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殿内传出的行礼声,守在殿门外的何武虎等人也瞪大眼睛,随后屈一膝而拜,齐齐抱拳,精神百倍地高呼皇太女殿下。 当太原城以天子之名发出的邸报率先抵达太原附近各州时,各州刺史只当是有关常岁宁归宗的消息到了,直到看清其上内容,才猛然瞠目——那常岁宁,竟成新任储君了?! 消息不会因诸人的震惊而放缓传递的脚步,一封封邸报还在往更远处的城池送去。 与此同时,李智已经收拾好行李,正与一群昔日执意要将他这滩稀泥扶上墙的官员告别。 李智倒也不是要离开太原,他虽然被罢黜,如今已是大盛的“安王”殿下,但作为前任太子,他的存在仍是特殊的,很容易遭人利用。故而他主动请求继续留在太原,并主动向皇姊寻求保护,实为寻求皇姊监视。 此外,李智坚持要搬出这处专为太子准备的居所,彻底远离被安置在周围的朝廷官员——身份变了,和这个圈子避嫌是很有必要的。 为了能早些搬去太原城中的别院,李智在短短三日间便将一切储君事务交接完毕——这个短暂上进了一下的过程让一路跟随他的官员很是吃惊,他们从未在太子……不,安王李智身上看到过如此出色利落的办事能力! 早干嘛去了?还是说,只有在面对被罢黜这件事情上,才能激发出这位安王殿下的潜力? 此时,这群官员们的心情都很复杂,虽说是道别,却也不知道能说些什么。 见他们之间充斥着名为“这么多年白干了”的消沉气氛,李智出言宽慰:“……诸位大人何不去效忠皇姊?横竖都是名正言顺的储君,又有什么分别呢?” 这些大臣们,守着的不就是一个李家储君的名分吗?不然总不会是对他这个废物情有独钟吧?他们总不该都患有与褚太傅相反的病症吧。 “怎么没有分别?”魏妙青从外面走进来,及时纠正:“虽说同样是做储君的,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的区别。” “诸位大人在泥坑里扑腾久了,难道就不想试试坐在云端端上的感受吗?”魏妙青正色道:“我若是诸位,此刻早就去皇太女殿下面前抢活儿做了,去得晚了怕是连像样的位置都要没有了!” 能作为继承物直接传给下一任储君,这些人就偷着乐吧,她倒是做梦都想把太子妃的位子传给兄长来继承呢! 听着魏妙青这些口无遮拦的话,众官员们脸色变幻着,却也生出恍然大悟之感——他们大概是知道安王行事逐渐不正常的源头在哪里了! 圣人还真是给安王娶了一位“贤内助”! 见那些人面色不满,魏妙青懒得与他们再多说,干脆抓起李智的衣袖,边往外走边道:“你平白站在这儿受得哪门子冷眼埋怨?你好心为了他们的性命前程着想,他们这死脑筋却未必愿意领情呢!” 有官员火冒三丈:“你……这刁妇简直无礼至极……” 魏妙青头也不回:“这里可是太原,等皇太女殿下晾上他们十日半月就该老实了!” 魏妙青一口气扯着李智下了台阶,转头问李智:“你笑什么?”
第596章 我想起来了 “我很开心……”李智微垂眸,看着魏妙青的眼睛:“我终于不再是太子了。” 他从那只小鱼缸里跃出来了。 原来跃出来之后不会摔死干涸而死,原来鱼缸之外天海广阔。 但李智清楚,跃出的时机至关重要……这个时机,是皇姊给的,同时也是太子妃一路指引的。 不,如今已不能再称太子妃了,该称王妃了吧?可是……她愿意做他的王妃吗?李智并不确定。 看着那只仍拽着自己衣袖的手,少年听从了内心的声音,将称呼改为了:“青青……” 他认真道:“多谢你。” “若非是你,我断不可能有如此胆量,从而得以置之死地而后生。” 魏妙青愣了一下,她一时不确定自己为何而发愣,下意识地道:“我这样厉害的吗?” “当然!”李智:“你是我见过除皇姊和圣人之外,普天之下最厉害的女子!” 虽说前面还有两个更厉害的,而魏妙青向来好强不服输,但怎么说呢……输给前面那两位,魏妙青想了想,还是很服气的。 “这倒也是……”魏妙青对上李智那满是崇拜的眼睛,稍移开了些视线,松开他的衣袖,并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并不心虚:“我在某些方面比之皇太女殿下和圣人,的确还是稍微逊色了那么一些的。” 魏妙青说话间,拿余光悄悄留意着少年人的反应,见他神情依旧崇拜肯定,她心间愈发窃喜飘飘然,并且莫名其妙地想,他最好是一辈子都这样认为,永远不要有机会去外面见识到更厉害的女子才好。 想到这里,魏妙青心情雀跃,不由快走了两步。 李智赶忙跟上她:“青青,你……” 魏妙青边走边道:“你有话直说就是,从昨日起就吞吞吐吐的作甚。” “我如今……已经不是太子了。”李智垂下眼睛,不乏自卑地道:“做安王妃,或许很没有体面。” “说得好像从前我做便宜太子的便宜太子妃就很体面似得。”魏妙青颇有两分得意:“历来我的体面哪里就是你给的了?我阿爹阿娘阿兄都在呢,谁敢叫我不体面?” 