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不是明谨那等草包废物,帝王一声令下,便只能乖乖跪在行刑台上受死…… 换作从前在南境时,即便天高皇帝远,他也未必敢有这份心思,但今时远不同往日了—— 一介乡野草莽振臂一呼,尚能招兵铸刀,与官府抗衡,他手握大军,又岂有坐以待毙的道理! 军师撂袍跪了下去,却道:“……此大不韪之举绝非可行之策,请国公三思!” 李献看向他,眼底冷了下来,缓声问:“先生是想让我束手就死吗。” 头发花白的军师眼神恳切凝重,微红了眼眶:“先国公感念皇恩,临去时曾托付在下,要助将军您为陛下分忧,守住韩国公府基业,而再三叮嘱的便是‘守’之一字……蔡某实不能眼见将军行此叛君犯上,置公府上下于不顾之举!” 他是先韩国公手下的谋士,因此待韩国公府异常忠心。 他心知李献一旦造反,势必会将京中韩国公府上下无辜人等拖入绝境,乃至给整个贺家招来灭顶之灾…… 他为李献尽心谋划,但这一年多来却也屡有分歧,李献不满他行事过于瞻前顾后,他则忧虑李献急于求成之下会出纰漏—— 或知晓他会阻止,李献决心制造瘟疫之际,便未曾与他商榷,待他知晓此事时,已然晚了…… 过错已经酿成,眼下当务之急,是阻止更大的灾祸出现! “请国公最后听在下一言!” 蔡军师第一次这样将头重重叩在地上,劝诫道:“国公此番回京,未必一定就是死路……蔡峻会设法向圣上、向天下人认罪,言明制造瘟疫之事乃蔡某一人所为!如此一来,圣人或会生出借机保全国公一条性命之心!即便有宣安大长公主施压,圣人迫于此,仍要问罪于国公,但至多卸下国公手中兵权,再施以惩戒贬谪,总归还能有一线生机在!” “待来日时局轮转,国公未必没有再起之机!” “还请国公听某一言!” 蔡军师再重重叩首,额头已见血迹。 李献似有若无地叹了口气,起身走了过来,在蔡军师面前单膝蹲跪下去,抬手扶住蔡军师一只手臂:“军师愿以命相护的苦心,实令人动容……” 蔡军师抬起头:“国公……” 然而话未及说下去,忽觉有尖锐之物猛地被推入了自己心口处。 蔡军师身形一僵,欲图挣扎,却被李献一手死死钳制住肩膀—— 李献另只手将匕首送入更深处,笑着道:“可是我知晓,让军师以命相护的,并非是我,而是韩国公府那些只会贪图享乐之人……” “军师为了他们,便想骗我回去受死……” 见蔡军师嘴角溢出鲜血,李献如同丢弃一块破布般,将人往后一推,起身冷笑着道:“军师今日之言,定然很合父亲心意,如此便去同父亲说吧。” 李献说话间,转过身去,脸上笑意一瞬间散尽:“毕竟是只适合说与死人听的话……而我还不想死。” 很快,李献便让人将军师的尸身收敛了下去。 一切处理干净之后,李献立即让人请了肖旻等人前来议事。 京中要处置他的消息想必很快便会传到潭州,他既想活,便不能有丝毫耽搁。 “潭州东侧,接近袁州之地,有人受卞春梁煽动,集结了上万乱民欲投往潭州,探子来报,这支乱民已在准备动身事宜……” 李献语调冷极:“若让他们入得潭州,卞春梁之势又将壮大……故而务必要在途中将他们拦截。” “一群乌合之众而已!”李献麾下的副将闫承禄站起身来,道:“便让属下带兵去截杀他们!” 肖旻身边的敖副将闻言立时皱眉:“现下四周本就人心大乱,怎可再行滥杀之举!” 闫承禄斜睨过去,冷嘲热讽道:“敖将军待作乱者如此心软,是觉得来日他们手中的刀砍不到自己头上吗?” 敖副将无意与他作口舌之争,转头看向肖旻,眼中有着请示:“将军……” “这些百姓当中,想来大部分只是一时受人蛊惑煽动,尚且罪不至死。”肖旻起身,看向李献,拱手道:“肖某愿去平定此事。” 闫承禄也拱手请示:“主帅——” 李献似笑非笑地看着肖旻:“肖将军一向仁慈,莫不是打算对他们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吗?” 肖旻未有多言,只道:“肖某保证,必当以最小代价平定此乱。” 上万乱民不是小数目,敖副将道:“属下愿随同副帅同往。” 他知道肖将军亲自前往的用意,这些乱民大多是对当今朝廷心灰意冷,才会轻易受人煽动,而肖将军足以代表朝廷,若由其出面威慑安抚,必能事半功倍。 肖旻看向李献,等他松口。 李献看似两分散漫地点了头:“也好,如此,此事便辛苦肖将军跑一趟了。” 肖旻点头,此等事显然宜早不宜晚,与李献商定好了领五千骑兵前往之后,肖旻便立刻带着敖副将准备去了。 待其他部将也跟着离开后,闫承禄稍有些不满地道:“主帅何故要让这姓肖的过去平白捡功劳?” 李献没有理会他的问话,而是问:“如今营中除去病重的士兵之外,共可集结多少可用兵力?” 闫承禄粗略一算,便道:“回主帅,约有七万。” “七万……”李献对这个数目显然不太满意,但还是道:“待肖旻离开只后,立即召集这七万兵力,并尽快备上所有粮草辎重,准备随我离营。” 闫承禄一愣:“主帅这是……要再次攻打潭州?” 