然曾得了点贡入监,可他一个泥腿子,如何能拿下三艺一试之首?刘摘星素来矫性,当初口口声声让国子监名副其实,可结果呢?” 梁向实嗤笑一声,眸色一片深沉: “只怕是右相盯上了我梁家,他在怕,怕我今年归京,届时……他位子不稳!” 随后,梁向实直接向管家吩咐: “去,备礼,明日我去拜访安王,后日大朝,若有安王相助,此番必定无忧!” “是!” 管家应了一声,随后又顿住步子,小声道: “大人,那大公子他……” 管家心里还是记挂梁世则的,到底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甭管他在外如何,可在管家眼里,大公子还是个好孩子。 “他若是聪明,便该从容赴死,以彰我梁家清白!” 梁向实没有说的是,他曾仔细打量过梁世则,他的身上并无外伤,就连那张矜贵的脸也没有丝毫伤情。 可狱中的那些猫腻,梁向实也是略有耳闻,否则,梁世则也不是被人吓大的,何至于连丁点儿伤都不曾受,便畏缩成那般模样? 总而言之,这个嫡子已经不能再用了,若是他还能保持一丝冷静,愿为家族献身,那他便还能再入梁家祖坟。 梁向实说的含糊,管家心里叹了一口气,也未敢多言,便直接下去了。 国子监中,徐韶华才从王先生处回到寝舍,王先生新得一本古籍,约莫是五百年前某个小国的乐谱,云先生也对此很有兴趣,故而在两位先生的压力下,徐韶华用了半月时间,这才将其大致重现出来。 不过,那上面的旋律很是动人,大概是讲述一个戏子与将军的故事,二人乱世结缘,可结果却是将军马革裹尸,戏子梨园啼血,共赴黄泉。 难得的是前半段不落俗套,悲壮苍凉,将边塞之景仿佛在众人面前徐徐展开。 徐韶华看着也觉得技痒,都不由得起了习琴的兴趣。 “以后抽空先去寻云先生学学指法吧,” 徐韶华自语两句,随后便看到了外头抱着一罐羊奶,东张西望的小侍从: “铭安,可是婶婶又让你送羊乳过来了?” “嘿嘿,娘说徐哥哥你的法子极好,以前的羊奶总是燥的人喝不下去,现在却成了美味呢!” 随后,铭安小声道: “监医说羊乳很滋补哩,徐哥哥要多多的喝,你现在太瘦啦!” “你小子,我哪里瘦了?” 徐韶华顺手从铭安的手里接过羊奶,开始煮起奶茶,今日立春,可是还觉得身上发寒,喝些羊乳茶也能暖暖身。 铭安随后叽叽喳喳的和徐韶华分析起徐韶华和他那位五大三粗,据说曾经还上过战场,而今不过是解甲归田的爹之间的区别。 徐韶华听的嘴角抽了抽,忍不住敲了敲铭安的小脑瓜: “我还未及冠呢!到时候定能和陈叔一般高!” “真的?” “当然!” 徐韶华语气肯定,随后揉乱了铭安的软发,二人笑闹间,羊乳茶的香味也渐渐弥漫了整个屋子。 “啧,来得早不如来得巧,看来我今个有口福了。” 卫知徵很是自如的推门进来,大白天的,徐韶华并未栓门,再说卫知徵这家伙也习惯了直接上门,徐韶华只是微微一笑: “卫同窗今日倒是舍得出来了。” 一个冬日,卫知徵这家伙当真是贯彻能窝着却不动弹的原则,非大事绝不出门。 自正月十五回了国子监后,这还是徐韶华头一次看到卫知徵,卫知徵原本激动的眼神在看到铭安后,一下子冷静了。 不过这会儿羊乳茶也煮的差不多了,徐韶华随后给铭安分了半罐让他带走,等人走了,卫知徵还去关上了门,这才一脸激动道: “徐同窗,你知不知道梁巡抚今日归京了?” 徐韶华扬了扬眉,喝了一口还有些烫口的羊乳茶,这才悠悠道: “现在知道了。” “你这人!” 卫知徵有些幽怨的看了一眼徐韶华,和徐同窗说话,一点儿吃瓜的乐趣都没有! 但随后,卫知徵眼珠子一转,立刻道: “既然如此,那徐同窗不妨猜一猜那梁巡抚回来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 徐同窗说,他是会向右相求情,还是与安王联手?” 卫知徵一脸期待的看着徐韶华,因为乐阳侯的关系,卫知徵知道安王有意招揽梁向实之事,不过卫知徵这话一出,徐韶华看了卫知徵一眼,笑着道: “卫同窗,你这可不实在啊,只有两个选择吗?” “难不成梁巡抚他还有第三个选择?” 卫知徵这话一出,徐韶华低垂眼帘,慢悠悠道: “我猜,梁巡抚归京的头一件事,是去了刑部一趟。” 卫知徵人都傻了,徐韶华随即缓声道: “江家案已经过了三年,任谁都可以看出来,这是右相对梁家下手的前兆。 梁巡抚可不会坐以待毙,但他最该做的,便是先为自己洗刷冤屈,如此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而这一点,没有什么比……举报者死在狱中更干脆利落了。 最重要的是,此人,还是他的骨肉至亲。” 徐韶华这话一出,卫知徵怔怔自语: “原来是这样……” 等回过神后,卫知徵忍不住看向徐韶华: “若是如此,那梁家岂不是会恨毒了徐同窗,徐同窗也不担心吗?” “喝茶,凉了可就不好喝了。” 徐韶华见卫知徵光顾着说话,羊乳茶都要凉了,不由提醒道。 此刻,窗外细雨斜飞,屋内的炭火还并未撤去,温暖的房屋伴着甜丝丝的羊乳茶,让人昏昏欲睡,徐韶华单手支颐,玉白的面上浮起一层薄红,旋即,他才轻笑道: “怕?最该怕的,该是梁巡抚才对。” 卫知徵不明所以,徐韶华看了卫知徵那茫然的模样,忍不住笑了笑: “卫同窗不会真的以为安王爷会与梁巡抚联手吧?” “不是吗?我爹说,安王爷亲口告诉他,要和梁巡抚一同压制右相……” “那,卫同窗不妨且拭目以待吧。” 徐韶华神秘一笑,这一次难得没有解释,勾的卫知徵心里跟猫爪似的,看着徐韶华的眼神,几乎都要怨气冲天了。 …… 这日大朝,景帝终于见到了归京第三日的梁向实,梁向实这会儿并未陈情,而是老老实实的在殿上述职。 景帝只是静静的看着,并未多置一词,偶尔点点头,示意自己在听。 梁向实显然也不如何在意现下半点儿权利也没有的景帝,待他自顾自的说完后,右相这才冷哼一声: “梁大人的话,可说完了?那不知江家之案,梁大人又作何解释?” 右相这话一出,梁向实立刻目光坚定道: “清者自清!右相大人此言下官不认,况且,右相大人既说是犬子亲口所言,不妨请犬子上堂作证,由圣上见证,下官要亲耳听到犬子所言下官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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