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钱!”向和看得莫名其妙,以为出了事,上前重重拍在老钱的肩膀上,将他拍得趔趄了下。 “你撞邪了?”向和上下打量着他,问道。 老钱回过神,神色恹恹道:“何事?” 居然没跳起来骂他! 向和紧张了起来,抓住老钱往值房里走,“走走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好生与我说说!” 老钱本没心情,只他实在难受,便跟着向和去了值房。 “我刚从将军那里来,没听到有什么大事啊?”向和将老钱按坐在椅子里,倒了盏茶递给他,自言自语道。 朝廷衙门正在如火如荼审案,虽说查旧案不易,立新法亦不易,到底称得上顺当。 茶盏的水凉了,老钱吃了半盏,人清醒不少,哭丧着脸道:“老向,我跟楚氏废帝一模一样啊!” 向和听得莫名其妙,斜了他一眼,呵呵道:“虽说楚定安已是废帝,你也别这般侮辱人家的相貌。” “呸!”老钱来了精神,怒骂了句。 向和见老钱恢复了几分往常的风采,松了口气,道:“这五通神,总算从你身上下去了。不过,你又因何在发癫,不若你去找桃娘子,让她再用你送给她,祖师爷扁鹊的银针扎上几针,你马上就好了。” 老钱听到银针,又想哭了。 “老向,你不知,唉,就是那个银针。将军让我去找废帝,唉......”老钱唉声叹气,将前后的经过,他的顿悟,仔仔细细说了。 向和听得既无语,又感慨,斜瞥着老钱,道:“我看你就是太闲了,桃娘子每天不是扑在药堆中,就是扎在病人堆里。人家过得充实自在,越来越厉害,提到她,就是愁仇人都要敬她三分,哪有功夫想这些破事。” “破事?怎地就是破事了?我聪明,差使做得好,闲暇的时候多,你这是嫉妒!” 老钱不满了,拍着椅子扶手,涨红脸争执道:“这是我一辈子的念想,我就想有个知心人,想着回到家中,有人等着,能一起说说话,相伴到老。” “呵呵,你去买个仆从伺候,不就得了?”向和嘲讽道。 老钱怒道:“呸,我跟你说不到一处去,哼,老向,我劝你一句,你别只顾着笑话我,要是你一直这般下去,不懂得疼爱人,我看弟妹迟早得与你生分了。” “我们夫妻的事,就不劳你关心了。”向和不以为意道。 他与妻子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像老钱这样要死要活,就是寻常普通的夫妻,彼此相敬如宾。她抚育儿女伺候父母,他则赚俸禄养家。出来征战后,妻儿父母都在雍州府。 现在他们没来京城,一是父母上了年岁,儿女还小,舟车劳顿着实辛苦。二是因为他还未决定自己的去留。 他打算回到雍州府,或者去地方州府,先踏实做好地方官再提以后。等确定了去向,家人再随他前去赴任。 向和见老钱神思恍惚,受到的打击太大,便劝道:“既然你已醒悟,那便改了自己的毛病,争取桃娘子多看你几眼。” “多看几眼哪够,我向娶桃娘子......”老钱说着说着,声音就低了下去。 “我这是在痴人说梦,桃娘子看不上我,她不会嫁给我。我就是以前的景元帝,痴心妄想。” 向和不想听老钱的闺怨,笑嘻嘻道:“将军封了废帝做皇妃,以后也让桃娘子纳你当小妾!” “什么?”老钱还不知此事,连向和嘲讽他做小妾的事都顾不上了,“将军何时封了废帝做皇妃?先前我刚从废帝那里回来,没听说这件事啊。” “又不是封你,为何要告诉你?”向和白了老钱一眼。 “再说,将军封废帝做皇妃,是楚氏的荣光,到时候下一道诏书旨意就行了,还用得特意告诉他?” “也是!”老钱来了精神,抚掌大笑,“当年,废帝封将军做皇后,便是这般做的!嘿嘿,将军封废帝做皇妃,皇妃又不是正室,一顶小轿抬进门就够了。” “不过老向,皇妃有了,正室呢,将军要封谁为正室,难道是黑塔?”老钱眨着眼睛,很是八卦地道。 “应该不是黑塔吧?”向和也猜不着,迟疑着道。 “我去打探一下。”老钱蹭地站起了身,飞快往外跑去。 向和无语盯着他飞快消失的背影,本想说些什么,最后只能作罢。 算了,让黑塔收拾他一顿也好,省得他太闲成天胡思乱想。 端起茶盏吃了口,向和又面露忧色,自从虞邵南阵亡之后,黑塔整个人就变了,跟在虞昉身后,成了她的一道影子。 他们两人对虞昉的心思,向和也知晓得七七八八。虞邵南这一去,黑塔只怕有部分也被他一道带了去,对虞昉的那份情再深,也要挥刀斩断了。 福元殿禁卫林立,黑塔跟以前那般,抱着刀靠在御书房外的廊柱上守着。看到老钱走过来,黑塔朝他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别靠近、 虞昉应当在御书房召见朝臣,老钱放轻了脚步,抬手比划着找黑塔,还冲他挤眼笑。 黑塔冷着脸,朝老钱翻了个白眼,将头转向了一边。 “黑塔,你都知道了?”老钱没看懂,干脆走近了,低声问道。 