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淑雅见劝不了她,只好说道:“要是让郎君知道殿下这样逼迫自己,肯定会心疼落泪。”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林愫这爱哭的毛病居然传到连许淑雅都知道了。 姜瑶当然不能让林愫知道自己一天到晚关在房子里在做什么。 她就是要趁林愫现在在景仪宫照顾姜拂玉,偷偷地练。要是林愫知道她自己把自己摔得浑身是伤,恐怕林愫宁愿不让她出席宫宴也不舍得她这样拼命地练。 她笑着说道:“辛苦老师了,大晚上还要陪我在这里练习。” 许淑雅看着她,片刻后问道:“殿下真的觉得别人的眼光这么重要吗?” 姜瑶永远忘记不了,在这场宫宴中,那些人是如何戳着她的脊背,指指点点。 她明明已经很努力了,可她们还是笑她出身乡野,笑她东施效颦,邯郸学步。 那些目光她忘不了,现在每每回想起,都宛如刀子一样割心。 人食五谷有七情六欲,这是她的执念,她没有办法不在意。 姜瑶捏紧了拳头,点头道:“很重要。” 许淑雅轻叹,“可你是尊贵的公主,别人对你尊敬,那是理所应当的,若他们对你不敬,便是以下犯上,若是胆敢指摘你的仪态,你就可以降罪于他们。” “殿下,”许淑雅扶她起身,忽而温柔地唤着她,“再完美的玉璧都会被人挑出瑕疵,你哪怕将仪态练习到了极致,也会有人鸡蛋挑骨头,你要做的只有一点——让她们畏惧你。” 许淑雅盯着她的眼睛,“你应该她们记住,你身为公主,皇族尊严,不可冒犯。” “哪怕她们有所微词,也要堵死在肚子里,不敢轻易现于人前。” 姜瑶一愣,忽而抬头看着许淑雅。 “老师……” 许淑雅说起话的声音听起来还是和往常一样温温柔柔的,但此刻却多了几分坚毅。 “殿下,该练习仪态的不应该是你,而是她们,是那些不懂事的人,需要学会闭上自己的嘴巴。” “这是唯一的办法。” 姜瑶站起身来,散落的裙摆遮挡住双腿的伤痕。 许淑雅朝姜瑶微笑道:“殿下,你还想要继续练习吗?” 姜瑶一瞬间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她低声喃喃道:“不了,老师,您先回去吧……” 说着,她一瘸一拐地走向门口,松懈下来以后,她忽而发觉自己的身体已经这般疲惫了。 走到一半,她回头,看见许淑雅正站在烛火中。 灯火的微光,将她弱小的身子投落在墙上,显得这般巍峨高大。 姜瑶忽而转身,朝她行了一礼。 “多谢老师教导。” …… 姜瑶这一夜睡得太深,以至于林愫回来了也没有发现。 夜刃是姜拂玉借花献佛送给姜瑶的一把刀,帮她办事的同样帮林愫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香炉里冉冉升起安神香,床上的小姑娘陷入了极深的睡眠中,呼吸平稳。 听到暗卫朝他禀告她今日所做之事,林愫差点怒起将茶盏给摔了。 “真是胡闹,”林愫脸色一沉,“她这样做,你们为何不早来禀告?” 暗卫跪下道:“属下有错。” 林愫目光暗沉,都怪他,两天以来专注于照看姜拂玉,反而忘了关注姜瑶。 本来以为她两日不声不响,好好待在宫里就不会出什么事。 可他忽略了这个小兔崽子是个闹心的,半天不盯着,她甚至可以上房顶把瓦片给掀了。 林愫告诉自己,不要生气,不要生气……人与人果然是有差别的,如果姜瑶也能做到谢家三郎君那样令人省心该多好,他这辈子兴许还能多活个十年。 林愫匆匆赶了回来:“她伤得怎么样了,有冷敷吗?” “殿下只是涂抹了药膏,她并未与人说起受伤之事。” “去,取冰块来。” 林愫迅速吩咐人去备下活血化瘀的草药,然后来到姜瑶身前,这孩子累了一天,睡得死沉。 念及冷敷触及伤口可能会隐有疼痛,林愫让人往香炉里加了大量的安神香,确保她天打雷劈都不会醒来后,再让人拉开她的被褥,露出膝盖上的伤口。 交错盘织,林愫也没有想到,她的淤伤居然积累这么连篇区域。雪白的皮肤上全是青一块紫一块,亏她忍得住痛。 这些伤口无法细看,林愫怕自己看多了,触目反而想起那些不好的记忆。 这孩子真的一点也没有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自觉,自己把自己弄成这副鬼样子,还想偷偷藏着掖着,瞒天过海,在膝盖上敷的药膏也是最简单的镇痛的冰凉膏。 林愫心想,等姜瑶腿上这些伤好了,她估计得喜提第三次罚站墙角。 冰敷消肿,再重新抹上草药。 姜瑶梦中感觉到膝盖上冷冰冰的,眉头微微皱起。 她今夜的梦并不安稳,或许是因为就快到皇太后生辰,她梦境随心境变,在梦中也参加了一遍生辰宴。 她梦见上辈子自己局促地站在大殿上,周围落座的女眷有说有笑,只有她,一个人孤零零的。 