李智悄悄看向她:“那你的意思是……还愿意做这个安王妃了?” “先做着呗。”魏妙青有种颇具大局观的随性:“如今四下还乱糟糟的,咱们就先这样吧,别给大家添麻烦。” 李智乖巧地点头,嘴角有些压不住的笑意。 魏妙青瞧见了,道:“你就该多笑笑,你笑起来很好看,乍然一看比我阿兄逊色不了多少呢。” 她连夸赞男子也这样直白,李智脸颊有些发烫,但还是听从地咧嘴一笑,就是显得僵硬了些。 二人边说着话边走远,一行仆从婢女背着包袱抬着箱笼,统统搬上马车后,遂见车轮滚滚,往新住处而去。 魏妙青与李智刚离开不久,一名崔氏子弟带着一壶寻了过来,见到了那一行官员,道是奉家主交待,前来邀请他们前去议事。 听闻崔琅相邀,那群官员们暗暗交换眼神。 这几日他们之所以没去常岁宁处,一来是心里还有些难以适应新任女储君,不免有些犹疑。二来便是顾忌如今在皇太女面前势力独大的崔家人。 朝堂上的士族官员多半都被女帝陆续拔除了,他们这些留下来的,并且跟随天子逃离京师的,大多是寒门出身。 在此之前,朝堂之上士庶之争的局面已经延续了许多年,他们与崔家多少都有过节,更甚者还经手了崔家定罪入狱之事,间接促成了崔据自戕的结果…… 虽说崔据临死前,已将以崔琅为首的这一脉族人剔除在了清河崔氏之外,但到底都姓崔呢,那崔琅又年轻,还是个有名的纨绔……难保不会报复排挤他们。 万一他们主动往前凑,却被对方当众给难堪,岂不全无颜面? 可谁知那崔琅今日却使人前来相请…… 既然都主动来请了,那他们便去看看……看看那六郎耍得什么花招。 众人私下商议了一会儿,便以“探其虚实”为名,随同去了。 不料崔琅却十分热情,对他们笑脸相迎,给足了尊重。 这些官员们心中的戒备刚试着卸下一半,跟前便已经多了一大摞公务,他们就此被迫上工,一时倒也无暇再去想东想西了。 崔琅待他们并无敌意。 政治之争,斗的时候哪一方不是抱着你死我活的手段想法?但斗争既然落幕了,便总该往前走。 祖父的死,不是让他去记恨谁,而是在为崔氏谋活路。 他带着族人们为师父做事,师父如今贵为皇太女,之后要用人的地方多着呢,一应差使又岂是只他们崔家人便能包揽下来的? 这块肉不是他们能够独吞的,一家独大也不是什么好事情,在明面上善妒排挤更是自毁前程,倒不如他主动为师父招揽安抚人心,还能在两头落个“好”字——叫师父省心,这些官员们也得对他恭敬感激,如此一来崔家的地位还有不稳当的道理吗? 安置好了这些个官员后,崔琅负手离去,嘴里哼着小曲儿。 一壶跟在后头,好奇地问:“郎君想什么美事呢?” “该喊家主,家主!”崔琅纠正一壶,却不答一壶的问题,依旧哼曲儿,嘴巴都要咧到耳后根。 他在想,若他将一应差事办得妥帖,师父开心了,来日说不定就愿意帮他指婚呢…… 崔琅想着,看向范阳方向,那边基本上没什么战事了,听说绵绵已经在来太原的路上了。 在那之前,他要多做些事,回头才好同绵绵吹嘘! 崔琅想着,便加快脚步,又去找事做。 此时已是午后申时。 常岁宁于晋祠内接过储君玉印,昭示着就此成为皇太女。但储君事务的交接流程仍是繁琐的,她一连几日都困在议事堂内。 此时,又忙碌了大半日的官吏们相继离开后,常岁宁也从议事堂中走了出来,站在石阶上伸了个懒腰舒展僵硬的双臂。 常岁宁看到有官员在离开时向院中某处恭敬地行礼,便步下石阶看去。 一道颀长挺拔的鸦青色人影在暮春午后中静立,似察觉到什么,他侧身望来。 “何时来的?怎不叫人通传一声。”常岁宁走过去,看向他方才望着的方向,这才看到阿点骑坐在墙头上。 “殿下!”阿点嘴里咬着一根糖人儿,邀请催促常岁宁:“快上来晒太阳!歇一歇眼睛!太阳要走了,马上就要晒不到了!” 听常岁宁应一声“好啊”,崔璟刚想着让人给她取梯子来,边见她仰头抓住阿点俯身递下来的手,身形一提,便轻松地跃了上去,并与他道:“崔令安,你也上来!” 走得迟些的官员瞧见皇太女爬上墙头这一幕,不由惊呼了一阵,有人想劝阻,有人提醒“殿下要当心才是”,也有人摇头离开,低语道:“殿下这般年岁,难免还是少年心性,也别拘得太狠了……” “说得好像你我拘得住似得……” 那人一噎:“你我不成,太傅还是有指望的……我观皇太女殿下还是很敬畏太傅的。” “也就只有太傅了……” 众人的说话声远去,四下变得安静。 常岁宁面朝院外坐在墙上,双手撑在身侧,双腿放松垂落,吹着晚风望着落日,在这难得的闲暇中放空了一会儿。 阿点与崔璟一左一右坐在她身侧,与她一同望向远方。 墙下有两棵梨树,枝叶比墙高出些许,太原的梨花开得比南方要晚上半月,此时已入春尾,方才显出荼蘼,风轻轻一吹,细小的花瓣便散落漂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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