黑塔没有搭理老钱,连眼皮都没抬。 老钱围着黑塔转圈,也没看出一丝的喜悦。 便垫着脚尖,伸手去拍黑塔的肩膀,试图宽慰他。 黑塔拨开了老钱的手,骂道:“滚!你没让桃娘子给你脑子扎针?” 先被向和嘲讽,再被黑塔戳心窝子,老钱立刻变脸,要狠狠回骂。不过身在御前,他不敢造次。 无事时嬉笑怒骂,少回击一个字都吃了大亏。真有事时,他们就是生死伙伴。 “黑塔,我是为了安慰你,你别多想。”老钱难得真诚关心,只他也不知该如何宽慰,只能干巴巴说了句。 黑塔嗯了声,低下头,脚尖一下没一下踢着青石地面,低声道:“我知道了。” 老钱一时没反应过来,黑塔是知道他的关心,还是知道虞昉封皇妃之事,愣愣问道:“知道什么?” 黑塔看了他一眼,解释了句:“将军亲自找我说了。” 毕竟她曾亲口告诉他,他们的关系,非同一般。 可惜,昨日种种,都埋葬在了冬日的大江畔。 她喜欢的人,从不是他。
第58章 盛夏来临, 京城天天有大戏看,衙门前天天挤满了百姓,欢天喜地看着曾经高高在上的朝臣, 官员被投入大牢,罢官,流放, 甚至砍头。 除了衙门热闹,城门,各家瓦子前张贴布告之处, 每天同样人头攒动。 各种刑律修订,增补,释义陆续公布, 旁边还有刑部大理寺的文书专门答疑。 “以后官绅犯案,再也无法拿银钱, 官职抵消了!” “达官贵人也要缴纳赋税, 服兵役徭役了!” 虽只是田产铺子要缴纳赋税,兵役除打仗时的必须征召入伍,其余时的徭役兵役,皆可拿银钱抵消。 平民百姓听到这项律法, 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文书再三确定,他们方才欢欣鼓舞。 不知是谁开始,庆贺的爆竹声, 足足响了三天三夜。 “只要犯案,最低刑法是罢官, 再无贬谪处罚。” 有人欢喜有人忧,关于释义争执不断。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应当给改过自新的机会。” “是啊,读了一辈子书,好不容易考中进士出仕为官,竟直接被罢免,一辈子的前程都断送了。” 驳斥的人道:“只是不能做官而已,又不是要坐牢,砍头,这何尝不是改过自新的机会。” “九品官的俸禄,各种补贴,寻常百姓一辈子也赚不到!如此多的俸禄,都养不好一个官,这官要来何用!” “贬谪去偏僻之地继续做官,那是在继续危害偏僻之地的百姓!” 僧多粥少,朝廷不缺官,只缺差使。 有人倒下,就有人能补进去,这项举措深得侯官之人的拥护。 铃兰桃娘子陪着虞昉,在瓦市前的茶楼里听了一会,便起身离开。 亲卫架着马车上前,三人一起上了车,出了瓦市,沿着金河边驶去。 “将军,那里有卖花的,我去买!”铃兰看到一个小娘子在脆生生叫卖,高兴地道。 小娘子站在树阴下,身边摆着栀子,荷花,蜀葵,夜合花,萱草,茉莉等花,水灵灵,开得很是灿烂。 “好,她的花很新鲜,都买了吧。”虞昉拿了钱袋给铃兰。 铃兰没接,拍拍腰间的钱袋:“我这里有钱,等下回去我会记在账目上。” 虞昉道:“拿着吧,这是我自己买的花,不入公账。” 铃兰顿了下,这才接了钱袋到手中,下车去买花。桃娘子也下了车前去帮忙,没一会,亲卫帮着将花搬到了后面的车驾上。 桃娘子手腕带着一串茉莉花串,铃兰身前别着一束黄桷兰上了马车。 铃兰将余下的钱还给虞昉,手里还拿了一枝缀着米粒大小花瓣的银桂,递到她的面前,道:“卖花的小娘子见我们买得多,额外送了我我们一些花串。这枝银桂,听说从最南边辛辛苦苦弄来,养在暖房里,开得早,很是金贵。” 虞昉收起钱袋,接过银桂闻了闻,茉莉与黄桷兰的花香都霸道,银桂的花香还是没输,浓郁的桂花香气扑鼻。 这个时节的桂花难得,虞昉小心放在了一旁。马车驶入一条安静的巷子,直接进了临河的宅邸。 宅邸新种着石榴桂花香樟树,半个院子都被树叶遮挡住,走近了,阴凉阵阵。 铃兰与桃娘子让亲卫将花送到后院,便走了出来,留下虞昉独自立在河岸边。 河岸对面是错落的人家,天气热,人都躲在屋中没有出来。河面在太阳下,泛起阵阵波光,安宁静谧。 他们将闻十三与鲜花一并烧毁,骸骨在此处撒入了河中。 虞昉让人重新修缮了烧毁的屋子,屋子刚修好,她带着鲜花来看他。 闻十三洒脱不羁,像水一样自在,虞昉便将花,撒进河中,伴他一程。 虞昉拿起花朵撒向河中。渐渐地,河面上铺满了鲜花,顺流飘荡而去。 “你可能到了另外的世界,成了另外的人,重新活了下来,这样你就收不到了。不过,这是最好的事。” 花撒完了,虞昉的手上,沾满了各种花香。她捻着指尖,望着河流中的话,面上浮起了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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