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他走后,专注于书页的莫姚春突然轻笑出声,越发锋利的眉目竟显得有几分温和起来。 跟二姐道了声出去,柳文安出了宅子,抱着手臂有些懊恼,她跟莫姚春的距离实在有些近,人与人之间,距离一旦过近,便容易坦诚,而她一旦坦诚... 抬手摸了摸自个光滑的下巴,届时自个能瞒住几时? 思索半响,望着熙熙攘攘的街头,心道:还是得租个大房子呐! 拿了本《孟子》付钱,柳文安过数钱边朝店铺掌柜道:“怎生没有《管子》与《商君书》?” 正在算账的胖胖掌柜一愣,抬起头笑道:“现今都诵孔夫子,谁读那些呢?”顿了顿看了他一眼又道:“若白发孝子须这两本书,在下也可为孝子找来,只是要多费些时日。” 听到‘白发孝子’四字,柳文安正把钱袋重藏回怀中的手一顿,随即笑道:“掌柜的认识我?” 谁不认识呢?白发红眸不都是你独有的?再则,菜市场那几张大字报的内容都传遍了,举京百姓都望着学堂能早日开起,好将家中伢崽往里送呢! 掌柜将书钱推回,笑得殷勤:“咱们京城百姓虽比其它地方富些,可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入学,若大人此法成了,便是行了大善,小的可不能要你钱,这书赠与大人,多谢大人替百姓发声!” “钱还是要给的”柳文安笑笑,没将钱拾回,拿起书道:“另外可别叫我大人了,我啊就一平民而已” 说罢转身便走,只留掌柜在身后高声呼喊。 唉,柳文安抱着书缓步往回走,如今她的处境‘朋友没有,敌人多多’,要不是身处漩涡中心,怕不是早就下狱没命!朝堂上的她一‘乱拳’啊,不仅打了想陷害她的人,也将自个打了一拳! 可若不实出人意料之策,那她早晚折在世家朝臣手上,早上一出,官职虽没了,可她暂时离了朝廷漩涡,至于她今后能不能活,则要看元朔帝与世家朝臣的交锋了,最后得看她是否幸运躲过那些魅魈了。 没过两日,就在城门口流放队伍里看见一熟悉面孔,是她除官那日想依法办她的徐大人,啧,为表尊敬,柳文安在旁汤饼店里要了碗汤饼,边吃边看他跌入泥土样。 本想悄悄看笑话,结果一抬头就跟徐大人来了个眼对眼,柳文安对他扬了扬手中饼,笑眯眯道“徐大人,几日不见,不想在这遇上呐!” 被叫到的徐大人浑身脏污,神情憔悴不堪,指着她大骂不止:“乱臣贼子,终有一日定将你惩之于罚” “徐大人”柳文安妖异的眸子直愣愣地盯着他,突然拔高了声:“在下不过是想让百姓孩子有书可读,不用花多多的钱就能懂道,知其礼,尔等反对,在下也已除官身,为何还追着在下不放呐!” 一通话让原本看热闹的老百姓缓回神,纷纷对戴着枷锁的徐大人指指点点,接着破口大骂,甚至有人捡起地上烂菜叶子扔了过去,负责押送的衙役见势不对,立马拉着犯人匆匆出门,只余身后骂身阵阵。 “你这是在取死之道啊?” 听到熟悉的腔调,柳文安停下喝汤动作,抬头一看,登时笑了:“你怎么来了?”
第91章 “怎么?老夫还不能来这面汤上吃饼了?”来人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朝店家也要了碗汤饼,手指屈曲用力往桌上一敲:“你说你进京后干了些什么事?” 柳文安咕噜咕噜地把碗里羊肉汤给喝干净,一抹嘴唇望着熙熙攘攘的人群道:“梁大人,你可是冤死我了,我向圣人进言,桩桩件件,那样不是为国为民?你就说是不是?” 御史梁大人闻言,抬头狠狠瞪了他一眼,把手中汤碗重重磕在桌子,吹着胡子气道:“有你这样做事的?恨不得将朝廷翻个天,你就满意了?” 见他不以为然的表情,心头顿时更气,皱着眉好声相劝:“朝廷行事自有法度,政令下策,不是一朝一夕之事,须循序渐进,岂能大火烹饪才是。” 这小子,未京前沉稳有礼,行事有度,谁知眼前竟突然变了个人,激进不留情面,那李仁等人虽是郎官,可也并不是无倚仗之人,平白得罪人,嫌自己敌人不够多? “哈哈”柳文安摇摇头笑道:“我的御史大人呐,国事如烹饪,可前提是要这锅食材未坏才能烹饪啊,你说要是这食材坏了七七八八,人吃了坏了肚皮怎么办?” 说着拍了拍自己肚皮,坐直了身子,随手指着前方为生计奔波的百姓道:“金庸城一行,谢家门缝里扫出来的金银灰都够我享用一辈子奢华,更不提关在门里的大财宝” 伸了个懒腰,柳文安拍了拍梁统手臂:“当时梁大人不知呐,进入谢家库房那刹那,可真是土包子进城,被满室金光刺了眼啊!我都这样了,更别提在场的兵卒,要不是我见机快,当场承诺要分钱,咱们呐可没机会坐在这吃面喽!” “你说这些做甚?”梁统眼眸左右扫了扫,把脸一转既气又无奈:“难不成还想要别人再参你一本,去牢里坐坐?” 当初为彻底理清谢家家产,他被逼无奈也收了份孝敬,官场上的潜规矩,可也没谁拿到面上来说啊,这人嘴怎么就合不拢呢??? 