但攻打潭州,只在不足百里外,何故要带上全部的粮草辎重? 近在眼前的攻城之战,不会是这样累赘的打法。 “不,不去潭州。”李献摇头,看向帐外方向道:“是沔州才对。” 闫承禄惊惑交加:“……沔州?!” 不打卞军,反而要去打沔州,这是……莫非…… 李献含笑看着闫承禄:“怎么,不愿随我共成大业吗?” 闫承禄一个激灵,猛地回过神来,眼神激荡着,抱拳跪了下去:“卑职愿誓死追随主帅!” 帮朝廷打仗,还要忍着那些文官们的唠叨,顾及四下的舆论,一个不慎便是吃力不讨好,简直窝火又窝囊! 闫承禄并不多问李献为何突然下此决心,这年头,反得人多了去了,不外乎就是野心那些事。 怎么着都是个打,倒不如打个痛快的,且替自己打,还能捞着现成的好处! 闫承禄心头一片火热间,忽然想到什么:“可是主帅,那常岁宁似乎此刻还在沔州!” “如此不是更好吗。”李献眼底有光芒跳动:“沔州守城兵力不过一万余,加上那常岁宁的人手,也只勉强能凑足两万,淮南道其它兵力隔着汉水一时半刻也难驰援……而我等率七万兵力前往,且可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还怕拿不下区区沔州吗?” “到时,那常岁宁便交由你来处置。”李献笑看着闫承禄:“如此一来既可使你一战扬名,又能解你当日在汉水江畔受辱之恨,岂不快哉?” 这番话让闫承禄浑身的血液都烧得沸腾起来,仿佛已经嗅到了那令人兴奋的血腥气,再次重重抱拳:“卑职必不负主帅器重!” 李献选择攻向沔州,虽是匆忙之下的决定,却也并非盲目之举,他已再三衡量过,往南是卞军,往西是缩短与京师之距,往东则有赣水天险…… 而北面有岳州,他只需尽快前往,便可率兵接下管治权,而后再趁沔州不备,一举将之拿下……到时他据下两城,便可顺利安身,再图谋其它。 思及此,李献心绪翻涌,暗自握紧了拳,天无绝人之路,此番姨母如此相逼,说不得正是他趁乱而起的机会! 闫承禄已然起身,迫不及待地准备去安排集兵之事。 临退下前,又听李献交待道:“还有,肖旻离营之后,便别再让他有机会回来了——” 此次让肖旻离开,既是调虎离山,也是斩草除根。 军中仍有肖旻的部下,待集兵动身之际,他会宣称肖旻私下勾结卞春梁,已被诛杀……如若有人胆敢质疑,他便趁机将那几个忠于肖旻的将领清除干净,以绝后患,在最短的时间内控制局面。 李献内里心急如焚间,已将大致计划定下,随后又召来几名自己的心腹,正密谋商议之际,只听一名士兵来禀,竟道是寻到阿尔蓝了,此刻已将人带回军中。 李献微眯起眸子,有几分意外。
第503章 栽在畜生窝里了 阿尔蓝是在军营三里外,被巡逻的士兵发现的。 因之前李献寻人时曾下了严令,附近一带巡逻的士兵都曾见过阿尔蓝的画像,而她又生得一张异域面孔,极好辨认。 阿尔蓝被发现时是昏迷的状态,没人知道她是怎么回来的。 李献与心腹部下将计划议定之后,等待各处筹备时,抽空去见了阿尔蓝。 阿尔蓝已经转醒,但人还是很虚弱。 李献已听军医说罢她的情况,左手五指皆被斩断,除此外还有其他一些皮外伤,至少两日未曾进食,身体异常虚弱,能撑下来被人寻到已是幸事。 李献走进暂时安置阿尔蓝的帐中,看向躺在竹榻上的女子,她手上的伤已被处理包扎过,但那身蓝色衣裙尚未换下,此刻已残破不堪,上面沾满了沉暗的血迹和泥污草屑。 见李献进来,阿尔蓝侧转过身,勉强支起上半身。 李献未有过于靠近,在离她尚有七步开外处站定,他眼底没有怜惜,也不曾屏退左右,只是印证着问道:“阿尔蓝,那日是谁带走了你?” “将军,是常岁宁……”阿尔蓝声音虚弱如风拂过,过于干裂的唇一经牵动便渗出血丝。 李献看着她:“也是她将你伤成了这般模样?” “是……她逼迫我交代制毒经过,便让人一根一根地砍下我的手指……”阿尔蓝声音依旧很弱,但撑在身前的右手指甲紧紧嵌入了竹榻缝隙间,眼底藏着恨意。 李献微挑眉:“所以,你便如实说了?” “……是。”阿尔蓝将眼睛垂下:“若非如此,便绝无活着逃出来的机会,阿尔蓝大仇未报,还不想死……” 她的神态惭愧但不悔,壮着胆子般抬起眼睛看向李献:“阿尔蓝泄露了不该泄露的……请将军责罚。” 她强撑着半坐起身,跪坐在榻上,低着头,消瘦的身躯几不可察地颤抖着,落在李献眼中,如同一头伤痕累累的小兽。 这样一头危险的小兽,在外面受了伤,拼死逃出来后,却还是爬回到了他面前,跪着求他责罚…… 到底是他一手驯养出来的,是该听话才对。 且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阿尔蓝的命脉在何处——她要“报仇”,便只能继续依靠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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