她自诩穿越前也是个e人,别人不来和她说话,她便主动得去搭话,想要融入她们的话题中,然而她刚刚走近她们身边,她们就像是有默契一样,纷纷散开,避她若洪水猛兽。 姜瑶初时不明白她们为什么这样对自己,她不是公主吗?为什么她们要孤立自己? 莫非是对她不熟悉,一时间说不上话? 后来她走出大殿透气,在假山后面听见一众官眷小姐在谈话。 她们嘲讽道:“瞧她那个样子,还说是公主,乡野出身,还配让我喊她一声殿下?” “她竟然连提裙子的动作都做不好,我方才看她走过来,还踩了一角裙摆,那样好看的华服宫装裙,一脚被她践踏到了泥里,走起路来畏畏缩缩的,一点大家的典范也没有。” “她刚刚还想来和我说话,我直接就避开了,我才不想和这种人说话。” …… 姜瑶躲在假山后面,垂眸看着自己的裙摆,金丝银线上,赫然一个灰扑扑的脚印。 姜瑶羞愧地搂起那片衣摆,轻轻拍了拍上面的尘灰。 她不想听这次话,起身欲走,情急之下,忽然又不小心拌到了衣裳上,向前滑倒,她猛地扶向假山上的石头,可那尖锐的石缝却瞬间割破她的掌心,依然没有阻拦她的摔倒,一屁股坐在泥土地里。 她看着掌心流淌的鲜血,痛又不敢叫出声,生怕自己这副狼狈的样子,被后面那群有说有笑的小姐们听见。 她努力起身,拍了拍衣摆,正想要若无其事地回去时,忽而转身,只看见她们已经走出假山,一个个,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脸上露出不加掩饰的嘲讽。 那是姜瑶第一次后悔跟姜拂玉回宫。 同样身着华服,同样金钗玉环,可她却感觉自己和京中长大的人有着一到天堑。 梦里,她不止一次地想,如果当时她做得好一点,把要挺直,把礼仪练好,是不是就不会这般狼狈了? 她反反复复地做着这个梦,梦中的场景了千变万化,终于在一个梦中,她如愿做到了礼节周全,仪态端方尔雅,走路更不会踩到裙摆。 可她绕到假山后面,听见那群嘴碎指点她仪态的女孩子们说的话成了—— “自以为回了宫,套上了那身公主的礼袍,就成了真公主了,说起来,还不是养在乡野之间的野鸡,还真想飞上枝头变凤凰。” “说起来,她是真的公主吗?在外面养了这么多年,陛下哪还认得自己的女儿,恐怕别是抱回来个假的吧。” “方才她还想过来和我说话,那迫切地想要过来讨好我的样子,看起来真是可笑极了……” “有的东西,是装不出来的。” 姜瑶扶着假山,听着这些话,似乎一瞬间心思明了。 许淑雅的话回荡在耳边。 “——殿下,你哪怕将仪态练习到了极致,也会有人鸡蛋挑骨头,你要做的只有一点——让她们畏惧你。” …… 姜瑶醒来以后,发觉自己腿上似乎不怎么疼了。 她掀开裙摆一看,发现一个晚上过去后,淤肿居然奇迹般地消散了不少。 她揉了揉脑袋,唤来临春:“临春,昨天夜里,爹爹回来过吗?” 临春心说:昨天夜里郎君不仅回来了,还守在她的床边给她揉腿揉了整整一个晚上,直到今天早上才起身回了景仪宫。要不然,就姜瑶那淤伤,只怕今天下地都困难。 不过林愫有吩咐过,在姜瑶去皇太后寿宴前,还是尽量让她放松身心,不必让她知晓即将要被罚站的消息 所以临春暂且替林愫隐瞒道:“郎君并未回来过。” 姜瑶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林愫没有发现。 这时候临秋掀开帘子进来,临秋平日里鲜少近身伺候,她从前学过梳头的手艺,平日里纸专职替姜瑶挽发打扮。 她见姜瑶起了,便道:“殿下,该梳妆了。” “才刚睡醒,这么快就要梳妆吗?” 她记得皇太后的寿辰下午申时才开始,哪怕这京中贵女对打扮再热衷,也不可能从早到晚顶着一头钗环吧。 临秋说道:“现下午时过半,殿下今日醒得迟,已经不早了,殿下快去吃些东西垫垫肚子,随后便要开始沐浴熏香,梳发上妆。” “午时了?” 姜瑶一惊,“我居然已经睡了那么久吗?” 她心里想着,她昨日虽然劳累,但也不至于违逆生物钟睡到这个时辰吧,比她平日里从来的时候足足晚了两个时辰。 事实上,是林愫往香炉里加的安神香加太多了,一不小心过了火,让姜拂多睡了几个时辰。 不过现在梳妆打扮也来得及,姜瑶沐浴完毕,抱着托盘一边啃着点心,让人帮她烘干头发,一边听人汇报昨天的情况。 “城外酒窖那边进进出出的只有运送酒水和原料的车马,酒肆老板依然没有现身,甚至连个管事的都抓到,而且,襄阳王府最近也没有异动。” 姜瑶咬了一口点心,“他们知道最近风头紧,恐怕不会这么快联系上,再等等吧,我就不信了,襄阳王会断臂求生,丢下这个酒肆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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