合不拢嘴的人才不管他怎么想,眯着眼盯紧了他:“梁大人,你说今年又是平乱又是振灾的,国库里还有多少钱呐?” 看到他眼皮微抖,柳文安登时收了表情,低声冷喝:“朝廷这一摊子小子能搅混的,梁大人不敢埋怨圣上,只能将不满对准我这小虾米可对?” 见他要反驳,柳文安坚起手示意且住口,挑着眉继续道:“让小子猜猜,梁大人来找是为了问今日所呈文碟内容?” 远处各类叫卖声,吆喝声,讨价价,都灌不进对视的两人耳朵里,面饼店内店主食客仿佛眼瘸般,看不见这方小桌,甚至在走动时都特意绕桌,仿佛此处被封印了某种邪恶的魔鬼,让人避之不及。 对视半响,柳文安突然变幻表情,笑得可亲:“梁大人,咱们也算是一起抗过枪的过命交情,你既不知说明圣上未将小子文碟展出,既如此小子也不能违逆圣意,胡乱泄出对不对” “但是呐,咱们是什么关系对不了?”柳文安眼尾微挑,斜睨梁统:“总得给你提示提示,做臣子的,就是急君上之急嘛,君上想什么咱们臣子就做什么!” “哎”柳文安头微微往后仰,拿起桌上书册,起身面带笑意地告辞:“梁大人可别怨小子,没有柳文安,还有张文安李文安,毕竟学得文武货,卖与帝王家,否则世家大族,或是梁大人你,又为何天不见亮的上朝听令呢?总不能放着好日子不过,喜欢受虐吧?” 说罢对他一揖:“告辞” 气得梁统一拍桌子,从胸腔里吐出几字:“势力之徒!比佞臣更为不堪!” 过了几日秋老虎终于散去,老天爷淅沥沥地下了入秋后的第一场雨,听着窗外雨打芭蕉声,莫姚春浅浅地拧起眉:“怎么又要搬屋了?陪嫁早已整理好,咱家人少,这小院住得刚刚好,为何要搬?” 不把地方弄得大大的,到时距离过近‘坦诚’怎么办? 见他不说话,莫姚春用手中书卷拍了拍柳文安肩膀,窥着他无表情的脸目:“今闻朝廷已选贤人主持‘立夫子’一事,可是因此不开心了?” “成了啊”柳文安将点了她一眼,将肩上的书给推了回去:“挨这么近做甚?” “怎么了?”莫姚春挑眉不解,疑惑地望向他:“你我‘夫妻’二人,怎么就不能挨得近了?” “你...”柳文安转身眯眼将她上下打量一番:“你想跟我做夫妻?” 难不成自己被窥见秘密了,柳文安心中疑窦丛生,仔细观其神色却不见半分破绽,只好暂且存疑,笑着道:“怎么?知道我的好了,想留下来给我当媳妇儿了?” 听到打趣的话,莫姚春低垂眉眼,轻轻地翻动手中书页,语气淡然:“怎么,我现在不是你媳妇儿?” “呵呵,是,怎么不是,有个漂亮媳妇儿谁不爱?”柳文安从她烧红的耳垂上收回眼,面上一派轻松之色,心里也开始纠结起来:特么的剧本怎么不对啊!!! 又过一日就听得京城百姓议论纷纷,言是铁勒人勒马南下,如今已闯破隘侠关,踏入安州城肆意掠夺一番,被王老将军率军赶到,打退百里,目前双方正僵持中。 观了街上京城百姓神色,柳文安低头咬了一口手中的肉馅饼,脸色几番变幻,最终面无表情地往回走,到家后与看向她的莫姚春擦肩而过,‘砰’的一声把自己砸进摇椅里,直愣愣地望着碧洗无云的空中。 “你怎么了?”莫姚春蹲在他跟前,柔和了声音:“脸色这么差?” 说着想伸手抚上他脸,却被按住,柳文安无神的眼珠子从半空移到她脸上,默然无语,过了半响才慢吞吞道:“街上传言铁勒又闯破边关了,道上还挺热闹,跟当初申城一样。” 听到申城二字,莫姚春手指微抖,当下了解他神色如此秃意,勉力扯出一抹笑,手轻轻地落到他头顶,声色柔和,缓声道:“知道你怕什么,现在咱们不在申城,而是京城,无论如何铁勒人是打不过来的,放下心吧!” 看着摇椅上的人发白的唇,莫姚春眼神更加温柔:“正好买了肉鸽,咱们中午就吃天麻鸽子汤,补补元气,可好?” “好”柳文安眼眸难得流出一丝脆弱,将她手贴在自己脸上,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家里你说了算,都听你的!” 可惜这樽鸽子汤没能喝上,将近午时,柳文安被天使宣进宫,到了御钦阁,见到秦王在此一愣,随即对元朔帝作揖见礼:“见过圣上、秦王。” “你可知铁勒南下了?”元朔帝的声音几乎不成语,如同破了洞的风车,乎乎地显着好无声气的荒芜。 柳文安不知他话何意,只好谨慎答道:“在街上听得民众谈过”说罢眼皮快速往上一撩,心下巨震,连忙垂头掩住脸,雄狮老了,在死亡的边缘上哀嚎徘徊。 肃立在一旁的秦王上前为她解惑:“七日前铁勒南下入安州城掠夺,如今正在双方对持中,昨夜收到王将军军报,言铁勒人想要再次踏破申城。” 踏破申城?柳文安一懵,深入燕国腹地?难不成路上又有乱军为其大开方便之门? 秦王直切中心:“说是为铁勒大王子报仇” “报仇?”柳文安先是疑惑不解,续而冷笑出声:“他铁勒杀我燕民,破燕城关,朝廷还没找他们要损失赔偿,现在倒还好涨起脸来谈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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